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怜光,你这么干有意思么?你又不能真格打死我,你我心知肚明。”赵箫道。
“疼得受不了就喊吧。”欧阳怜光在棋盘中央扣下一颗棋子,轻描淡写地道:“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赵箫“哈”的一声,鄙视道:“不就为了那件事嘛!我不过就是捅了你一下,又没得什么好处,反而天大的晦气,你至于记恨那么长时间?”
此言一出,除了已入了境界的江中流,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唰唰唰地往过闪。谁能想到啊,连欧阳大人都能有这么劲爆的八卦了。这是什么世界啊!
欧阳怜光被抖出这么一桩不甚光彩的大秘密,到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抬头瞧了一眼赵箫,道:“我就是公报私仇,你待如何?”
这话说得直白,更加厉害。连赵二少这等流氓恶棍顿时都感觉到无力招架,于是只好耍无赖:“那什么,你要是非过意不去,大不了我吃点亏,委屈点傢给你得了。”
欧阳怜光愈加气定神闲:“可以啊,我无所谓。只要你交出宝藏,效忠我主,你想怎么样都成。”
行刑差役中一个分神,手下就失了分寸,赵箫闷哼一声,喘了口气道:“欧阳怜光,女人做到你这份上,可真他妈的够没趣的!”
欧阳怜光笑了笑,不再理会。只是给赵箫又换了一桩刑具,并且不紧不慢地吩咐一众差役将赵箫由倒吊改为正吊,然后再动手。“别老倒吊着,吊坏了头脑可没法招供了。夜还长,慢慢来,不急。”
你不急我急。赵箫心中暗自咬牙,但终究没有说话,集中全力挺着。一十八套刑具在身上轮番过遍,纵使行刑的差役都是经验老道之人,手上拿捏着分寸绝不会真要了赵箫的命,但那滋味也绝对是够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境界了。赵二公子,算是把前半生欠下揍都在今晚一晚上连本带利全还上了。所以还是得说苍天有眼啊。
拂晓时分,披着黑色斗篷腰悬绣春刀的飞鱼卫顶着漫天的风雪跨进牢房。为首一人弯腰在欧阳怜光轻轻说了几句话。
欧阳怜光转头看了看赵箫,赵箫正歪头眯着呢。经过一夜的拷打,赵二少再怎么风采依旧也不可能精神抖擞了。于是她吩咐道:“来碗参汤,正戏要开场,给赵二公子提提神。”
“赵二公子,以你的身份,大约今晚之前绝没有受过什么刑,”欧阳怜光娓娓说道,“昨晚我给你暖了一晚上的场,大概挨打是个什么滋味你也应当知道了。想来这些刑罚用在旁人身上,你也勉强能够感同身受。”
赵箫霍地睁开眼睛,没喝参汤人就精神了,大声喝道:“欧阳怜光,你要做什么?”
欧阳怜光不去理他,只将手中棋子漫洒于棋盘,江中流茫然抬首。“天亮了?”他不无诧异地四顾。
“腊月的债,还得快。老江你知道么,昨天我还在大明宫给一个人说,用感情胁迫来搞政治很卑鄙,也很愚昧。”欧阳怜光叹息着道,“可叹啊,今天我也要做一件同样卑鄙且愚昧的事了,你帮我做个见证。”她将目光转向赵箫,歉然道:“没办法,要怪只能怪二公子您实在太难缠。时间紧迫,我也实在是不能与你慢慢斗法了……”
“带进来吧!”欧阳怜光转头吩咐飞鱼卫。
鲲鹏
侍卫轻轻推开园门。便见满园素裹,当间一方小小的亭子。亭子里设了酒宴。锦衣貂裘的赵二公子大刺刺地坐在桌前。一手揽着个衣衫半解的美貌少年,一手探进那少年的衣服深处揉捏,仰头笑得很是嚣张肆意啊。
叶十一的嘴角不由勾出一抹笑意。他记起来第一次见到赵萧时,这个人就是用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自吹自擂的——“我说妹夫,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二哥啊,在上都,还没有二哥我码不平的事儿。”
没有来的,叶十一觉得心里跟赵萧亲近起来。现在这个时候,他非常想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说几句话。于是,叶十一止住了侍卫,自己走了进去。
平心而论,这一次叶十一的确是真心想和赵萧交谈的。不完全关乎均输署宝藏的事,也不完全是爱屋及乌。就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错觉,似乎只要和那个肆无忌惮地人呆上一会,一切都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叶十一尽管报持了这样的诚意,尽管这样,赵二公子只消开口一句话,局面就彻底失控。一切都成了美好的愿望。
“哈,叶十一,你来得正好!免得你手下那帮窝囊废没胆子把我的话传给你。”赵萧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悠然开口道:“我赵二平生有个大志向,你如果能成全了我这个志向,别说叫我交出宝藏,给你卖命,就算是要我把我那亲亲的妹妹绑给你,咱们也可以商量……”
“都说你倾国倾国,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我看嘛,马马虎虎倒也差不离,”赵萧哈哈笑着亲了怀抱里少年一口,抬起脸来非常认真地建议道:“所以,今天晚上,你就陪我睡一宿吧——”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然后就是奔雷闪电,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至此,被叶十一勉强镇压在胸臆中的所有怨艾、羞恼与愤恨尽化作了熊熊的怒火爆发出来。他的眼睛倏地瞪圆了,翻手便拍出一掌。
掌风挟着惊涛拍岸的强大声势直击赵箫的心房。赵箫第一反应就是抓怀里的小男孩给自己当盾牌。但饶是他早有准备,也刚来得及动了一下手指。实在是不赶趟了啊,不说动手打架,光就这出手速度,他和叶十一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于是伟大的赵二公子只好大义凛然一把了。
赵箫撒手放开那少年,昂首挺胸,迎着掌风,赫赫然坐着不动。眉眼随便一挑,不消练习,一副专属赵二公子的那种不屑一顾的、似笑非笑的,令人抓狂的表情就算是跃然脸上了。
叶十一一眼看到赵箫那张脸,再看到他那张脸上那种十二分之欠揍的表情。“这是赵瑟唯一的哥哥了……”他想。于是,雷霆万钧的一掌都挨到赵箫的衣服了,硬生生停了下来没有按实。饶是如此,赵箫还是喉头一甜,差点儿吐血。
说来叹气,这位记吃不记打的爷儿还真是欠揍无比。一旦捡回了一条命,他就立即重整旗鼓,继续向叶十挑衅。赵二少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他也怕吐血,不敢喝酒,弄块雪白的手帕一抹嘴再往桌子上一抛。接下来就洋洋得意地发表了他对刚才一事的看法:“我就知道你不敢……”
叶十一当即立断,掉头就走。
叶十一很受伤——这个受伤可绝不是什么精神上受到了虐待,感情上遭到了打击之类那种虚头甚多的伤害,而是扎扎实实伤害到了身体上。刚才那一掌是叶十一挟怒而为,可谓毫无保留,十成十的力道。这样全力施为的一掌没拍到什么物件就硬收回来,不用说也知道是所有的力量都反击到叶十一的身上。赵箫是活蹦乱跳啥事没有了,可叶十一却当即就是一阵气血翻腾,几乎走火入魔。周身脉络针刺一般地疼,出掌那一只手臂更是几乎断掉了一般。
所以他真的不是胸怀宽广,品德高尚,也不是不想跟赵箫一般见识。他是真的跟这位恶棍一般见识不起了。
叶十一铩羽而出,守候在园门外的侍卫一律低垂着头,几乎都快要把头垂到地上去了。是,叶十一是自己一个人进去的,可架不住赵二公子嗓门大啊,于是大伙都听到了,流氓赵二威胁皇后上床来着。这个……连江中流都躲欧阳怜光背后了,不敢摆什么“不听我话,活该了吧”的半仙谱儿。
叶十一站在门口略略调息了一阵,勉强压制住了体内频临暴走边缘的内息,向欧阳怜光一抬手道:“赵箫的事,你来处置。”平了一口气,复又补充道:“要留他性命。”说完也不管欧阳怜光是愿意干啊还是愿意干,直接就走了。
看着浩浩荡荡地人马走完,江中流就从欧阳怜光身后蹦出来,颇为幸灾乐祸道:“哈哈,怜光,看吧,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啊,咱打个商量,能不能让我在一边儿看个热闹哇?”
“大明宫更热闹,你为什么不去?”
“别开玩笑了,我才没那么傻呢,这时候去那地界儿顶雷。”江中流很不要脸地道:“还是挨这儿瞧你倒霉甚合吾意……哦,错了,当然是你收拾赵箫。你是不知道啊,那流氓可把我欺负死了,你得替我报仇雪恨!”
“这有什么?”欧阳怜光瞥了一眼江中流,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抬脚就进了花园。江中流立即一步跟上。
“赵二公子,一别经年,您别来无恙啊?”
“好说,好说!”赵箫正在那儿埋头大吃呢,压根就顾不上欧阳怜光,只挥舞着一双玉箸一道:“难为欧阳大人心里这么惦记着我!”
欧阳怜光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地道:“此处甚是不便,咱们房中说话。”
赵箫只当没听见,接着吃。欧阳怜光就保持着翩翩的风度仪态,耐心等候。
又啃了个肘子,赵二少才擦了手施施然站起身来。他擦手的姿态很是优雅,其优雅的程度几乎连最老牌的士族都无法与之相比。然而紧接着,他就伸了一个不甚优雅的懒腰。
“酒足饭饱,正好陪欧阳大人消遣。”他说,“走吧!”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一刻之后,均输署宽阔阴暗的牢房里,赵箫像一只风鸡似地,大头朝下,倒吊在木头架子上。
“哗”地一声,照例一盆凉水泼上来,浇他个透心凉。欧阳怜光在挂满一整副墙面的各式刑具前稍作逡巡,然抬手取了一只牛皮长鞭,丢给行刑的差役道:“先来五十鞭。”
“大人您情好吧!”差役笑嘻嘻地一躬身,掂着鞭子退开丈许,酝酿着准备动手,神色也凝重起来。长鞭,可不是一般的刑具,轻重分寸全凭行刑之人的手上的功夫,极是容易失手,扎扎实实是一门硬活儿。
真到了这一刻动真格的时候,一直哭着喊着要求对赵箫进行暴力镇压的江中流反倒是弱了声势。他瞟着行刑的差役甩着手臂准备动手,推了一把欧阳怜光,不无胆怯地道:“这……真的能用刑吗?”
赵箫立即报之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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