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云阳公主喜极又泣,为丈夫这不算表白的表白。
项漠轻揽妻子娇躯,面浮苦意。谌墨,是少年项漠全部的梦,如今,梦已醒,他已无资格再续那梦,又如何不让自己放下?
承弁帝几经挽留,驸马项漠仍是坚定请去,帝无奈之下,封其卫边大将军,派驻西疆,并自附马离京当日,御驾亲至,送出十里长亭。
承弁帝驻在亭阶之上,目注驸马背影远去,那当下,一分惆怅,一分落寞,更多的,却是乍然的松畅。
那日的事,驸马不曾目睹。但有心之人不难有所推定。驸马项漠如今辞行,虽说难免有鞭长莫及之嫌,但驸马将公主和其子留京,旨在表明不二忠诚,对此,他乐见其成。
毕竟,一双可能明细端倪的眼睛在眼前来去,并非乐事。
时过境迁,转眼,已是太上皇驾崩一载之后。
“遴选秀女?”皇后武业闻了宫娥禀报,一怔。
“是的,娘娘,高公公就是这样说的。朝臣们在廷前递折请报,皇上准了。”
秀女?秀女呢,多的必是豆蔻年华,各样丽容
武业挥袖,挥退所有宫娥,独自忡坐镜前。镜内人花容依旧,但又能有几时荣宠?太后所以几十年端踞后位,靠的是不妒不忌仁德慈厚,自问,自己可有这份度量?
若不能让自己成为文定后,亦莫让自己成为碧妃
碧妃之姿,美冠六宫,仍挡不住一个红颜薄命,自己容貌不及碧妃六分,若不能有太后之心之度,往后的宫内岁月,如何度过?
“云阳公主谒见皇后。”
“快请,快请。”皇后展颜一笑:从今后,纵不能宠冠后宫,本宫亦要自已脚下之位坚若磐石。
谌霁进得霁居,一眼望见自已内室的那两个女人时,仅是长眉淡挑,冰颜不曾有丝毫惊异。
“看吧,小美人,这就是你选定的男人。”谌墨捏着幽小美人滑溜溜面颊,同情摇首,“和你小别多日,见了你也毫无惊喜。唉,小美人,你真是可怜呶。”
“是喔”幽静眨巴着圆乌大眼,清秀小脸委屈不胜。“哪像碧大当家,每次见了姐姐都像是蚂蚁见了蜜糖,墨墨姐,我好可怜”
“不哭不哭,我疼你喔,我疼你,跟本少爷走,到大漠玩上一圈怎样?”
“谌墨!”谌霁闷声叱吼。
“哇哇,冰娃娃发火了,看到没有,小美人,冰娃娃发火的样子,都让人流口水呢。”
“恩恩,我好想咬上一口喔。”
“咝,将口水吸了,快要流到下颌咯”
“恩,我吸~~”
这这两个女人,这两个能让他暴怒的女人!“静儿,过来!”这个笨蛋,搞不清谁对她是真心不成?怎净助妖为孽?
幽小美人鼓起小嘴:“我不要过去!”
“不要?”
“墨墨在这里,你要我过去,定然不是亲我。不是亲我,定然就是打我,我才不要你打!”
“”
“哈哈”谌墨大噱,凑唇在小美人颊上一吻,“他不亲,我亲!哈哈”
幽小美人一脸醉笑,好不幸福:“恩恩,墨墨的脸比他的更好看,你要亲,我让你亲的。”
冰娃娃的脸,已要燃冰成火了,哈哈
“谌墨,你想让我把你行踪透露给你家夫婿么?”谌霁眯眸,危险声道。
哦喔,冰娃娃真要火了?收敛,收敛。“好,言归正传。我此次来,有两件事:一件事,不肖多说,自然是带小美人过来探你”言间,将小嘴微开、大眼痴迷地歪盯自己的幽小美人推了去。
“哼!”谌霁一把扯来笨蛋小妻,藏了自己身后。这小妮子,瞧谌墨时的眼神,竟当真比看自己时还要热络,该打!
“另一件事,你若入朝为官,当皇后向你释出善意时,你不妨列她阵营。”
“你还是记着他们几乎使你夫子之仇?”
“就算是罢。”谌墨一笑,“天昱皇族的后宫力量也该壮大了不是么?”
“你要老父暗中支持皇后?”杜昌晋望着这个从小到大,最让自己头痛脚痛心口痛的女儿,不解这刁人儿又打着怎样的算计。
杜若端过老爹砌在紫砂壶内的上好乌龙,为自己倒上一杯,品了半晌,苦脸道:“父亲大人,您白做了几年的一品大员,这府内的茶比及碧门的,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你混得惨呢。”
杜昌晋暗中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告诉为父,你是怎样想的?”
“您的身份在朝内最是尴尬。既曾是出兵谏宫者二皇子的岳父,又曾是一国国丈,如此的您,若想立稳脚跟,必要跟四大家族加强联系,而皇后乃四族中人,您支持她有何不对?”
不无道理,左相沉吟,“你忘了,还有一个西宫卫慧么?她亦四族中人。”
“卫慧我曾见过,她不热衷权势,若本小姐的眼光没错,她在宫内必然是独善其身,不涉任何纷争。”
“除此,没有别的?”杜昌晋狐疑盯着女儿,“你何时这般孝顺,懂得替为父打算起来?”
“唉~~”杜若无奈,“既然话到此处,本小姐也不隐瞒,若非本小姐的娘执意不肯随本小姐走,若是单为左相大人您这个权欲熏心、宦海沉浮的大俗人,本小姐才懒得管”
“杜若,滚出去!”
“啧,好不识逗哦,无趣!”
“滚——”头痛脚痛心口痛,发作矣。
承弁帝登基次年,选秀大典兹始。
其中,理藩院主薄王之亮爱女王珂,艳压群芳,才过众姝,甚合圣意,获封“玉妃”,赐昭华宫。
玉妃入宫,一月后得君宠幸,兹此,三干宠爱尽集一身。次年生下一子,圣宠更浓,再晋“玉贵妃”,所生皇子尚在襁褓,即得郡王之封。至此,玉贵妃在六宫之内,地位仅次皇后,纵连当年的太子侧妃卫慧,亦难及其芒。
恃宠必生骄,矧得君王之宠。玉贵妃年方十八,受此荣宠,不免少有骄情。
一日,紫华城内,贵妃乘辇回宫,前方,皇后仪仗迎面赫来。按律按例,所有妃嫔都该避退路畔,敬待后辇通过,须知这宫廷,除了至高无上的君王,皇后是另一个最显贵的存在。
但此时的玉贵妃,方从万清宫内离得君王身畔,犹在耳旁的,尚有王之蜜语爱言,端的是令人熏熏欲醉,雄心万丈。推想至这后宫之内,无人及己宠爱,偏偏只因后、妃之别,便似主仆之分,年轻的心内,竟涌起吞咽不去的冲动,命宫娥太监:“径自走,莫停。”
拨乱反正卷之五
月华宫。
“皇上驾到——”
随宫监一声久违的高喝,承弁帝龙颜不掩怒意,足履急沓踏进,“皇后!”
皇后武业早已在月华宫厅内整装候驾,飘飘有礼:“臣妾恭迎万岁。”
“平身!”承弁帝坐上主位,对满屋奴才一挥龙袖:“你们都下去!”
皇上这份怒意,当真少见呢,想来,是当真对那位玉贵纪心疼了?武业暗浮讥笑,喉头苦意莫名。
“皇后。”承弁帝不予多打回圈,直凛声问,“你可有什么需向朕解释的么?”
武业抬眉讶笑:“皇上有多日不曾到月华宫来,怎才到月华宫,不及喝上一杯茶,就急质问臣妾?这使臣妾好生惶恐呢。臣妾本来还想烦问皇上,驾临月华宫可是有什么事需臣妾去操办的。”
此言,幽而不怨,软硬得当,令傅涵略有愧意,怒焰顿歇,“近来,朕太忙了,未常来看你,你还好么?”
“臣妾很好,劳皇上牵念。皇上为国为民,曰夜操劳,还要保重龙体才是。”
“你坐下,朕有话对你说。”
“是。”武业中规中矩,下首落座。
“你是后宫之主,意乃万民之母,当有仁念之怀,方能臣服四方,若有不明不知之事,该常向母后请教。”
“臣妾受教。”
“这宫内的妃嫔,是你的臣子,你为她们之主,亦为她们之表率,所言所行均需言之才物,行有之则,万不能因一时意气坏了国母气度。”
“臣妾受教。”
“玉纪年轻,若有轻率之处,你当好好施教,纵她哪里冲撞了你,你只管向朕禀来,朕自会责她向你陪错认过,但你堂堂国母,竟在一干奴才的注目下,以杖责笞贵妃,未免失仪了罢?”
终于谈到正题了么?武业陡然起身,跪落红毡。
呃?承弁帝稍怔。
皇后凤颜坦诚,娓娓而言:“皇上,臣妾对皇上的点拨铭感五内。但为天昱后宫安稳,请允臣妾试辩一二。正如皇上所言,臣妾乃后宫之主,这后宫的礼法、秩序,臣妾责无旁贷有维护肃清之责。玉纪若只是在无人处冲撞臣妾一人,臣妾念她少不更事,自然会不予计较。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皇后仪仗迎而不退,且出言不恭,这冲撞的并非臣妾一人,更有天昱祖宗制定的礼法和秩序,若臣妾姑息,这后宫将成何模样?另,皇上责臣妾该禀报您之后再做定夺,臣妾窃以为不妥。臣妾这后宫之主若连这后宫的安宁、祖宗的法度都雄护不住,动辄惊动圣裁,臣妾有何能再来打理六宫?”
“”承弁帝目注皇后毫无惧意的容色,心内一动。“堂堂贵妃,受之杖责,这传出去,对皇后的慈仪亦无影响么?”
“为了祖宗法度,为了后宫安宁,为不使皇上在操劳国事之余,尚要为后宫琐事分去心神,臣妾甘愿领受妒妇之名,亦无悔矣。”
傅涵微眯龙目:“这么说,朕不该对皇后有此番说辞了?”
“皇上的每字每言,都乃金科玉律,臣妾定当铭记在心,须臾不忘。臣妾也请万岁放心,臣妾定然为万岁打理出一片太平后宫,不使万岁有半点分思。”
“朕真感荣幸呢,有皇后这样一位德贤内助。”
“臣妾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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