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轿夫相互打手式示意,先后衔尾钉梢。
青衫中年文士与年轻书生信步而行。
街上行人稀稀疏疏,有一半商店已经打烊。
“他们跟来了。”中年文士用只有身畔的人方可听到的语音说:“我猜,他们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了,所以一落店便钉上我们,得特别当心。”
“不可能的。”年轻书生说:
“我已经完全改变了外貌形象。”
“问题是,你女扮男装逃不过行家的法眼。”中年文士说:“不要把敌人估计得太低,那不会有好处的。”
“姨,你却又把敌人估得太高了。”
“是吗?经过武昌的失败,姨的胆量愈来愈小了,我宁可高估了敌人,而不希望估低了重蹈覆辙。”中年文士说:
“盈盈心性未定,做事冲动,所以回川西请援人手为由,由你一呜叔等人伴送回去,你一向稳重,头脑冷静,可别做出糊涂事来呀!”
“姨所指的是………”
“是指武昌那位冒充斯文的假书生。”冷姨轻叹说:“清风园望月楼地窟中一句戏言,你怎能当真?你对他了解多少?他带着一群男女随从,隐藏身份,浪迹江湖,究竟是为了什么?
目下,他又化名符玄,扮作浪人来江宁,谁知他又要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耽心……”
“他与他的那些随从,曾先后两次救了我们,姨不否认吧?”年轻书生反问。
“这……”
“如果他对金蛇洞之人有所图谋,他又何必在危急之际挺身相救?甚至他可以挟恩求报。”年轻书生郑重地说:
“姨的人生经验比我丰富,但江湖历练却不如我。我易容在江湖遨游四年,走遍大半壁江山,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看过形形色色的江湖百态。我敢断言,这个人对金蛇洞无害。他形诸于外的形象,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某些秘密。
从他见色不迷,以及对迷魂太岁守信不杀,可知他是一位人间难得一见的大丈夫。”
“其实,我也看出他不是坏人,可是你姨爹的看法却不一样,认为他是个浮滑的浪子;那天在望月楼地窟中,他的言行使人看了不得不如此想。”冷姨苦笑说。
“他如果不如此表演,岂能顺利取得到解药?那个迷魂太岁比鬼还精……”
“所以你就与他合演双簧?不识羞!”冷姨笑骂。
“事实上我已不算是金蛇洞的人了,而且是……”
“而且是一位寡妇。我曾听盈盈说过,他对寡妇最爱,所以你就投其所好?”冷姨笑着接口:“你姨爹为了这件事,还嘀咕了老半天呢!”
“我……”
“在我们的援手未到达前,我们在暗中观察,看看这小伙子在搞什么花样?”
后面跟踪的两个轿夫,当然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口口
口口
口口
小径沿江岸蜿蜒南伸,这是江畔村落的通道,甚少外人行走,所经之处全是偏僻的所谓蔽地。
芦湾村,就座落在江湾的底部。
它是一座小渔村,只有三二十户人家。
西面江滨没建有码头,渔船都半搁在滩岸上,潮水上涨便浮在水面;因此低潮期间,渔船下水必须用人力推下去。
江岸长满了比人还要高的芦苇。
密密麻麻连绵如绿屏,上至江宁镇,下迄太平府绵绵不绝,蔚为奇观,也因此而形成许多人迹罕至的沼地。
江心也不时出现一些水洲。
有些已成了永久性的洲岛,有些则潮来时消失,退潮时浮现,是水禽的栖息区,也是歹徒们的藏匿处。
那些成了永久性的沙洲,不但芦苇密布,也长了一些草木,不但是水禽的繁殖区,也是私枭们的活动基地。
偶然或可看到两岸府县的巡捕,登洲作例行性的巡视。可是,从没听说过何时缉获了歹徒。
理由很简单,水军或巡捕的船,从洲东登洲,歹徒们已先一步从洲西走掉了,反之亦然,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
私枭的船,都是小型的快舟,靠岸便拖上岸藏入芦苇深处,即使走近也无从发现。
芦湾村就是私枭的连络站。
各式各样,各路各道的牛鬼蛇神,皆在这十余里长的江滨进进出出,各种型式的快船皆在夜间活动,白夭则拖入芦苇深处藏匿无影无踪,谁也不管他人的闲事,各有主顾,互不侵犯。
当然免不了,经常发生凶杀案件。
村东三里,便是通向太平府的官道。
往北可直达南京,往来非常方便。私货就利用官道南北运输,由有权势的人士支持,龙蛇混杂,组织颇为健全。
这天,午后不久,村东北的大树下,两个大汉不安地往复走动,显得焦灼不安。
其中之一是二郎神杨钧,长风堡的得力爪牙。
“春秋会派人约会,似乎神情不友好。”另一名大汉眉心紧皱,有点不安:“又没说出原因,口气强硬,难道出了什么变故?杨兄能猜出他们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吗?”
“谁知道呢?见面就知道了。”二郎神气冲冲地说:
“目下他们的部署,完全我行我素,凡事都不与咱们商量,咱们成了听命行事的走卒,只有听他们摆布了。他娘的,我要把人带到大胜关与堡主会合,不想留在此地再看他们的脸色了。”
“堡主已经答应他们,先办他们的事。”大汉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你把人带走,堡主会责怪你的。他们会向堡主施压力,以拒绝帮助堡主搜寻符小狗那些人作报复。”
“你以为他们真有履行协议的诚意?哼!”
不远处出现两个人的身形,是迷魂太岁和毒心郎君奚玉郎。
迷魂太岁黄岐伤势已愈,被符可为打得变了形的面孔也恢复原状了,只是气色仍有点不佳,往昔高高在上的神情不复存在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友好,大踏步而至,似乎火气甚旺。
二郎神两个人,早已知道迷魂太岁两人的身份,一个是客卿,一个是星主,是春秋会中地位甚高的人物,颇感意外。
凭二郎神的身份地位,差得太远了,真不配与老魔打交道。
“黄前辈亲临,在下深感荣幸。”二郎神的气消了,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恭敬地抢先行礼招呼:
“在下是江宁以南的主事人,依约前来听侯指示,但不知……”
“徐堡主何在?”迷魂太岁并没回礼,沉着脸问:“贵堡主应该在这附近,派有重要人员协同合作的。”
“敝堡主在大胜关附近,与贵会高副会主一同行动,前辈应该知道的。”二郎神气往上冲,受不了激:“在下的身份地位,当然不能与前辈比,但在长风堡,我二郎神的地位并不低。”
“好,就算你是徐堡主的亲信,你作得了主?”
“应付突发事故,在下可以全权作主处理。”
“好,你知道武昌所发生的事故吗?”
“这……那时,在下隐身在黄石港候命,府城发生的事故,是从堡主口中知道的。”
“那你就作不了主。”迷魂太岁毫不客气:“你最好传信给贵堡主,叫他赶快去见敝会主。”
“为何?”
二郎神一怔,已感觉出有点不妙,可能有不测的大事故发生了。
“为何?哼!武昌传来消息,至安养院自称姓韦的五个人,冒充本会的人闹事,确是贵堡的人嫁祸惯技。哼!只有贵堡的人,才知道安养院的秘密。”
“前辈请不要血口喷人……”
“闭嘴!”迷魂太岁怒叱:
“宫家第一次到清风园驱逐本会的人,探得虚实佯行退走。接着便派宫二小姐的姘头,再次潜入清风园折辱老夫,夺走金蛇洞被本会擒获的人质,显然也出于贵堡主所授意。
虽说过去的事,没有追究的必要,但冒充本会的事犯了大忌,本会岂能不了了之?你们合作的诚意显然别有用心,不可信任。”
“胡说八道。”二郎神不再示弱,愤然吼叫:
“你是见了鬼了,敝堡主一听说高副会主突然到达武昌,便匆匆撤离,示弱回避,犯得着和贵会玩嫁祸的把戏?
阁下,你最好带了确证,再去找敝堡主,你们自己去找好了,告辞。”
“站住!”迷魂太岁喝住了转身欲行的二郎神,阴阴冷笑:
“贵堡主根本不在大胜关,本来他应该与高副会主,陪同江宁船行的范东主,坐镇大胜港,等侯江上各路朋友传回的消息。但他今早便带了人,悄然离开了,迄今还不知去向,老夫以为他到了本地区呢!你是他的亲信,应该知道他的下落,最好带老夫去找他,不然……”
“不然,你要吃了我?”二郎神咬牙说。
“必要时,我会的。”迷魂太岁狞笑,向前逼进。
以利害相结合的人,最后必将因利害冲突而决裂。
这两股自以为强大的人,表面上协议合作,其实各怀机心,各为自己的利益而各自为政,尔虞我诈,各怀鬼胎上有冲突就露出极不相容的本来面目。
二郎神虽则愤怒得七窍生烟,但毕竟心怀恐惧,猛地斜跃丈外,抢至上风拔剑在手。
迷魂太岁的消遥散,具有无穷慑人的威力,抢上风是唯一可靠的自保良方,随风飘散的毒物,决不可能伤害位于上风的人。
“你来吧!你这种下三滥的用毒前辈,如此而已。”二郎神抬起左手,指尖出现一星寒芒:
“你用毒,在下用暗器,双方赌命,胜负各半,在下有勇气和你赌命,只怕你输不起。”
“你的暗器还不配替老夫抓痒。”迷魂太岁傲然一抖大袖,作势扑上。
远处传来呼叫声,一名大汉飞掠而来。
“禀客卿,有急报。”大汉气喘吁吁叫喊着奔来:“十万火急。”
迷魂太岁退回原处。
二郎神则向同伴打手式,急急退走。
“什么急报?”迷魂太岁急问。
“镇上传来急报,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大汉上气不接下气急急禀报。
“混蛋!一个可疑的人,就算得上急报?”迷魂太岁冒火地说:“每天都可发现上百个可疑的人,恐怕你们都被急死了。”
“那个人姓符,叫符玄。”大汉急急地道。
“符玄,那又有何可疑?”
“毁灭长风堡的人叫符九,玄与九都是极数。”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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