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书远赧然结舌。
“南大人失职之责,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罢,七皇弟。”傅澈笑眸眯眯,“太子哥哥今日议题乃万言书呢。”
太子傅涵颔首:“广义王说得在理,今日急召各位前来,在在皆因这万言书事关民生民声,轻忽不得。广智王,莫跑了题。”
受了太子责点,傅湛不爽,暗给始作俑的六皇子一瞪,却正遇到对方眯目探舌的鬼脸相迎,猝不及防的当下,一口气噎在嗓口,好玄就给背过气去。
“广义王,你既然开口了,不妨说说你的观感。”
傅澈已然满副清纯无辜:“太子哥哥不是派了钦差去江南实地探查去了么?直待钦差回来”
“钦差?”又是七皇子,“六皇兄,您眼睛没瞅清楚么?这万言书,也有那位钦差大人呢。”
“是么?”六皇子拿食指挠挠鼻头,嘿嘿陪上一笑,“对不住,小弟怕下面的大人着急,没看完就给递了出去,嘿嘿”
“我说老六还如此无事一身轻的模样呢,敢情是不知老五也在册子上被万民给告了。”四皇子傅源要笑不笑,“韩大人,快把万民书再给广义王瞧瞧,让咱们六皇子脑袋清醒清醒”
“禀王爷,臣还没有看完。”韩昌方正脸孔微抬,直憨声答道。
这这个迂腐的八股书生!四皇子眉际生恼,又不好在诸人面前发作,额际抽了抽,强忍了怒。
“由小弟说给六皇兄听罢。”八皇子傅泓乐意为兄解惑,“其上除了控诉江南官吏与碧门勾结盘剥乡里之外,还有朝廷钦差到江南吼,镇日留恋花街柳巷,接受百官宴请,不听民声,不查民怨诸如等等。”
傅澈摇头惊叹:“嗬唷,渎职渎职,还真是天怒人怨,五哥好生了得,到江南不过十几日,就有了这等的收成,令人嫉妒哪”
太子瞥他一眼,目光调向六部尚书,“几位大人是如何看待这封万民联名书?”
刑部王之问恭身,“民家百姓讲的是‘民不与官斗’,若不是被逼迫到极致,不会有万人联名控官之举。”
工部农归田援声同侪:“王大人所言甚是。此万民书虽仅有几万余众署名,但代表江南百万百姓心声,当小心应对。”
“万民联名,兹事体大,谁能不知?各位大人的话,大而空了。”二皇子傅潜锁眉沉颜,“现在要议的,是如何肃清积重难返的江南官场,如何铲除根深蒂固的不良奸商,而非尽在尽人共知的事上费舌磨牙!”
刑部、工部当即呐声。
“广仁王作为钦差南下,目前人尚在江南,这联名的控诉书就到了京城。且不管事实真相如何,都该等广仁王自江南返京后再作定夺。”言者,乃左相杜昌晋。
傅潜眉间因这话微不察的一掀,眼际有一线阴郁擦过。
“广仁王向来不拘小节,单是个人的行事作风也便罢了,但如今牵扯到钦差使责,民之福祉,便由不得人不起警心,若因之惹来百姓怨声载道,坏我天朝盛世威名,谁担待得起?”右相严冉义正辞严。
“以严大人之见,该当如何?”傅澈虚心求救。
“此事不益拖延,须快刀斩乱麻!”
“哦?”傅澈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不天真无邪,“严大人所云快刀,是想斩在谁的头上呢?”
“自是惹起万民联控的违法乱纪、贪赃枉法之辈!”
“比如,本王的五哥?”
“那是自”
万民书(二)
那是自?然?
傅澈歪颐挑眉,红唇隐有酒窝儿打旋,尤如黑色琉璃珠子般的眼仁,似笑非笑,斜睨右相大人。
严冉嘴内未竟的一字,就在六皇子恁样的眼神下,怎样也打转不出来了。
彤笔阁的书房,也因着右相的陡然消声,静寂随之漫起,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只闻呼吸吐纳之声。
咳~~。太子浅咳一声。
“严大人为国为民之心可嘉,不过,既是万民联控,更需罪证确凿,江南官、商勾结已非一日之寒,广仁王行事向出人意表,所谓留连花街柳巷,或正是广仁王为查案混淆视听之举。这万民书上的话,也不可以一味偏信。”和颜端肃含威,凤眸正谨生严,“但若罪证属实,即使王子,也须与民同罪。”
“这是自然,法度不是只给百姓看的,于达官,于王族,也须一视同仁。”二皇子给太子的话恁添注脚。
傅澈乖巧一笑:“所以,太子哥哥为了查实这万民书上所言,可是又要派人下江南么?”
“假的。”
嗯?诸人为这突如其来的一语起愣,皆望了去,但见对方抿厚唇板言脸,又似不曾有过任何言语。
“再派钦差势在必行,你们中可有毛遂自荐者”
“全是假的。”
嗯?太子纵是脾气绝佳,这时候也起了火气,脸色一沉,“韩大人,你有话请大了声来说,如此吞吞吐吐含在嘴里,又用来扰乱他人,成何体统?!”
韩昌仿未意识自己下一刻可能会有的责难,方脸仍是耿直神色:“臣是说,这是假的。”
太子眉峰悬怒待发:“何为假的?”
“万民书是假的。”
什么?韩昌此语,惊愕满堂。
“韩大人!”二皇子拍椅喝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
太子眸色沉凝下去:“忠亲王,先请韩大人把话说明。”
“禀太子。”韩昌其人,耿耿直声,“这万民书上的万民是假的,有伪造之嫌。”
右相严执厉声:“韩”
“韩御史,您说这万民树上的的‘万民’是假的?何以见得?”傅澈好奇声问,将“万民”咬的格外清响。
“禀六皇子,其上万民,看似字迹不一,形状各异,实则书者不出五十人。”
吸气声于堂间抽起,众人焦注,尽聚韩昌之面。
“臣自幼即有模仿先人书圣墨宝的喜好,对书法虽谈不上精通,但小有研究。每人字迹不管如何变化,起笔、落笔之间,总脱不去旧有习惯。何况这些所谓万民,尚谈不上摹手中的高手,只是将字形字体加以变化,手段可谈得上是粗糙至极了。”
礼部周万里冷笑:“照韩大人的说法,我们这些连粗糙至极的手段也未识破的人,是愚蠢至极了?”
傅澈失笑:“学有专用,术有专攻,周大人你也莫因未曾识辨出来便自讨愚蠢之名,顺便把一大堆人都给捎带进去。”
四皇子傅源浅哂:“听六皇弟之意,你是认同韩大人的说法了?”
“四皇兄你从哪里听得出小弟的认同之意了?”
“你”傅源从未想到,五皇子不在的当下,这老六也能如此难缠,且似乎更难缠。老五那张高深莫测的邪脸,尚能使人滋提防之心,但这张唇红齿白的无邪少年貌
主案之后,太子傅涵已沉吟良久。
不得不说,韩昌这个迂腐书生的迂腐表演,出乎太子之意料。叫了他来,正是看中她由来耿直的脾气,多少封疆大使、朝堂贵族就是被这耿直脾气给拉下马去,斗不过老五,皆因老五行事太过周密之故,想韩昌一朝确证在手,定然一口死叮。但孰料,这书生今日迂腐发作的对象,竟是那万民书上的‘万民’署名真伪?
“韩大人,你当真认为万民书有伪?”
“正是。”韩御史初衷坚定不移。
户部尚书叶聆舟出语相驳:“韩御史单凭个人之见,即敢铁口直断,将这几万余百姓的嗷嗷心声践踏如泥,意欲为何?”
“是不是个人之见,其实不难辨识。”
这话一出,诸人又不得倾了耳细聆,实在是因这位的声音,打进了这书房起,还是头一次闻响呢。
三皇子傅洌眸光睬在已由宫监取回到太子案上的万民书上,“其上署名,历历在目,只要按名传唤一干人证,真伪立现。”
“三皇兄您说得轻巧,这几万人,哪里传去?”
傅洌细长凤眸眄向言者,“八皇弟,为兄说是要把几万人都传来了么?”
傅泓脸色一窒。
“按书上所云,这几万民众多来自泯水、盱眙两县,只要派要员到泯水县,请当地户籍官员相助,将书上所署百姓找出几千人即可,几千人中若名属实,再择百人,取其实供。”
傅源嗤声:“百姓命如蝼蚁,苟且偷生,哪个敢站出来,控告大吏大商?”
傅澈正坐他身侧,举掌轻拍其肩,安慰道:“四皇兄放心,这些百姓既能忍无可忍签署万民书,定是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何况,咱们既要人家的证供,就要小心保护人家才对。”
“几位大人几位皇子真是奇怪了。”韩昌挺立如松,攒眉如峦,目瞪如铃,出声如钟,“明明是一封伪造的万民书,各位应查这伪造来源才对,怎还揪着上面的人名作甚?是各位的时间太过悠闲了么?”
此话出,有人倏然顿悟:敢情这韩大人是谁的面子也不买,在他,真伪的之“真”,重于一切?难怪皇上纵算不喜此人,也让他在御史位上安稳坐着,想必是有鉴唐时魏征之风?
傅澈笑吟吟拱袖:“韩大人说得在理,但双管齐下总是让人放心些。不如查这万民书伪造来源的事,就请韩大人给接了?”
“臣当然要接,这种利用万民说事、达一己私欲的作为,可恶无耻卑劣至极!”
二皇子傅潜眼下,一丝肌肉抽搐起。
此堂议,就此暂止。
出得太子书房,傅澈一把揪住南书远后颈,呲牙笑道:“南大人,找个地方,喝一杯罢?”
南书远受宠若惊,“广义王,您您太抬举下官了。”
另一方,四皇子傅源睹此,问身旁人,“二哥,以您来看,这个姓南的,是他们的人么?”
二皇子尚未言,已见太子由书房步出,追上已行到宫门前的人。
“三皇弟,等为兄一步。”
傅洌半侧的脸,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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