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家需要选择,这事关整个家族几十年富贵乃至更久时间甚至生死的命运。
“首领,千万不能不慎啊!”他眼前迷茫,呢喃自语。
“兄长,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年长者回过神,轻轻将话头挑开,“对了,叫人多多准备好了,查验一下,千万别把悲翠、玳瑁、珊瑚、犀角、珍珠等物弄少弄破了一件半件。否则就算首领知道了宽大为怀,可二爷那边也没交代!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们不被斥骂。”
“兄长放心,不用您吩咐,我们已经用两层麻布包裹的,不会有意外的。”
对于蜀中而言,这些人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但他代表的是一个时代的来临。
炎兴三年秋,汉安定王刘武与钟会达成谅解,两方保持现有疆界不变,同时刘武收回武都郡南段,汉国假道与魏国陈兵汉中相争,无奈魏国征南大将军羊祜在王濬等人辅佐下坚守汉中,亦将剑阁栈道焚毁,更是兵临武都郡沮县、夺取了钟会许诺给汉国的土地。霍俊接连几次试图将敌人彻底驱逐出武都乃至攻入汉中都遭到莫大损失,到后来这位汉国游击骁骑将军杀红了眼,发狠要跟羊祜玩命,幸亏辅佐他的是大将军姜维派遣而来的宁随,及时阻止这位被一心想攻回汉中一雪前耻蒙蔽的家伙,十几天后,安定王刘武发回一份斥骂信,将霍俊骂个头臭,并请宁随对这个提到汉中便有些失常的部下多加监督。如是,汉国与魏国在武都由相争渐渐变成对峙。而羊祜依仗荆南粮草也从容小心组织防线。当时有人建议应当小心吴国趁势攻袭荆北,断绝荆北魏军退路,王濬却认为不会,以吴助汉夺取汉中对吴无利否决,羊祜也认可,当然羊祜的理由是吴国已经攻袭过荆北长达一年,士兵疲惫,将士厌战,国中豪族不会支持孙氏北伐。
果然整个炎兴三年剩下的时间乃至到炎兴四年吴国都毫无动作,羊祜得以指挥魏荆北将士从容专注对付汉国。这样两方对峙态势便从秋天蔓延到冬天,后来两方无奈选择暂时休兵,加固彼此城市。
汉国也并非毫无收获,从一开始的武都郡南部到后来的整个武都郡,刘武以兵行不便为接口向钟会索取,在权衡利弊下,愤怒的钟会最终选择将武都之北一并“借”给汉国。当然,武都郡北端有大量的氐族人,而钟会在三次战役开始为迅速进入西北战场对西北各族采取屠戮政策,也遭致这些氐人的不满,武都郡北部实际也只是名义上归属钟会统治。
钟会统治的核心毫无疑义的是以天水郡为中心,安定、广魏、南安等郡为外围,至于已经被魏国羊祜部和汉国相争的武都本身便是可有可无。
如是在这种纷乱局面下步入炎兴四年。
而此时已是炎兴四年初秋。
节二:原与根荄连
炎兴四年秋,蜀中第一大镇成都城内来了几个吴国的商贾。这些客人带来了交州的珍珠悲翠,扬州的珊瑚白玉,还有些成都难得一见的名产。只在刹那间便赢得成都那些豪门显贵们的青睐。不过……对于现在已经能从西北得到一些西域而来的宝货的成都,东吴的东西固然稀罕,却也没有之前那么新奇。
尤其是如今早已超越太子府,每日都车水马龙不断安定王府。
“姐姐应该看看的,那些珍珠个个看上去都很水灵鲜亮,很是诱人呢。”曹秀笑眯眯坐在安定王妃吴如身旁讨好也似的给吴如拨着水果。那些是西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水果,名唤葡萄,乃是西域所出,味道甚好。粗看上去倒是跟那些珍珠颇有几分相似。
只是水果本是易烂之物,六百里加急运送……未免还是太过奢侈了些,吴如总觉得有些不安,仿佛那一颗被褪了皮儿露出汁液瓤子的葡萄便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姐姐您过虑了。”曹秀笑眯眯安慰道,“王爷千岁最近正忙着平定凉州各处,准备西域征讨,如今事繁,故而经常有奏折等事要向皇帝陛下请旨,六百加急乃是常有之事。这些葡萄等时鲜也只能算是顺路携带。而且也是王爷对姐姐您、灵儿妹妹和孩儿们的一片心意啊!”说着话,她笑盈盈将果子送到吴如手中。
“就是就是,”华灵吃得头都不抬,满脸都是甘甜的汁水。只是这位小小年纪即身为人母的小丫头,还是忘不了挑逗挑逗身边现已两岁的乖儿子刘祁。像要给孩子吃水果,在小孩满脸笑容时,却又缩了回来,惹得小孩哇哇怪叫,她却咯咯娇笑。
“灵儿,不要作弄祁儿!”吴如出面呵斥。跟华灵这个至今未满二十的不称职母亲相比,吴如还是很疼爱刘祁的,当然也包括曹秀的女儿刘桑、北宫心的孩子刘虎。这也是府中女子对吴如都很规矩的本因。
身为大妇,处置府中各项事宜,公平对待夫婿子孙。若是有所偏袒,何能让府内众女心服?况且,身为大妇,本身便可对府中众人生杀予夺,若连容下婴孩的肚量都没有,何能当得起大妇之职?
现在,除了刘虎因年岁太小,如今还在乳娘怀中酣睡,剩下两个都在这花厅之中。曹秀的孩子刘桑与其异母同胞姐姐刘越关系最好,两小几乎每天都要在一起过几个时辰才肯分别。这也是曹秀为何得以能轻易便成为吴如身旁红人的本因。
“对了,”吴如将一枚葡萄子儿吐出后,慢条斯理对曹秀道,“秀儿,你妹子呢,她在哪儿?”
“应该在北宫姐姐那边吧。”曹秀想了下,笑道,“西北最近有些事情,比较繁琐,北宫姐姐放心不下,现在人好像就在西跨院。”
“这样啊……”
吴如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在某些地方不及那个蛮女,而且不止是才智容貌。所以夫婿派到成都的一些使者,其实并非来看她这个大妇的,那些所谓客气的拜谒,不过是与那个女子见面的一种掩饰。
安定王府,西跨院。
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战战兢兢跪倒在一间看似普通的房间内,他的面前便是那位美丽绝伦足以颠倒众生的可怕女人。
曹秀之妹曹美就侍立在那女人身旁,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北宫心沉默了很久,才望着那跪在她面前的男子冷冷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男子踌躇了片刻,低声道:“王爷说,他们乃是你的族人,犯下这等错误还是由您来处置比较好。”
“哼,”北宫心冷哼道,“看来王爷是不想得罪我,驳我的颜面是吧。”
“不敢。”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女人冷冷道,“既然触犯西北律法,便要按西北的规矩来做。”
男子神情一窒,过了片刻,他便听到女人口中吐出的那一个恐怖的字眼。
“杀!”
空气突然凝固了,似乎除了秋蝉绝望的嘶鸣再无其他。过了很久很久,女人才又说道,“没别的事儿,你就下去吧。”
男子如释重负,软软站起身,很快的离开了,走出门去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
房内,北宫心送别掉信使,她坐回自己的书案前,轻轻揉了揉额头,顺手拾起一卷竹简。曹美乖巧的走到她身边,给她沏了杯温水。女人举杯一饮而尽。
“成都城内最近可还有什么古怪事情发生么?”女人在喝完水之后,懒懒问道。
“大抵上没有,不过张尚书家的二公子,好像又纳了房小妾,据说可能跟魏人有些瓜葛。”
张尚书指的就是新任尚书令张遵,而张遵是张苞之子,前尚书令张绍在年迈弃官归隐之后按照旧例,便由张遵顶替接替。张遵的出身没有问题,资历也还是可以的,尤其在几年之前,正是张遵身为梓潼太守时给剑阁补充兵力,又在剑阁出现溃败危机、大将军姜维不在时主动指挥蜀中各军保住了剑阁雄关。不过那位张遵家的二公子嘛……那就实在不像样了。在张遵还身为梓潼太守的时候,那位张家的二公子就因为调戏民女遭到梓潼城百姓的诟病。连他的哥哥都因为这个好弟弟而被不知情的人视为不成器的花花公子。这个人没有继承张家首领的可能,对张家的影响力也很低微。
北宫心大致上评估了下危险级别,懒懒道:“是他纳妾的话就不要紧。”
“是。”
“不过让人通知一下张家的那个厨娘,多少注意一点,有备无患。”
“好的。”
“对了,”在曹美正打算转身离开前去指挥手下处事前,北宫心又叫住曹美,“关于那些东吴来的商人,你觉得如何?”
曹美迟疑了下,道:“好像不是很单纯。”
“为什么?”北宫心饶有兴趣的问道。
“听说,他们中有不少人在抵达成都后并没有出现在队列之中。倒是不少人混迹在我大汉百姓当中。最奇怪的是,他们有不少人最近都在使用成都方言。”
“哦,你的意思是指他们都是东吴来的密探?”
“婢子不敢擅自揣度。不过这些人的确不像简单的商人。”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北宫心说完那娇艳绝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胸有成竹般的自得自满。
“夫人,您……”“你去通知一下管事,让他们去找那些商人来。”“夫人!”“你就让管事去说,安定王府需要些珍珠悲翠之类东西。不过要劳驾他们到府内来。”
“可是王妃那边不会答应的。”曹美小声商榷着。
“所以我要你去告诉你姐姐,让她想想办法。”北宫心说,“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
“是……”
虽然不甚情愿,可事到如今,这对曾经的魏国奸细姐妹的命运沉浮早已因刘桑的关系跟安定王刘武分不开了。
……
次日。
依旧是这西跨院,依旧是秋蝉躁动。
只是这次陪伴北宫心的不是曹美而曹秀,她们面前的也不再是那个被北宫心吓得浑身是汗的男子。
三十来许健壮硬朗阔面大眼男子暗自赞叹着面前佳人的美貌,只是他知道,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必须提高警惕。尤其是当他跟这个女人对视的时候,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透过她的眼压迫着他。这是威严,本来只应该存在于男人身上的。而且这股可怕的威严甚至比他与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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