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年幼之人的肩背,和悦道:“我儿幸苦了。”
两人随即进入院子,门被合上。那年少些的,跑进跑出为那年长的准备了茶水点心后说道:“不知道父亲要来,没什么准备。”
“哦,没事儿。为父就是来看看你,嗯,还有你母亲,姨娘们。”年长者将怀中的食物取出,是一小瓶酒,放到桌上,而后道,“这可是你母亲去年亲手酿制的。”
“啊,母亲!”年少者显得很感动,抱着酒壶。
“不过你知道的,陇山的路可真不好走呀,北边防的也紧,我们汉与魏这些年关系紧张,从国境运过来不方便,所以就这么点。”那年长的父亲如是说道。
“父亲您这般大人物能亲自来这里看孩儿,孩儿已经十分幸福了。”
“大人物?”年长的父亲冷哼一声,“什么大人物,我这等连官职都没有的平头百姓也能算大人物?正笑死人了。”
“可是父亲,我听说就是皇帝陛下都敬您三分呢。”年少的说道。
“敬三分,哼,还不如说畏惧三分。”年长的父亲道,“我徐鸿一生行事无利不行,无好不做,必输不赌,行事艰险恶毒。像我这等人品,能有人敬我?”顿了顿,又拍了拍年少的肩,“不过你是例外了。毕竟不管怎么说,你是你娘亲十月怀胎所出,也是我的骨血。就算你日后要背叛我,将我送上法场我也认了。”
“父亲,您,您这说什么话?孩儿,孩儿对父亲您一片忠心……”
“行了行了,”徐鸿打断那儿子的话,“小子,好听的话以后留给你母亲听。你爹我就这么个臭脾气。说正事儿吧。”顿了顿,又道,“我听说,那位晋公又病倒啦?”
“是!”
年幼的小子连忙把他好不容易弄到的一些消息汇总说了一遍。徐鸿眯着眼,想了想,冷笑道:“蠢货!”
“是啊是啊,”年轻的小子道,“以他的实力他的根基怎么能跟我大汉皇帝陛下同样呢?这样做只能是祸起萧墙自取其辱罢了。”
徐鸿望着自己的儿子,只是默默的看着,却不说什么,这让那小子莫名其妙:“父亲,难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不,也没算错。”徐鸿道,“你还是小时侯那副模样。”
“啊?”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的皇帝不是什么明君圣主。他跟你父亲我一样,至多也就是比我虚伪。”
“可是父亲……”
“没什么可是的,你也该听你黑厮叔吹牛时说过什么吧?我再告诉你一遍,黑厮那小子说的实情。我们在西北曾经无恶不作,什么杀人放火强奸拐卖妇女都是小意思。最得意的成就,就是黑厮口中那次。”
“啊?”
“怎么,还是不信?”徐鸿阴阴笑着。
“可是父亲,那么多人哪!就父亲您这么点人,怎么够呀?”
“没什么够不够的,基本是妇孺老幼我们才上,有男人在,少的话照样杀,多的话我们就忍着。虽然我们总共就那么百十来个。可百十来个基本对付那些妇孺老幼,总不成问题吧?”
年轻的小子顷刻间全身便都是冷汗。
“好了,这些事情本来你父亲我是向皇帝陛下许诺过,要带下坟墓的,但你毕竟是我的长子,日后你小子也要继承我的衣钵。所以你父亲我才冒着风险把这些实情告诉你。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别以为那些全身光鲜满身荣誉的显赫伟人就多了不起。有本事你把他起家的历史全读一遍,肯定有丑陋得不能见人的地方,甚至有某些还极其的丑陋。”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小子也在魏过了将近两年了,性子多少应该有些磨砺了,所以我想现在告诉你也是时候了。不过如果你不能接受甚至傻乎乎抖出去的话,那我也随你。”
年轻的小子不再说话。
“好了,小子,”徐鸿又道,“关于司马家的情报,你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暂时没多少,”那小子说,“不过我听说,中抚军这两日好像夜里都有人拜访。”
“夜里?”徐鸿眯起眼。
“是啊,父亲您知道的,中京跟我们成都一样,夜里都要宵禁的。所以夜里来访……”
“很不单纯,对吗?”徐鸿接过儿子的话。
年轻的小子连连点头。
徐鸿冷笑着:“晋公,好一个晋公。”他起身负手仰望飘着淡淡鹅黄色云絮的黄昏天穹,傲然站立,“前有曹魏为帝、名不正言不顺,后有强汉仗势步步进逼,左有豪族贪图己利,Qī。shū。ωǎng。右有乃兄窥视威权,上无太傅救命垂怜,下失宗族之欢成无根之水,中……从无一胜、更未为国增片土之壤、空据晋公高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鸿放声狂笑着,亏得他之前说话声音并不高,这会儿狂笑,至多也就被路过的邻里以为是某个小老头半疯了罢。
徐鸿笑够了,才压低声音,对儿子道:“小子,这些日子你多多注意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恐怕马上就会发生大事情了。”
“可是父亲,难道父亲您要去别的地方么?现在这里正需要父亲您主持大局啊!”那小子急切道。
“主持大局,现在有什么用?”徐鸿冷冷道,“该做的早几年间老夫已经命令人带信儿给你了,如今已是瓜熟蒂落之时,万事已无可回转。老夫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现在老夫还要前往豫州看看情况,哪有什么闲暇?你只要到时候将消息按老夫的指示,交给那人便成。而后就没你什么事儿了,早早乘机离开中京,免得乱起做无头之鬼,让老夫特别是让你母亲难过。”
“是,孩儿多谢父亲挂念。”
徐鸿嘱咐完毕转身离开。
这天恰是十月初一,而这一天,司马炎府上夜里又到来好些个人。到深夜时分,这些人也不肯离去。十月初二子时左右,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中抚军府上。当最后一批隶属于持金吾麾下的士兵抵达中抚军门首时……
景元二十七年十月初二日,丑正时分,中京之乱爆发。
节三:中京之乱
“哥哥,哥哥!”
七八岁的小姑娘娇滴滴的欢跑着,绿地如茵天蓝如水,小姑娘的前方远远的是一个满脸坏笑的小男孩,亦只八九岁模样。
“快来呀,来呀!”小男孩挥舞着小手,召唤着,可却没有一丝驻足等待意思,继续飞快的奔跑着。
“哥哥,等等我!”
小姑娘追不上,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摔得两手都是泥巴,小脸上也沾满泥土和青草叶子。于是,小姑娘感到异常的委屈,捂着小脸哇哇大哭。
“显儿,为什么欺负妹妹。”“我没欺负她呀?”“胡说,你看看,看看你把妹妹弄成什么样子。亏你也是当哥哥的!”“我真的没……”“不要狡辩,做了就是做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可我真……呜呜……”
听着父亲呵斥哥哥,而那个欺负她的哥哥被骂哭了,小姑娘终于慢慢收住泪水,轻轻挪开半截指头,顺着指缝偷偷向外看着。看着哥哥被骂,小姑娘幸灾乐祸的咯咯娇笑着。
而后,父亲向她走了过来,温柔的对她说:“好了,梅儿,我已经帮你臭骂哥哥一顿了,我可爱的小姑娘,不要哭了,知道吗?”
“啊。”
她稀里糊涂的答应着,仰着头望着那慈爱的父亲,可是……为什么看不清脸孔呢,模模糊糊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空寂悠远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那四周的景色就像是布帛上的水墨画片,渐渐由彩色化为灰白两色。无论是哥哥脸庞还是拿早已模糊一团父亲的身影,都像是化在水中的蜂蜜,渐渐消弭。
“梅儿,梅儿,梅儿……”
只剩下这越发诡异的叫喊在她耳边回荡。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只剩下她,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不知道是地面还是天空虚无的世界里。她恐惧得高喊,可是却发现她根本喊不出来半个字眼,只能发出轻微的啊啊声。
……
“不,不要!”
她坐起身,全身都是汗水。
房中几近熄灭的油灯上,巨大的灯花无力的燃烧着,勉强将这繁华但又简朴的房间内勾勒出一道道昏暗的线条。抚摸着如玉石般光洁的额,拭去那些汗珠,理智渐渐恢复。
是梦啊!
她长叹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她时常做这种奇怪的梦,梦到自己与哥哥嬉戏,梦到哥哥欺负自己,梦到自己捂着小脸哭泣,也梦到其实她早已没什么影像的父亲。
窗棱间火光摇动,似乎有什么人在叫喊。
是失火了么?她大声呼唤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可是奇怪的很,并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她只好按照自己睡前的印象,接着房内这微弱的火光找寻着。披上衣服,草草将头发盘起,也顾不得什么衣袄之分,胡乱结了几个扣子,便推开门出去。
当她走出门外,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男子她认识,于是她揪住那人,道:“谁让你进来的?是哪儿着火了吗。”
这人她隐约记得是应该在前院听用,但不得进入后庭的的司马家的下贱家奴。而这人在看到她之后,竟然没半点恭敬的意思,反而露出让她不寒而栗的笑容——这种笑容,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
“你想干什么?”她从头发上抽出那根马马虎虎插在头发上的金簪,发簪取下,那头如云秀发旋即如瀑布般滑落。她高举着金簪,厉声道:“大胆,你这下贱的东西,不准靠过来!”
她试图用金簪自卫,可是一切都乱了。这个家奴根本不在乎,哪怕被金簪刺伤了胳膊,也只是大吼一声,抢过她手里的利器便要来解她的衣服。
“不,不要!”
她凄厉的叫喊着向后直退,可是那个家伙仿佛疯了也似的。她仿佛回到了二十三年前,那个让她战栗恐惧绝望的可怕时刻,回到那个她不堪回首的年代。
“求求你,放过我!”
她无能为力,双手被那人按住,被按在墙壁上,身躯摆出让她屈辱的姿态,胸前两枚高耸的玉峰在那男子淫贱视线下无所遮蔽。她想哭,为什么呢?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夜的时间,身为晋公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