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得过量了,已扶进客房睡下。”清润男音平和答道,语间无顿挫抑扬,难辨喜怒,“你们酒也都饮得不少,快些回府安歇呗。”
“不行不行,这洞房是一定要闹的”“吱嘎”一声,听声杂杂,至少五人以上的脚步一涌而入。
“老奴参见几位王爷。”送嫁嬷娘也是见过大阵仗的,却不曾一下子见过恁多王子王孙同时现身,惶恐垂首见礼。
“这没你的事了,下去下去,本王要看看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嫂子!”
“三哥,还等什么,揭了这盖头啊,难不成你想小弟代劳?”
“哈哈四哥,你想代劳的,不止是揭这块盖头罢?”
“我想,小七,你的舌头是不是想念一种销魂滋味?”忽有一道笑嗓扬起。
“噫,五哥,什么样的销魂滋味,说来听听?”
“五味汤。”
“五哥五哥,新婚三日无大小,小弟也只是和三哥开个玩笑,你你莫吓小弟,三哥,你帮小弟说说”声内的恐骇不容错闻。
听他们这言来语往,想来一时间是难得清净了,但谌墨委实渴得厉害,只得借着那红帕的几许朦胧光晕,径自站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给自己。茶是新上的热茶,害怕烫了嘴,她耐着性子小口小口喝完,再回到床畔羞答答正坐。倏觉室内寂然无声,她不由生了愧意,脆声道:“各位王爷莫因小女子被扰了雅兴,敬请继续,我当笑话听,听得正高兴呢。”
“吃~~”一道笑声划过,是六皇子广义王傅澈。“几位爷,莫停啊,快再讲些笑话出来给我的新三嫂听听。”
“小六。”傅洌轻喝。举步到了自己的新娘跟前,拿起桌上的秤杆挑住盖帕一角,“看来,不揭这道帕他们是不会走了,丑媳妇终须见公婆,何况,你不会”下面,想说什么呢?“不会丑得哪里去”?是呵,不会丑到哪里去?这张脸,若有人说“丑”,世间已找不到“美”这个字了罢?满头的珠钗银环,抵不过她眸内的一分光辉,满园的花团锦簇,及不上她面上的三分颜色
傅洌忽然听到了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意识蓦地回笼,而后,突涌懊恼:这道盖帕,实在不该在众兄弟面前给掀下!“老五,招呼大家回去。”
谌墨转着叽哩骨碌的大眼,方想启唇和众位王孙寒喧两语,面前男人竟上前一步,将她一颗螓首按到了自己腰际,“老五?”
“三哥既然说了,咱们不可以如此不识趣罢?”笑嗓悠悠然,广仁王傅津有感以后三哥有了麻烦。“散了散了,误了别人的吉时,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呢。”
“五哥,‘天打雷劈’出自您口,说服力惊人呐。”高亢声量加入,广义王傅澈道,“不过,几位哥哥弟弟,咱们当真得走了,三哥身子不好你们也知道,方才席间又多饮了几杯,要他早时歇下罢,走啦走啦。”
但有人脚步不甘就此挪移:“小六,我记得四哥我的洞房你玩得可是最欢实的那个,怎么?厚此薄彼?欺着四哥善良是不是?”
“四哥,小六素来笨惯了,你跟他一般见识,不是跌份么?走罢,若四哥未喝过瘾,到为弟寒舍再饮三百杯。小六,上前来扶着四哥!”
“五哥,小弟为了怕您跌份,还是拉着七弟和八弟行路比较方便,四哥就全权由您了。三哥,我们走喽,请尽情享受您的洞房花烛罢。哈哈”
“喂,六哥,你放手,你不需给我动武功底子,当小弟怕你呢!”
“八弟,让三哥搀扶你可好?”
“好,好,好,不,不用,不敢,走啦走啦,三哥,享受您的无边艳福罢”
不情不愿的争嚣声,渐趋渐远。
“你是谌恕?”存疑的诘问。
“我为什么要是谌恕?”无辜的反诘。
“那你是谁?”
“谌墨,云伯侯府的第三女。”
代嫁?他一惊,细长黑眸盯着她仍然无辜的娇靥,“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指婚的圣旨,写得一清二白:将云伯侯府女儿再嫁孝亲王,续百年好合之良缘。而我,是如假包换的侯府女儿。”谌墨指着自己的鼻尖,“这张脸,即是最好的佐证。”
“是么?”傅洌未看过颁到云伯侯府的圣旨,细细忖思颁到自己头的那道,似乎如此。“纵你说得没有错,你既然是三女儿,侯府何以未按长幼之序嫁女?”
谌墨一笑。
傅洌一愣。
“若我说,我是因为仰慕王爷的神姿天纵温良品厚德艺双馨德高望重,所以抢在姐姐前嫁过来,王爷您可信?”
“”
“不信?”谌墨点点头,“正好,我也不信。”
“”
“实话告诉王爷,云伯侯爷的次女,也即是王爷您朝思暮想相思成灾爱慕成痴的谌恕,不巧有了一位互许终生的心上人。”
“我何时对她什么什么来着?”这小嘴叽呱如掉了满盘的玉珠子,稍一不慎,会给她蒙混过去。
“没有么?”似乎不信,端量着他的美眸,含了疑。似乎是说“有的话直说,别硬撑哦”。
“没有!”
“很好。”
“很好?”
“当然很好,王爷不必陷入单恋的无果境界,可喜可贺。”
“”傅津暗吸了一口气,“你叫谌墨?”
谌墨颔首,因为嘴里塞了一块糕饼进去无暇得话,不过,那糕饼嚼了两下,又给吐回了盘内。举起茶,咕噜噜漱口。
“怎么了?”傅津温声,“饿了就吃啊。”
“难吃,不吃了。”将圆桌上的杯杯盘盘排看个遍,竟没有一样能引得起食欲,知道自己的肠胃毛病又犯了,“睡了。”
“”这的确是一位侯府千金没有错么?
“姐夫夫君。”
什么?“你叫了什么?”
“姐、夫、夫、君。”小嘴翕合,把字一一咬得清楚,“叫得不对么?”
“谁教你这样叫的?”傅洌细长眸内,升起一抹深。
“无师自通。”得意的抿嘴嘻笑,“只有天才才办得到喔。”
“为何要如此叫我?”
“你是姐夫,是我死去姐姐的原配夫君,也是我拜了堂的夫君,这样叫,没错罢?”
“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笑。”
“噫?”
“实在忍不住,也要少笑,这是为你好,我或许护不住你。”他叹气,没想到,自己的新婚娘子会是她,会是她啊。
“若一个男人想保护一个女人,怎样也是护得住的,除非,不想护。”她道。
“什么?”他疾望向她:方才她的话时,可是含了恨意?
“没什么,嘻嘻”她又弯了唇,“在姐夫夫君面前,可以笑,对么?”
他目光撇开,这是一个麻烦,很大的麻烦。“你要这么叫我,就随你。不过,在人前,你还是要称我一声‘王爷’。”
“好,王爷夫君,嘻。”
他把头转得更开。“原本我是想对你说,我会拿你当亲妹子疼,尚怕你误会什么。你这性子,倒也好。你睡罢,这王府内没有长辈,明朝不需起得太早。辰时到正堂,接受管家与一干仆佣的拜谒。三日后,进宫参见父皇母后。”
“噫?”看他走到一道门前,不是出外的门,而是与隔壁相通的一扇木扃,“姐夫夫君,你要去哪里?”
“天不早了,睡罢。”扭动门把,三两下,吓声开了。
“噫,姐夫夫君,你不与我享受鱼水之欢么?”
“”傅洌再吸一口气,“快睡罢!”门开,身闪,人没。
谌墨唇又抿出笑意,姐夫夫君,是这样的称呼刺了你的耳,使你不敢染指你的新娘?还是,你要为你的心上人守身如玉?
姐姐,我现在,睡在你曾睡过的床上呢,今夜,入我梦来罢。临睡际,她甜美笑忖。
她,是个麻烦。隔间的傅洌,抚触着失紊的心际,再次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认知。
宫廷赐宴
天家所派果然不同凡响。单是这孝亲王的专乘马车,即宽绰得堪比一间民居。里内,以素白缎面作壁,绣饰淡竹为缀,棋盘、琴架、茶座、书案、笔墨,一应俱全,主人取好可见一斑。
“姐夫夫君”
“进宫后,你记得要改。”
“好,姐夫夫君。”
“”傅洌眉未蹙,“本王该如何叫你?你的家人如何唤你?”
“娘和姐姐,都叫我墨墨。”
“墨墨~~”
噫——乖乖,为何自小听到大的名字,自他那两片薄唇内掀出时,会令人有遍体生寒的不适?“王爷夫君,不如你叫我一声‘谌墨’就好。”
“我当真那样叫了你,你自己也会不适罢?有哪对拜了堂的夫妻会如此生份的呢?”傅洌看她缩肩抖身,薄唇微透笑意,“我就按对五弟、六弟的习惯,阿墨如何?或者,你比较喜欢我叫你阿墨娘子?”
这位儒雅文质的皇族男子,是在打趣么?“阿墨,很好,很亲切。”
他笑出声。她看着一愣,这男人不要他笑,他该少笑的罢?不笑时,是儒雅清俊的贵族书生一枚,这一笑,整张脸如溢光琼瑶,美不胜收啊。“此次进宫,面见皇上皇后,可有哪些禁忌是谌墨需事先谨记的么?”此时再问,虽晚了了些,总好过两人无语对坐。
“女子的宫廷礼节,你该懂得罢?”他突生忐忑,自己是不是该在过去的三天内请位嬷嬷为她恶补?
“当然,我是侯府千金呶。”还好还好,为入帝王家门,她事先向谌恕有过讨教。
“那便无需担心了,今日只是一个如同家宴的谒见,不会太注重大礼。父皇和母后向来主张家室和睦,不会苛求于你。”
“皇上皇后之下,总还有人需要谌墨谨慎的罢?”毕竟,那是皇宫,天下最高高广的权势集中地。
傅洌细长黑眸内再涌笑意,他尚以为自己这位新嫁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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