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彰阿说:“怎么谢我?”帅承瀛说:“日后自有一份人心!”
穆彰阿不依不饶,说:“现在怎么谢?”帅承瀛说:“有夕阳残照,有美酒当前,穆大人您坐下吧,咱们喝一杯。”穆彰阿说:“残羹剩酒,残阳剩霞,残山剩水。帅承瀛你真不识好歹,就这么谢一个救命恩人?”帅承瀛不信似的,说:“真是穆大人您救了我了?”穆彰阿说:“我穆彰阿今天在南书房,据理力争,冒死而谏,为求你一命几乎搭上自己的一命,你就拿这些吃剩的东西谢我?”帅承瀛说:“我又没说要谢你,是你自己要谢的,据我所知是小月给太后送的信,太后亲自而去面见皇上求情,皇上才开恩释放帅某的”
穆彰阿说:“这么说是你给小月送的信?”帅承瀛说:“我身在法场,分身有术吗?”穆彰阿说:“你这个人呀,诡计多端,高深莫测,难说。”帅承瀛说:“彼此彼此而已。你穆大人在南书房也不过是慷慨激昂地说了通假话而已。穆彰阿愣怔一下,而后大笑,说,“慷慨激昂说假话。中肯。中肯!识我者帅承瀛是也。你说对了,可就是这样皇上信我不信你!”
乾清宫内,道光正与百官商议大兴土木修园林之事,道光帝威严地坐着。众大臣默然不语,气氛颇尴尬。道光说:“朕话也说了,错也认了,众位爱卿有什么话说吧。”
没人说话。
穆彰阿轻嗽嗓子,瞄着帅承瀛。帅承瀛一出班,他也出班,总之想抢话说,如果帅不说了,他也就不说了。帅承瀛迈步欲出班,穆彰阿抢出。穆彰阿说:“启奏皇上,奴才有话说。”穆彰阿以为帅承瀛也会出来,与自己争着说。没想帅承瀛是假伸了下腿,又退回了,没动。
道光望着出班的穆彰阿,说:“穆爱卿请讲。”穆彰阿说:“皇上,因一园林之小事,就罪已而安民怨,足见吾皇坦荡之心胸。文治武攻之气度,臣等只有扣心而自问检讨自己,深以为罪孽深重,哪儿还有什么话说,惭愧,惭愧得无地自容啊!”
道光说:“有穆爱卿这番话,朕心也就平和多了,终归为家园百姓计,你们也不用安慰朕了。好,那就”
帅承瀛出班。帅承瀛说:“启奏皇上,臣也有话说。”道光不知帅承瀛要卖什么关子,迟疑一下,说:“讲。”帅承瀛说:“自古历律,凡罪便要罚,吾皇胸怀远大,既已罪己,那就当罚。否则话传出去,百姓们会说出君王罪己流于表面。”道光默念着:“帅承瀛啊,帅承瀛,朕不杀你,你还得便宜卖乖了!”道光提高嗓音说:“话是不错,帅学士你出个主意,怎样罚朕。”帅承瀛说:“自古刑律,罚者要么动刑,要么流放,所谓刑不上大夫,吾皇乃真命天子之身,当然是打不得的。”
穆彰阿说:“帅承瀛你太放肆。还想打打皇上吗?”道光说:“让他说。”帅承瀛说:“臣说的是万万打不得的,打不得,既不能用刑,只有流放了。”道光说:“好!听你一句话,当流放多远?”帅承瀛说:“三千里。”道光说:“三千里,好,那国家谁管?”帅承瀛说:“臣以为普通百姓三干里,吾皇贵为天于,龙行虎步,有三百里也就够了。”道光说:“帅爱卿,没想到你,你还真照顾朕啊!朕屡下江南,一达千里万里何足挂齿。三百里,好啊,朕正要出门散心,好主意,朕准了!”穆彰阿欲假哭,喊了一声:“皇上!”道光说:“不必多言,朕问一句话,众爱卿,哪位愿与朕同流三百里。”
“哗”地一声,所有大臣都跪下了。百官齐声高呼,臣等愿随吾皇左右。道光高兴。再看只有帅承瀛站着没跪。道光说:“帅学士,你不愿随朕同往吗?”帅承瀛说:“臣该死。”他跪下了,说:“微臣不是不想同往。一是要不了那么多人,臣不愿跪下来说个便宜话,二是臣请皇上准臣言。”道光说:“准。”帅承瀛凑到道光身边,小声说:“皇上,您许是忘了,臣因前年不是被您判过流放三千里吗?”继而又大声说:“所以臣知其滋味,私心里觉着不去也就罢了。”道光在心里说:“哈!小子记仇呢!我判过你三干里,你小子今天非也让我走三百里的路啊。朕怎会舍得让你不去。”道光大声说:“嗯!倒也是实情,穆爱卿。”穆彰阿说:“奴才在!”道光说:“你愿跟朕前往吧!”穆彰阿说:“愿!愿!奴才怎可一日不见皇上,真若那样臣怕是会因思念而生疾,由疾而亡。奴才愿与皇上同赴流途,侍奉吾皇于左右。绝不像某些人乃一心向恶!心中无主。”道光说:“人不必多,帅学士你也同路吧!”
帅承瀛说:“臣臣蒙皇上抬爱,惶恐之至。要同路,也行,只是有两件事,皇上应了,臣既万死不辞。”道光说:“哪两件,说出来朕听听。”帅承瀛说:“一是,微臣自小既抽旱烟,请吾皇恩准,微臣一路可吸烟。”道光说:“区区小事准了。”帅承瀛说:“二是,此出门不比下江南,实乃流放。虽不着国衣,但还是要素衣小帽扮作百姓,一路住行与囚犯同。所以臣怕路上有督导不利,令不能行,禁不能上的地方,敬请皇上踢您身上的一件东西,当尚方宝剑一样,以便令行禁止。”
穆彰阿说:“万万不可!奴才以为帅承瀛他有摩越之心。”道光说:“朕,心中有数。”道光暗想:“小子,我哪天要不当皇上了,先一个跟你换脑子,你总想着法制我呀!”道光大声说:“准,准了!那你就上来挑一件吧。”
道光把身上的,扳指呀,香袋呀,王佩呀,扇子呀都放案子上了。帅承瀛慢步上宝座。看着别的都不要,看扇子好,开合一下,自己用扇子打了下自己的头。好疼。
帅承瀛说:“臣就选了这件吧!”道光说:“拿拿走!何时起程,去哪个方向?”帅承瀛压低嗓音,说:“皇上!那可不能说,到时只我们君臣三人知道!任何人不可以对外人道。”
百官愕然。道光说:“好,退朝!”
其实,帅承瀛让道光流放三百里,另有目的。洪御史因查望春园被诬陷,此时在曲阳县有性命之虞。帅承瀛自知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营救他,便想借皇上之力。但如何才能带着道光往曲阳县走上一遭呢,帅承瀛在心中暗暗思虑着。
帅承瀛在书房的桌子上展开一幅自绘的地图,小月在房内帮助帅承瀛收拾书架。帅承瀛说:“这次要不是你去得快,我真成了刀下鬼了。”小月说:“也多亏了那次太后赐我的这块玉佩,把那个太监给吓住了。帅老师,你说这次是不是又是穆彰阿捣得鬼?”帅承瀛说:“这次是帅承瀛自找的,皇上说我是指桑骂槐、卖直取忠。”小月说:“这是不是和装傻充愣差不多?你骂皇上什么了?”帅承瀛说:“我敢骂皇上吗?我只是借作诗进谏,说说皇上为了修园林,迁了百姓的祖坟,犯了众怒,又花了那么多银子。”小月说:“做得对呀!”帅承瀛说:“那要皇上高兴不高兴了!有一个叫洪德瑞便是和我做了一样的事,也差点掉了脑袋,流放到曲阳县砸石头去了。”
小月说:“帅老师是打算救他了?”帅承瀛说:“还是小月聪明。你马上想办法在京城几个大妓院中,找到已经充当官妓的洪御史的女儿洪霞姑娘,带她去曲阳县,去见她的父亲。你看这是曲阳县”帅承瀛在地图上指给小月看,说:“她的父亲有生命危险,你要想办法保护他们父女俩。我带皇上也去曲阳县,与你一明一暗相配合,借皇上的力量救他们父女于水火之中这可是死也不能对外人道的天机啊!”
小月说:“皇上怎么会听你的往南走,去曲阳呢?”帅承瀛说:“我有我的办法。你快去准备一下,找洪霞姑娘吧。记住,路上要多一个心眼,要多加小心!干万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你我的密谋!”
帅承瀛走在街上,那杯经过道光恩准的大烟袋冒着烟。帅承瀛抽着烟边走边考虑着如何才能带道光去曲阳县,他必须想出一个良策。帅承瀛的视线落在一个算命摊上,他灵机一动坐下来要算一卦。
术士望一眼帅承瀛说,寅午戌见卯,巳西丑见午,申子辰见西,亥卯未见子。术士边念边捻指头,说:“这位先生,不好啊!”帅承瀛问:“怎么不好?”学术说:“您是不是要出门。”帅承瀛说:“这还用算,刚才不是爷我跟你说的吗?”术士说:“嗯!对,是您跟我说的。你要出门,这四柱八字给您推出来了,你命中现了桃花煞了。”
帅承瀛问:“墙里桃花,墙外桃花。”术士说:“您要出门,自然是墙外桃花了。”帅承瀛说:“不可能!”术士说:“怎么不可能!卦里是这么现的。”帅承瀛说:“不可能。我们是三个男子出门,一人牵制一人,三人相互牵制,锁着阴阳结呢,有桃花也进不来。你算得不准。”
帅承瀛说完起来要走。术士说:“哎!先生,先生准不准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您好歹给点卦资啊!”帅承瀛说:“不准,根本不准,我凭什么给你卦资。”术士说:“哎,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呀!你还没出门呢怎么知道不准。再说了卦资,说好了的怎么也得给点呀!”帅承瀛说:“想要卦资啊!也成!我问你个事,你要教给了我,我多给你钱。”术士说:“什么事呀!那得是我知道的。”帅承瀛说:“你必定知道,来,来,来您听我说:比如三人不一心,要出门,一个想往南一个想往北一个想往东,怎么才能让三人都往南了。”术士说:“这个呀!太简单了。抓阄啊,来附耳,附耳。”
帅承瀛笑逐颜开。
听说皇上要出行,尚荣又慌了。他是直隶总督,皇上出行必经过他的领地。若是在出行路上再遇见洪御史尚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尚荣担惊受怕地来找穆彰阿,在穆彰阿的书房内,让穆彰阿再给他想想办法。穆彰阿听完了尚荣的担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