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出声:“珂娜,你还没有弄清”
“姑妈,这事您莫管!”红衣少女盯住这个除了一张脸别为长处的中原女子,咄咄叱道,“狗奴才,你刚刚冒犯了北岩的红花夫人和珂娜郡主,快给本郡主跪地道歉!”
谌墨颦眉,惑然道:“姑娘在说什么?”
“狗奴才!”对方眉目内的一份纯真媚惑,令珂娜郡主恶意丛生,“将本郡主的鞭子拿来!”
“珂娜”
“姑妈,珂娜要教这个奴才懂得规矩,您莫管!”掉头向石轩内娇喝,“还不拿鞭子来!”
中年妇人,即北岩王侧妃红花夫人见状,只得向旁侧跟随多年的小婢施个眼色,小婢意会,悄步溜开。
这位表小姐,是夫人一手带大,性子也是由夫人疼惯出来的,夫人降制不住,能制住她的,也只有这堡的主子三王子耶落云了。
“狗奴才!”珂娜娇骂不休,夺过丫鬟递来的马鞭,兜头甩向那中原女子,她要让这一张令人生厌的脸不复存在!
谌墨早有准备,抱头躲过一道鞭影。
“你竟敢躲!”珂娜叱声更厉。
“废话,不躲难道等着挨你的鞭子么?”
“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郡主顶嘴?”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敢甩人鞭子?”
“你——你找死!”
珂娜疯似地挥鞭抽下,谌墨抱头翻滚在地,看上去虽有几分狼狈,却是没有一鞭着身。
“珂娜郡主,请住手!”
“阿娜郡主”
瞅见人来,听见人声,谌墨翻滚的身躯像是止势不住,顺着一道斜坡滚了下去。
“妖鱼儿!”两道健丽飒爽的女子形影飞身扑救,在谌墨滚至一汪水池边沿时,及时将她抄起。“小妖鱼,你没事罢?”她功力被少主的闭脉指法封住,这番折腾,还吃得消么?
谌墨摇首娇喘道:“好在这位珂娜郡主没有武功只是,肠胃翻得厉害”
“别是病又犯了罢?”德馨双颦蛾眉,“汉人大夫开的药还有几付,赶紧回去熬了喝下。”
谌墨苍白着脸儿,强忍呕意,无力软在德兰肩头,由双姝搀着行动。
“唉,咱们不过刚走开一时,就出了这乱子,兆晖他们是真废物!”
“说得就是,小妖鱼,到底怎么”
“怎么回事?”天韶堡主人耶落云飘然而至,“是珂娜她得罪贵客了么?”
“珂娜郡主她”德兰欲言又止,因自己口中那位刁蛮郡主,正缠在自己主子臂上,行近这厢。
“铭哥哥,你要给珂娜出气喔,都是这狗奴才,竟敢以上犯上,惹珂娜生气”指尚停在半空,睇见了那张被黑缎发丝烘围的晶莹雪颜,“你——”适才,这张脸被皮帽挡住半边,只得见那吹可弹破的面皮已惹了妒火汹汹,时下这“铭可哥,你一定要杀了这狗奴才,给珂娜出气,一定!”
女人的尖叫很少得男人喜欢,赫连铭也不例外。而在因忌妒扭曲了姣美五官时,更谈得上“丑陋”两字了。
“珂娜,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郡主遭妒火攻心,听辨不出他语中的淡漠,依是尖声叱道:“铭哥哥,对奴才不能手软,杀了这贱奴,杀”未竟的恶毒,止在耶落云长指点下时。
甩甩有些轰鸣的耳,耶落云无视表妹的气怨眸线,向谌墨歉意一笑:“姑娘,对舍妹的无理,在下非常抱歉。”
“到底怎么回事?”东漠少主沉着一张俊挺脸,排闼而入。
正吞完一碗苦药的谌墨赏来一睇,耸肩未语。
赫连铭哪会忍受这等忽视,怒道:“你最好别自作聪明,在本少主面前再玩花样!”冷哼一声,“你对收服女子向来擅长,珂娜那种有勇无谋的女人你只需稍动手指,就能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谌墨一手支颐,懒懒出声:“承蒙少主抬举,谌墨愧不敢当呢。
赫连铭目光攫她丽颜,“你有心惹她,目的何在?”
“若是你硬将有人在知道我是你的俘虏之后,二话不说就喊着为她的铭哥哥除害拿鞭袭来的行径,认为是我有意招惹的话,在下无话可说。”
赫连铭一时语结。他出身宫廷,怎不知女子因妒失常是寻常中事。而珂娜有心于他,见着较刀子出色十倍的女子现身他身侧之时,以其骄纵刁蛮,挥鞭相向更是稀属平常。其实来之前他已向红花夫人求诘详情,红花夫人所说,与谌墨相去不远不过,这妖鱼当真没有玩弄玄虚?
他所不知的是,红花夫人最善察颜观色,自他眉目间悉知漂亮的中原娃儿在东漠少主眼内应当不止一个俘虏那样简单时,才对自家侄女的刁蛮行止有了一番抱愧。
“总之,若要本少主察出你有什么不轨心思,本少主不介意废去你一身武功。”赫连铭寒声道。
谌墨没有说话。
“怎么?”她如此静声乖巧,他反觉诧异了,“对本少主的话有怀疑?”
谌墨摇首。
“那你”赫连铭近她一步,一脉幽香沁腑,男人眸光一黝,欲望蠢蠢欲动,“怎不说话了?”
谌墨举眸,幽幽望他一眼。
他心头巨震,“你”
黛眉轻颦
“你”
素手掩口
“你——”满脑绮思倏去,不祥预感突来,急切撤步!
“哇——”刚进了腹的药汤,先前吃下的点心果食,俱倾出体外,东漠少主纵是反应得当,也使靴面遭了殃及,惨不忍睹。
纵是美人绝色如斯,呕吐物亦不会免俗失了酸腐,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迅速打消一个男人的欲火?赫连铭拧眉恨盯她辛苦模样,高喝:“德兰、德馨!”
伺在门外的双婢闻声齐齐现身,“少主。”
“给她打扫干净!”
“是。”
“再煮一碗药来!”
“是。”
“你们今日的失责之过,回东漠后再惩!”
“是。那个,少主”
“还有事?”
自睫下偷觑着主子神色,德馨呐道:“适才耶三王子派人来,邀主子前院叙话,说是要一夜共话。您若不去,三王子就要亲自过来请了。”
赫连铭浓眉深蹙,深目内一瞥利芒骤闪。
还是如此了。
不该一时心软的,明知谌墨之美,足以激起任何以掠夺为本性的外域男人血液中的兽性,仍带她到此以温泉疗身,确是失策。
与耶落云相交数载,对他了解不可谓不深。他此举或有心,或有意,都因不想他今夜得享艳质,占亲香泽。
他自信有能力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耶落云不是旁人,也不是常人,他该如何使这位好友明白,妖鱼非他莫属?
救命恩人
外室,德家双姝的眠息声轻稳盈耳。
谌墨翻着空空如也的暗袋,惋惜叹息哦。
早在德兰、德馨搜身时,被赫连铭叱为下九流的迷魂粉,已给收了去。就连雪魔女母亲塞在袖囊暗袋内用来养身补气防毒的一干丹丸,也惨遭灭顶。
这番境遇若是给雪魔女母亲知了,还不知是怎样的一通幸灾乐祸兼加冷讥热讽呢。
窗外,云掩新月,夜如浓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谌墨纵气提身,纤影掠过阒寂幽空,如一抹轻烟,逃往自由之境。
功力遭封?
“被封”是真,“封住”是假。
行动失灵?
“失”是假,“灵”是真。
难不成是妖鱼“妖”性发作?自然是假的。
莫说以谌墨的懒散个性,武功永难练成自由行气通穴的境界,矧赫连铭锁脉闭穴的指法袭自东漠武学,怕是她的魔女母亲也难窥个中真谛,她又哪里做得到?
一切谜底,皆押在曾引发德兰好奇的淡色“短衫”上,由西域天蚕、冰蚕、云蚕三丝织成名曰“云中裳”的护体软甲,曾为西域王宫内的三宝之一,后赏了战功赫赫的左贤王一支,传至子孙乾若翰手中时,拿它讨好了心上人,又为心上人女儿所觊觎,并最终遂其所愿。
除非上古宝器,否则刀枪莫入,且对突如其来的外力抨击,亦有化解弥散功用。话说当年,若没有它的化抵,缘凤山上的坠崖之旅,谌家阿墨怕不只是断臂呕血的下场。也因有了它的护持,昔日被沧浪怪客封穴附石坠入玉庭湖底时,方安然逃脱生天,及至后来如法炮制回敬对方,成就“妖鱼”传说,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傅洌失手,赫连铭失察,而她,失踪。
“失踪”者,逃也,谌墨向来不陌生。雪魔女百般施压摧残,也不能这个懒骨天生的女儿学成其母的一半武功,唯独轻功,甚有青出于蓝之势。
趁夜遁逃,须上佳目力,谌墨做不到夜视如昼,应付夜路尚绰绰有余。依照那日在车内记下的转弯回折的次数,沿着来路飞展腾跃,在地面传递出的热度趋弱、而周身所感的寒意惭重时,她知,天韶山的山口近了。
天光透曦时,谌墨坐在一枝树桠上调息,从怀内取了偷渡出的点心和水袋补充体力,忖着下步打算。出了山,需设法弄一匹马才行呢。真是可惜喔,天韶堡内的胡马健壮漂亮,不能偷一匹来代步
“嗒嗒嗒嗒”
只所以没有设法偷马,就是因马蹄击在石路上的声音,在山内回响起时,太过惊人,就像那盈耳来的啊?!
谌墨一惊:马蹄声?从天韶堡方向传来的马蹄声?飞身跃上一颗树顶,远眺过去。还好还好,只闻声,未见人扯乎!
她足不沾地又将飘行,有一位因她的小停而恰恰追至的仁兄,闪来身形,抖着一袭似胡非胡似汉非汉的紫色服裳,咧嘴笑道:“天山上的小雪莲,你若想避开赫连铭,我可以助你喔。”
噫,这又是从哪里飞来的一只怪鸟?
离虎窝,进狼群么?也不尽然。
这位笨蛋仁兄一不封她穴,二不限她行,只是亦步亦趋,形影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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