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澜,在你看来,这世上最难把握的是什么?”
碧澜西眉稍蹙,“人心?”
聪明,小小年纪有此悟性,前途不可限量也。
“人心为何不易把握?”
“人心易变。”碧澜一笑,“易得,却也最难得;易失,去也最难失。”
再次感叹,碧澜丫头,“我娘当时美冠全城,与我爹的结缘亦由两心相许开始,但美貌和爱情,并没抵挡住男人的心变。我娘对他曾全心以赴,但在他新生变那刻始,我娘便始将心收回,那道深瓦高墙,那片荣华富贵,甚至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儿女,都没留住她已经天高云阔的心”
“做女子,当如雪前辈。”
“还好她让夫婿给强拉走了,不然听了你这话,又要骄傲成一直孔雀。”谌墨美眸起笑,“但在很多人眼里,我娘定然不是好女子。休夫这等惊世骇俗的事先不必说,抛下三个儿女,就会让天下很多慈母叱为狠妇。当年阿霁随我回来见母,想得也是她定然愧泪成行,疚心满腹,当如,结果让他太意外”忆及十二岁的冰脸小侯爷当时目瞪口呆嘴愕的模样,笑不要抑。
“主子是说,如果您的相公另有他心,您也会如雪前辈”
“我不是我娘,定然不可能照搬她的所有生活和选择。但男人的心若不在了,我的确不会再要。我不知道如果先动心的是我会如何,我的确是因傅洌爱上我,我才会爱上他,亦因他是全心全意的爱我,我才全心全意的爱他”
碧澜慧眸一转,笑道:“您的相公听了这话,必然是极高兴的。”
是么?谌墨蓦地想到,自己竟是从未向傅洌说过这些话,纵然在两人最亲密时
“主子,奴婢今儿和您说些心里话可好?”
嗯?谌墨挑眉一笑:“若你信得过我,我也乐意提过耳朵。”
“碧澜虽然姓碧,但跟得人却只是‘主子’。”
嗯,这个“主子”不是自己。谌墨有自知之明的忖道。
“奴婢进碧门时,只有六岁。那样的年纪,旁人是否能记得太多往事,奴婢不知,但奴婢六岁前的记忆却是刻在了魂里,永远也不会忘去。爹的腿残了,被人给辞了工,他和娘带我四处乞讨,那些年,我眼中的江南,没有春暖花开,没有碧水青天,除了冷就是冷到今日,奴婢仍会做梦,梦见自己捧着一只破碗在冷冷的江南到处游走”
碧澜语声仍是平淡无仄,慧眸亦未因这往事而起任何变色。于是,谌墨亦没有任何安危或唏嘘的言声动作,只是支了颐,静静聆听。
“因为爹和娘总是把讨得的那点口粮给了我吃,他们的身子变得极坏,坏得让我以为他们熬不过那个春天但一个雨日,改变了外面一家三口的命运。进破庙来避雨的主子发现了我们,兹那时,隔个两三天,主子就会给外面送些吃食衣物过来,有一会,还把大少爷也带了去,给爹和娘看病那样的照顾,使爹和娘多撑了一年半的时间,终于在奻衣饱食中离开,我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去时那满足的模样,爹娘本来以为自己是要做饿死鬼的呀”碧澜淡笑。
“他们去了,我便到了碧门,做了大少爷的随身侍女。进碧门前,我以为,能吃饱肚子的大户人家,定然是快活得不得了。进了碧门才知,不管是主子,还是大少爷,都不快活。那时的大当家,是大少爷的祖父,主子的外祖。那时的当家主母,已不在了一次不经意间,奴婢在碧门一个僻角的小阁子里,认识了一位嬷嬷,她曾是侍候当家主母的贴身老婢,她总是和我讲起一些往事,一些只有她知道的往事。比如那位已逝的主母,平时对碧门内的长老、管事、仆役都极是恶颜凶悍,私下却常一个人流泪嬷嬷劝了她一大堆,劝她既嫁了来,木已成舟,就安心过活,别想着以前的男人云云。而每一会主母都是切齿的恨声‘不可能,既然让他的碧门已经污七八糟了他还不肯放我,既然给了他那么顶绿帽子他还不肯放我,我就死,死了总是自由了罢?我的魂,我的心,可以去找我要找的人’嬷嬷捂了她的嘴,‘您不活,想想可怜的橙儿,她还那么小,她’‘橙儿?那个连我都不知道谁是她亲爹的橙儿么?她她凭什么让我挂念?她凭什么让我为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若不想让他声名狼藉,想让这碧门乌烟瘴气,我何必活着?’”
小东西,娘不会这样哦,不管怎样的情形下,娘都会很疼你们哦。谌墨手指敲着肚皮,默念。
“奴婢进碧门时,那大当家的脾气已极不好了,对几位少爷动辄打骂。那时少爷们的爹离碧门多年,娘已去世。少爷们活得极不快活,但更不快活的,是主子他们。有一次,仅仅因为主子他们练了碧门的武功,大当家就要挑断他们手脚筋脉,永不能习武”
没事没事,爹爹没事,爹爹现在的武功,比你们伟大的娘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去默念未完,“咕咚”,掌心忽受了一击,噫,这小东西,竟敢踢娘?
“那事过去后,主子更不快活了那多年以来,奴婢从来没有见过主子真正笑过,直到您的出现主子真是爱极了您,望着您的眼神,像最暖融的春水,他恨不能将这世上的所有东西捧到您的面前换您一笑。所以,主子对您的心,断然不会变,因为,您就是主子那颗活来的心呐,人怎么可能没有心呢?”
所以,这丫头绕了大半弯,就是怕她胡思乱想,怕她平地起了他念?这个慧黠丫头,碧门有她,有福哦。
只为汝妻
下雨了。
天地织玉珠,尘世处烟霭。
烟霭般的雨气,灭减了夏末暑气,也将几日烈阳高照带来的闷热一并消去。
不必再劳烦那个尽职的碧澜丫头置冰降温以使她好睡,这一夜,清凉舒爽,必然是酣眠呶。聆着窗外沥沥水声,与肚里的小东西絮絮说完了话儿之后,谌墨闭了眸,向周公老头儿的棋盘靠拢去
嗯?黑白分明大眼倏尔掀开,黑丽的眼珠转过几转,牢牢盯住了床尾,那厢有一道颀长形影,背着桌上小灯的淡芒负手而立,美眸遂瞟出不屑眼白,“江南怪医,你又在装我夫君?你的丹药毁得不够是不是?”
她当然知是他,但顺便能把那个敢动念头戏弄自己的江南怪医拖到水去,也不错
果然,来着细眸闪过戾色,“他装我?他做过什么!”他竟敢如此?!
长睫飞眨,无辜又纯洁:“你是唔唔”
香唇遭欺,芳舌遭戏,那小别三月的相濡以沫,那唇齿相依的灵魂交逢谌墨睫毛掀掀,见得自家夫君一对凤眸已动情阖上,嘻噫?仿佛,在自己小嘴内放肆扫荡的舌上,带有浅浅的甜息,就似自己平日常用的酸梅汤?嗯,睡前有放了半壶在桌上,他定然是给偷喝了为确定猜测,小舌又舔上几下,以来慢慢品尝确认
“小妖精!”男人喉内一吼,已将她那条调皮惹人的小舌勾进薄唇,火热品尝!
很快,谌墨发现自己脑内的所有顽皮念头均融化作水唉,在床上,她从来不是这个男人对手
“不行哦,肚里宝宝”
“我问过你的随诊大夫了,他说现在已可以!”
他竟向大夫咨问这些?“你不要脸你”
“别动墨儿”
“”
雅室内,女子的低低呻吟,男人的促急低吼,和着窗外沥沥雨声,汇出最羞人耳膜的天籁
“墨,墨”待室内一切方歇,男人的薄唇仍抵在红唇上不肯稍移,
“走开,我要睡觉啦”这只巨蚁,连臃肿的水桶都吃得如此尽兴,色到无可救药了
墨儿~~
傅洌捧着这张挂着娇艳红晕的脸儿,难移瞬时。孕妇都会如此美丽么?眉如翠山,鼻如悬丹,满颊的红晕延至眉梢,如一朵盛开的粉莲般绽放,芬芳得屏人息,娇媚得勾人魂他敢确定,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约俗无关,这个人儿,的确是更美了傅洌心底忽蹿酸气:这要人儿,没有他在身边,过得很好?
这三个月来,但有一寸闲暇,相思之毒就会浸心浸身,分他全副筋骨。他熬剪如此,她竟然但是,送她离开,就是为让她很好,不是么?犹如此,仍是这人儿这人儿!
“你做什么啦”下唇遭轻咬,女子被扰醒,语出糯软嗔声,“你是狗哦?”
“想不想我?”
“不想”眼色又要变?“怎可能?想,想极了哦”笑?这样就高兴?好好哄
“墨儿,小墨儿”
“小墨儿在肚子里,嘿嘿会动哦要不要摸摸?”举眸望见男人猝深的瞳色,啐道。“是要你摸摸小东西啦你又在想些歪邪了是不是?大色狼!”
唉~~
怎么办?怎么办?傅洌竟生无措了,世上,怎会有这人儿?一颦一笑,一嗔一怨,一丝一发都已让由皮及里,由肌及髓,无处不爱,无法不爱,原来,爱到极致,竟亦会无措,因不知除了爱,还能给她什么这人儿,这个只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的人儿陡然,他想起:“江南怪医冒充我骗你?除此,他还做了什么?”
嗯?在他专注沉溺的眼波笼罩下舒适的昏昏欲睡的谌墨一怔:“他扮成你的模样,接近我而已”
“他可曾做过别的?”
“别的?”
“他若一根指头碰你,我斩他一根指头,他若整只手来碰你,我斩他一只手,他若”
喔唷唷,教坏小孩子哦,不过不过,好奇咩“他若整个身体碰我,你带如何?”教坏小东西,我是坏心的娘,呜呜呜
傅洌雅颜遽变,、虐神附体:“我将他整人撕碎!”长躯便待疾起
谌墨双手抱住:“没有没有,他并没有碰我一丝一毫啦”乘乘,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有这副模样?残冷,邪虐,阴狠他说他要将人撕碎?她竟相信,他不是说说而已!小东西,不要学哦那样很恶心很血腥很暴力很不优雅不要学不要学
“他扮着你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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