什么地方农民收割玉米杆都得办“收割证”或“秸秆放倒证”,往家里运还得办“准运证”,每亩多的达五百块,不然就不准收不准运,违反了就要“给予严重处罚直至追究刑事责任”,吓得心惊肉跳,庆幸自己出来打工了,免除了办证推广到全国后自己无钱交这种费用之忧,却不知道逃得过笼子逃不出陷阱,躲得了梳子躲不了篦子,做猪也好做鸡也好终究避不了挨一刀宰,可见天下一统,莫非王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谋生的证件到处都是少不得的。
“你在北京干的时间不长吧?”庞老大关心地问。
“才几个月,”陈山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们这里工作环境怎么样?”
陈山不假思索地说:“挺好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这里最近正好缺少一个年长些的大夫,你要是来早了或是晚了都进不了,想来我们医院的人太多了,”庞老大为陈山庆幸说。“你要是来了的话,吃住都在医院里。睡的地方,每天夜里下班后就铺在前厅的地面上,早晨开门前必须收拾好。工作制度嘛,墙上贴着的那一份是对外公开的,必须遵守,另外还有一份内部规定,属于机密文件,你来了以后住稳当了再给你看,太早了不行,有一些事还得当面讲,或是在操作过程中叫你看了才说得清楚,这些更要一丝不苟地贯彻执行,违反了会进行惩罚的。这个医院现在连你有两个医生了,业务负责人是小闻大夫,甘肃农大毕业的小伙子,在我们这里工作了好几年,技术和经营的能力都很强,他会抽时间将一些细节向你传授的,你要跟他好好配合。除了管你的吃喝外,给你的工资,第一个月试用期算一千元,你看行不行?”
“行,”陈山回答说,心里倒是暗暗地欢喜。
庞老大说,初来我们医院的员工,得先干一段时间的‘外勤’。什么叫‘外勤’?就是每天出门,到南边距离这里不足两站地的‘彩云宠物医院’大门外一带转悠。来他们医院看病打疫苗的顾客,大多数在它门前不远处的公交站下车,步行走向‘彩云宠物医院’。就在顾客到达之前,你就冒充在‘彩云宠物医院’就诊过的畜主,上前攀谈,无中生有、添油加醋地说他们的坏话,然后把他们引导到我们这边来——这在现代词汇表里面叫做‘医托儿’,属于广义的‘间谍’的工作范围,这在人的医疗领域已经是很普遍通行的做法和战略战术。‘彩云宠物医院’隶属于区兽医站,是一家官商,作息时间不象私营医院二十四小时,他们每天上午九点才开门,到下午六点就打烊,其余时间连个急诊都没有,所以‘外勤’不用出去太早或回来太晚,工作很轻松。吃饭也不用回来,每天发三十元生活费,到旁边小摊子上吃快餐可以节省下一大半,因此也是个肥差。一个外勤平均每天能拉过来三五个顾客就不错了,从每个顾客那里我们可以赚上几十上百元,还有后续效应,他们今后还会再来,这比开支一个‘外勤’的工资或在报刊上做广告要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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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疑惑地问:“这好象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人家是官僚机构,在政策方面得天独厚占有优势,我们如果不使用一些花招诡计,几乎没有办法与它竞争抗衡。况且这做法也不是我们的发明,是从别人那里学习引进来的,效果显著屡试不爽。”
“我的嘴笨,我怕完不成任务。”陈山很想推辞掉这份肥差。
庞老大强调说:“不去不行。这个任务嘛,能考验和锻炼员工对医院的忠诚,培养外交、公关能力,提高全面的和综合的素质,是进入我们‘安琪儿宠物医院’的必修课,每一个新员工都要上好这第一课。你的年纪这么大,看起来忠诚厚道,说的话人家更愿意相信,你一定能完成好这份光荣的任务的。”
“那,得干多久呢?”陈山指的是‘外勤’。
“不会太久的,一般也就十天半月吧。时间长了,人家会注意,或顾客看你熟了,以后回来不好工作。”
庞老大说得义正词严,慷慨激昂,陈山推辞不掉,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庞老大说这里必须自带被褥,吩咐他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明早赶来上班就行。
回到“清平旅社”,见到朱清。朱清很亲热地问长问短。陈山没好意思把做“外勤”的事告诉她,朱清也没有深究。
第二天,陈山把被褥行李放到“安琪儿宠物医院”后就出了门。走过“彩云宠物医院”的时候,隔着玻璃朝里面张望了一眼。这家医院比“安琪儿宠物医院”门面大多了,里面的那个大厅特别宽敞,一边有接诊、打针、输液的桌子台子,另一边货架子也不少,摆的宠物食品用品琳琅满目。一些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忙忙碌碌,有不少顾客进进出出就诊或购物。陈山来到公交车站牌下,象一个等车人一样东张西望。一辆辆大客车从远处驶来停下,挤下来一拨人又挤上去一拨人,车然后开走了。不管是下来的人还是上去的人,都是不约而同几乎一模一样的匆匆忙忙漠然冷淡的表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现代化大都市的生活特征吗?
陈山还没怎么品出个味儿来,只见身后来了一位三十余岁的汉子,个头比陈山还高半个脑袋,双手抱了个不大的小狗走近前来,陈山赶紧上前搭讪。
“这位大哥,你是?”
大汉看了看陈山,说:“我给我的小狗瞧病来的,您是……?”
陈山问:“你想上哪一家医院?”
“这不是一家宠物医院吗?我看报纸上介绍得挺好的,大老远地就奔这儿来了。”
“喂,我说——你可别怪我多嘴,你别看这家医院门面儿上气派,在媒体上把牛皮吹得山响,当真的论看病,那是白萝卜当银锤使,可不行啦。前不久,我家的两只小狗没什么大病却在这里给活活地治死了。你要是真的想把小狗的病治好,我劝你不如往北面多走几步,那边有一家‘安琪儿宠物医院’,医德高尚,技术精湛,跟这一家是天壤之别呀。”
陈山几乎将庞老大教给的话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他没照镜子,但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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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您是哪儿人?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是南方人吧?”那大汉看着陈山问。
“对,是南方人。”
“家住哪儿?”
家住哪儿?陈山这才想起早该准备好一个近处的地名,不然就不符合到这里治过两只小狗的说法,可近处自己一点儿都不熟悉,要准备现在已来不及了,于是信口答道:“住得不远,就在那边,红云小区。”
“红云小区?真巧,我也是住哪儿,请问您是几号楼?”
“三十三号楼——”这个号码在陈山的印象里太深了,嘴巴一打滑就说了出来,刚说出口,就感到不对劲儿,觉得自己真犯傻,人家是真菩萨,自己报了个假号码,这不是小鬼偷进了阎王殿白送死吗?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大汉把手里的小狗放到了地上,小狗撒开腿笔直向“彩云宠物医院”跑去,原来它是那家宠物医院养的小狗!立时,那边就过来好几个小伙子,围住了陈山,推推搡搡地,一径把陈山推进了宠物医院的大厅正中。陈山一左一右两只胳膊,叫两个小伙子分别抓得紧紧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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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汉对陈山冷笑说:“好你个老家伙,真是个不怕死的,竟敢到我家门口叫板儿!老子我早就觉察大门口常有鬼闹,一直没抓着,今天到底送上门来了!我告诉你,这附近十站八站之内就没有什么‘红云小区’,北京市小区不同名,也就大兴有那么一个,老子我还偏偏在那里买了一幢别墅,住的偏偏是到了顶的三十二号楼,天底下也找不着什么三十三号楼来!你给我老实说,是谁指使你到这里来拉客、拆台子的?”
陈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不说?你不说?——好,老子揍死你个外乡佬!”
那大汉亮出右手,握紧拳头,一记勾拳朝陈山脑门打来。陈山见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右臂朝前,左臂向后,稍稍用力,使那两个拽住他的胳膊的小伙子因为想拉稳他而不自觉地反向用力;陈山旋即右臂朝后,左臂向前,猛地一使劲,借力脱身推人,这一招叫“阴阳杠”,将握住他右手的小伙子牵着向后打了个踉跄,松开了手,而拽住他左手的小伙子朝前一个趔趄,脑瓜壳恰好迎着了大汉的拳头。只听见“啊呀”一声惨叫,小伙子只觉得眼前金星闪耀,脸上烈焰翻腾,鼻子里有一股滚热腥臭的东西象拧开了水龙头的水拄一样喷射了出来,雪白的墙壁和浅|乳黄|色的地面上立即撒满了鲜艳的映山红的花瓣。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有几个男女搀扶着被打伤的小伙子急急地出门,赶往医院急救去了。那大汉见没打着陈山却伤了自家人,恼怒万分,嘴里“哇哇”地乱叫,右手攥拳一个“黑虎掏心”便往陈山的心窝捅来。陈山不慌不忙,侧身后闪了半步,右手旋绕出胸前,一招“探爪擒珠”翻掌便抓住了大汉的手腕,左脚趋前半步,左手夹着胁闪出,托住了大汉的右肘。陈山右手朝下,左手向上,双手同时发力,一个“单枪挑车式”,那大汉“我的妈呀!”叫唤了一声,右胳膊从肘关节处脱了臼,手立时垂了下来,整个人也软瘫作一团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陈山听到脑后风响,偏头一瞥,见原先抓过他右手的小伙子抡起一只铁脚圆凳子,恶狠狠地向他当头劈下。陈山略微下蹲,以左脚为支点,右脚抛出一个“恶龙甩尾”,向后旋转三百六十度,待立定了看时,那小伙子被踢出了五步开外,身子撞翻了两排货架,与那些宠物洗浴液呀什么瓶瓶罐罐的“哗啦哗啦”地滚在了一堆。
陈山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