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哗啦!”厨间里突然嘈杂起来,碗盆无序地碰撞着,继尔,传来珍珍焦燥不安的吵嚷声:
“妈妈谬语,羞煞小女。
信口胡涮,让妾何予。“
呜呼,我的乖乖!这老鸨可真能睁着眼睛说慌话,珍珍明明看见的张牙舞爪的大灰狼,什么时候看见气宇轩昂的所谓的侯爵了?再说了,珍珍怕淫贼还怕的要死,什么时候苦苦央求老鸨,欲嫁给淫贼啊!莫说一个风尘女子,不能有此奢望,纵使想嫁人,也不能嫁给一个大灰狼啊!
“去,去,好生烧你的饭,大人的事,黄毛丫头少要掺言!”老鸨却显得异常平静,对于她来说,扯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情。
她凑近了阿二,以相师的眼神观察着淫贼,同时,还煞有介事地嘟哝起来:“纵观爵侯之相貌……”老鸨左看看,右瞧瞧,怎奈阿二的相貌着实不敢让人恭维,一副十足的人妖之相,细细端详,非男非女,无论老鸨怎么看,任凭老鸨怎么吹,也看不出鼻直口阔,吹不出眉宇轩昂来。
可是,老鸨丝毫也不灰心,她话锋一转:“老爷非同凡人,吉人天相,前程无量,将来必有尊贵之日。老妇出身娼门,地位卑贱,年事渐老,为了给自己安排好后路,安享晚年,将希望全都托付在侯爵的身上,为了表达诚意,特将小女奉上,望侯爵腾达之日,赐老妇一杯羹足矣!”
“老妈妈,您过奖了!”阿二暗暗发笑:我咋一点出没看见自己有什么出奇之处?老鸨如此器重与我,还真让我不好意思,你是娼门出身,我阿二也强不到哪去啊?我哪来的能量,有腾达之日啊,这有名无实的侯爵称号,还不知怎么混来的呐!
“老爷,”老鸨愈加兴奋起来,混浊的老眼放射着希望的光芒,彷佛前程无限锦绣,美好的、乌托邦般的生活正向自己招手呐!于是,老鸨索性褪鞋上炕,“哗啦”一声掀起炕柜,将积攒多年的压箱之物统统倒腾出来,一一摆放在淫贼的面前:“这是老妇一生的积蓄,呶,还有!”老鸨又从炕柜下面拽出一只小巧的皮箱,掀起盖子,阿二一看,哇!原来是一把把的金银细软,首饰项链。
“老爷,”老鸨将细软“哗”地推向阿二:“所有这些,权当是小女随嫁的妆奁,老妇毫无保留地送给老爷,请老爷收下吧!”
“老妈妈,”看来,这老鸨果然是动真格的了。老鸨的真诚令平安侯深受感动,自出道以来,有谁如此倾其所有地厚待过阿二啊?没有,真的没有!阿二将所谓的妆奁推向炕里:“如此厚礼,在下当真不敢收啊!”
“不,”老鸨又推了回来:“老爷,您一定要收下!这代表着老妇的一片真心啊!”
“妈妈,饭烧好喽!”阿二与老鸨正推让着,珍珍端着香味扑鼻的菜肴,满头汗淋地走进屋来,身后翻滚着云雾般的烟气。老鸨转过身来,手指着餐桌道:“呵呵,菜烧好了,老爷,请用膳吧!”
在老鸨的礼让之下,淫贼欣然入席,老鸨令珍珍坐在阿二的身旁,自己则坐在平安侯的对面。珍珍似乎对阿二依然充满了余悸,大灰狼的影子彷佛还印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坐在淫贼的身旁,她显得那么的腆,那么的不自然。
老鸨见状,不满地斥责起来:“没用的东西,平日闲扯的时候,那真是老母猪啃碗渣,满嘴是瓷(词),一但动起真格来,就像霜打的茄子萎了!让车辘辗过的赖蛤蟆瘪了!珍珍,咂咂,”老鸨用筷子敲击着桌面:“珍珍,学乖点,快给老爷斟酒啊!”
见珍珍还是迟疑着,老鸨终于沉下脸来,软塌塌、松垮垮的面腮当真就像被霜袭了一般,干瘪而又枯黄,一对无神的昏光恶毒地逼视着珍珍。
从那如芒的眼神里,珍珍油然想起:妈妈一旦发作起来,犹如母老虎闹春,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每念及此,那不堪回首的往昔便像放电影似地从眼前快速浮过,令珍珍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细手哆哆乱颤地端起酒壶,又拿过阿二的杯酒,非常熟地斟满酒水,放下酒壶。
珍珍转向阿二,一边露出妩媚的、却是极为勉强的微笑,一边用指尖轻弹着杯面上的酒液,阿二不知这是什么礼节,也许是高级娼寮里才有的礼节吧!
“嗯,嗯,”淫贼正为珍珍这一举动感到费解,珍珍清了清嗓子,将热气拂面的酒水捧送到平安侯的嘴边:
“热热乎乎一杯酒,小女珍珍端在手。
蜻蜓点水滴清香,老爷赏脸开尊口。“
“哦,谢谢,谢谢!”阿二慌忙接过酒杯,在珍珍热切的目光下不敢怠慢,“咕噜”一声,一饮而尽,然后模仿着马府老爷饮酒的习惯,干尽酒水后,杯底朝上以示敬意。老鸨见状,满脸的怒容一掠而光,发出满意的笑声:“嗳,好,好,对喽,对喽,就要这样地招待老爷么!”
“老爷!”为了讨得老鸨的欢心,生性本来就极为开朗的珍珍,渐渐放松起来:认命吧,生天就是贱命,命薄如纸。不,连一张薄纸都不如,一张上好的宣纸,绘上山水,赋上诗词,保存起来,日后尚有价值;而我珍珍呐,就好似那路边的一抹黄土,随风飞舞,有今天就没有明天,今天尚在北方,明天没谁就刮到南方去了。珍珍能够活到今天,已经非常满足了。
将自己嫁给这条大灰狼,妈妈虽然有自己的考虑一面,同时,也是为珍珍好啊,大灰狼没准就是天狼星下凡呐,如果真是那样,珍珍就时来运转了。珍珍不应该对妈妈抱有成见,妈妈虽然不是珍珍的生身之母,可是,对珍珍却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妈妈,哪有我珍珍的现在,早就化为一把粪土了。妈妈愿意把自己嫁给谁就是谁吧,跟谁都是一个样,都是那回事。
珍珍终于想通了,于是,她抛却了腆和衿持,施展起娼妓特有的本事,娇嗔的、却是假惺惺地拥着平安侯,又是夹菜,又是敬酒的:“来啊,老爷,吃菜啊!”珍珍越来越大方,甚至叼起一块熟肉,故意卖弄地送到阿二的嘴边,平安侯甚是欢喜:好个骚货啊,今天晚上可是来着喽。呵呵!
“哦哦”见淫贼叼住熟肉的另一端,珍珍却没有松开口,而是非常调皮地与平安侯撕扯着口中的熟肉,你来我往,摇头晃脑,嘿嘿地媚笑着,心照不宣地眉来眼去着。
看见大灰狼正色迷迷地盯着自己,珍珍突然耍起了鬼心眼,牙齿一松,“啪啦”一声,毫无心理准备的阿二叼着熟肉,失去控制的身子向后仰去,珍珍勤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顺势拣起一根青泠泠的大黄瓜,在阿二的眼前摇来晃去,同时,顺嘴吟诵道:
“信手拣起盘中瓜,青脆甘甜起麻沙。
筋条纵横脉络起,好香一根大鸡巴。“
“哈哈哈……”阿二笑得前仰后合,愈加喜欢起珍珍来:自古青楼出奇女!
啊,珍珍不就是一名出自青楼的奇女么?一个非常讨人喜爱的,很有文化素养的脱口秀么?奇女,奇女,绝对是奇女啊!
“好香啊,真好吃!”珍珍手握着又粗又长的黄瓜,老道地模仿着口交的样子,秀丽的眼睛悄悄地瞟视着平安侯,把个大淫贼撩拨得色血沸腾。珍珍看在眼里,略显厚重的珠唇刮划着颗粒密布的瓜身,故意发出无比肉麻的“哧哧”声,听得阿二兴奋难当,胯间的鸡鸡扑楞一下,昂起挺立。
“哟呀!”珍珍吐出了长黄瓜,细手指着阿二的胯间,冲老鸨嚷嚷道:
“桌上菜肴飘香,桌下暗搭凉棚。
老爷持枪阵前,珍珍坚守空城。“
“老爷,”见阿二面庞红胀,一副尴尬的窘相,老鸨匆匆吃完一碗米饭,非常知趣地起身告辞了:“珍珍,陪老爷吃好、喝好,喝好、吃饭。天不早了,我困了,想早点休息,老爷,再见!”
老鸨不在场,珍珍更加无拘无束了,她捧着平安侯的面庞,嘴对嘴地往阿二的口中送着菜肴,阿二缭草地咬了几口:“哎哟,塞牙了!”
“是么?来,贱妾给老爷抠一抠。”珍珍取来牙签,很是老道地剔出一条肉丝:“贱妾太笨,这肉没有炒熟,请老爷原谅!老爷,”见阿二已经醉意朦胧,珍珍突然提议道:“老爷,咱们玩个游戏吧!”
“好啊,玩什么游戏?”阿二欣然应允,珍珍抓起一把细小的竹签:“很简单,拼字的游戏。老爷,贱妾用牙签摆出一排字来,不过,每个字都缺少一笔,只要老爷能把这一笔补上,连成一首诗,就算老爷赢了,贱妾就甘愿罚酒喝。”
“哦?”平安侯真的为难了,虽然身为侯爵,大字却不曾认得几个,莫说连诗,想拼出个字来也比生孩子要难上百倍啊!
“老爷,”珍珍淡然一笑:“如果老爷拼不出来,连不成诗句,您就输了,就得罚老爷您酒喝喽!”
“珍珍……”这种吟诗对词的游戏,淫贼实在玩不了,他有意岔开话题,问起珍珍的生身之事,芳龄几何!珍珍闻言,怅然叹息起来,只见她放下酒杯,秀眉微锁,满腹感慨地吟诵起来:
老爷问身世,贱妾泪汪汪。
珍珍出生日,家乡闹飞蝗。
春播一袋种,秋收籽半筐。
民以食为天,举家去逃荒。
灾年匪如毛,百姓惨遭殃。
父母双双死,弃珍在路旁。
老鸨拾得去,从此陷寮娼。
“唉,都是苦命之人啊!”了解到珍珍悲惨的身世,阿二深表同情,他“咕噜”一声又喝下一杯酒,藉着几分醉意,和盘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珍珍闻言,淡然一笑:“哦,原来如此啊,妈妈总埋怨珍珍疯疯癫癫,疑神疑鬼,说出来的话没头没脑,怎么样,珍珍没有看错吧?珍珍的话不是疯话吧?
侯爵原来就是一条大色狼啊!呵呵!“说着,珍珍又吟诵起来:
老爷乃草民,珍珍出风尘。
半斤对八两,娼寮结畸姻。
相视会心笑,婊子也怀春。
烈酒燃淫情,浓香又甘醇。
“哈哈哈……”淫贼纵声大笑:“对,对,彼此,彼此,你是娼妓,我是淫贼。哈哈哈!人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既充满了矛盾,又存在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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