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处长,我是潘万里。黄仲洲到现在还没有来,这是怎么搞的嘛,飞机已经要起飞了。”
潘万里也顾不得平日的礼节,在电话里毫不客气地责问。
马天晓这一惊非同小可,从女人赤裸的身体上滑下来,足足有三分钟不讲话。只听见听筒里潘万里的“喂—喂—”声。这天晚上,马天晓在一个只有汤白驹知道的秘密地点与一个艳女玩得兴起。电话也是从这个女人手中很不情愿接过来的。没想到听到的竟是一个当头霹雳,黄仲洲没有按时去机场,这太可怕了!
马天晓心里非常明白,蒋总统为将这批文物秘密运往台湾,其用心良苦,不亚于指挥一个重大战役,他每条线都作了周密安排,各行其事,互不过问,所以今晚去机场也没有马天晓的份。现在,黄仲洲没在机场露面,那么这批文物呢?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头号大事。
马天晓吓出一身冷汗,把艳女热烘烘的身子一推,连忙下床穿衣服。
怎么办,报告总统,免不了一顿臭骂、训斥;不报告,此等大事他马天晓岂敢隐瞒。丢了官是小事,说不定哪座荒山上会多出一座新坟。
他只得战战兢兢向蒋介石报告:“黄仲洲没有去机场,现在去向不明。”
“什么?”蒋介石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在电话里半晌不说话,然后爆发出一通怒骂:“你,你为什么不亲自护送黄仲洲去机场,你坏了我的大事,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是,是。”马天晓只是一连声地点头认错,“我有罪,我有罪。但我没接到去机场的命令。”蒋介石一想,是自己没叫马天晓去机场的,只好改口说:“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查明情况,向我报告!”
“是!总统。”
马天晓连忙赶往机关,兵分两路:一路由行动队长带领去黄仲洲的住处;一路由他亲自率领赶赴机场,看看是否能发现可疑的线索。
由南京飞往台湾的夜航班机虽然延迟了一个小时,还是在凌晨4 时左右从明故宫机场起飞。骚动的旅客唾骂了一阵,总算安静下来,一个个倒在座椅上,很快进入梦乡。
和灿烂的朝霞一起,飞机降落在台北松山机场,银闪闪的机身映着耀眼的霞光。
早就静候在机场迎接黄仲洲的白玉婉,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外套,脖上系一条彩色绸巾,这是夫君最喜欢见她穿的服饰。
绸巾在晨风中飘拂。她笑吟吟地看着飞机徐徐在跑道上滑行,最后停在不远处,就随同一大群接机的男女老少向前奔去。
乘客们沿着舷梯依次而缓慢地走下飞机。开头不见黄仲洲,白玉婉并不在意。人已下来一大半,白玉婉有些急了,就挤到舷梯最前边,翘首望着机舱。那门口出现的每一张脸孔,都是陌生的。
白玉婉忍不住了,双脚已踏上舷梯。但机上的乘客已走空,舱门也随之闭拢。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她正想敲开舱门去问问机上的人,黄仲洲怎么没乘这架飞机来台北,“请问,您是白玉婉女士吗?”背后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白玉婉回头一看,出现在她身后的是一位衣冠整洁,举止不俗的青年军官。
“我是白玉婉。”她诧异望着对方,从领章上认出他的身份是中校。
“我刚才接到南京方面的电话,要你立刻返回南京。”
“啊——”白玉婉惊呆了,“这是什么意思?说是我丈夫要来台北,现在却要我赶回南京?”
“其他情况我不知道,电话里也没有说。”青年军官显出军人的严谨和庄重,“只是要我通知你,马上赶回南京。”
白玉婉也不想再问了,懊丧地望着人已走空的偌大机场。
中校看了看手表:“白女士,去南京的班机还有近两个小时就要起飞。
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可坐我的车回到住所收拾一下。这儿的乘机手续由我来办理。”
日当正午,白玉婉心急如焚的回到南京。当她走下飞机,望着头顶的太阳正高挂在紫金山上时,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来机场接她的不是黄仲洲,而是侍从室的一位江主任。她早在台北上飞机时就有这种预感,在松山机场接不到丈夫,她就感到情况不妙,所以到南京她也不抱很大希望。
“黄仲洲怎么没有来?”她脸色苍白地嗫嚅着。
“白女士,你先别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江主任竭力安慰她。
白玉婉怀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坐进了江主任的车。开头,她还担心车子会把她载到一个神秘的地方,等待她的将是灾难和恐吓,没想到汽车一路驶过的都是她熟悉的街道。
当轿车驶进博物馆,停在她家那幢小别墅门前时,她情绪复杂地下了车。
虽说离开黄仲洲、离开南京这个家只有几天,倒像是长达半个世纪。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博物馆大门的岗哨不见了,换上了传达室的管门老头。博物馆那幢红砖房子都已门窗紧闭,钉上了一根根木板,贴着交叉的封条。院子里的杂草,几天下来像是长高不少,显出一种异样的破败荒芜气氛。
自己家的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满屋狼藉不堪,看来已经有几批人来翻寻搜查过了。
“仲洲!仲洲!”白玉婉一进门就大声呼喊。明知人不在屋里,她也会本能地呼喊。
“别喊了,黄太太。”江主任劝说道,“黄先生不在家。”
“仲洲他”白玉婉一阵惊慌,柔柔地问,“他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太太,你别心急。”江主任点燃了一支烟,嘴里浓浓地吐出烟圈。
“江主任,你能不能快点告诉我,黄仲洲到底在哪里?”白玉婉实在按捺不住了,一再催问。
“黄太太,仲洲兄一向受总统器重。昨晚总统让他护送一批文物乘机去台湾,结果在去机场的途中失踪。随车同往的四个押送文物的士兵葬身荒山。”
“啊!”白玉婉惊叫一声,双眼睁得老大,非常恐怖。“黄太太,你别担心,发现的尸体中没有仲洲兄。他肯定是去了别处,只是下落不明。”
“那他会去何处呢?”白玉婉在发愣。
“是啊,我们正在四处寻找。总统对此事也非常关心。你去台湾,是总统安排的;让你回来,也是他的命令。”
白玉婉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天旋地转,泪水马上夺眶而出。江主任抬出总统,满想宽宽她的心,说明上峰十分重视此事,谁知道这一来反而加重她的疑虑,更感到事态的严重。老黄啊,老黄,明明是总统决定我先去台湾,你为什么硬说是你决定的?我要与你一起走,你为什么硬不让?在机场我多想哭哟,你又为什么不许我哭?“太太,哭是没有用的。”江主任拍拍她肩胛劝慰道,“我知道你与黄将军感情笃厚,难分难舍,现在应想法找到他才是哟。”
“找他?”白玉婉不明白江主任的意思,“我上哪儿去找?”
“太太,你可以放心,总统亲口对我说,只要黄将军肯回来,带回这批文物,无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予追究。”
“现在,我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仲洲也是下落不明、死活不清,我一个女流之辈,有什么办法可想哟!”
白玉婉说这些话有些懊恼,也有些气愤。你们把我的丈夫不知搞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反而向我来要人,天底下有这种不讲理的事吗?
“办法倒是有的,我可以帮您想想。”江主任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抽着烟,“只是不知黄太太肯不肯合作?”
“什么办法,你倒说出来听听。”
白玉婉不知江主任说出的会是什么样的办法,一时面带难色。
“不会使你太为难的。”江主任微微一笑,“会很体面地让你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你快说吧!”
“黄太太,你的画不是画得很好吗?我让你在南京街头当众作画,让黄仲洲的南京好友在你身边观看,然后拍一张照片刊登在《新闻报》上。这样,黄将军看到你的照片,知道你已从台湾回到南京,我想他肯定会来找你的。”
“这样做行吗?”白玉婉沉吟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几名警察直冲进门,大声问道:“这是黄仲洲将军的家吗?”
江主任皱起眉头正想训斥,白玉婉抢着回答:“是的,我是黄太太。有什么事请同我说。”
“你家有个叫张阿囡的女佣吗?”
“有哟。”白玉婉惊慌地问,“她怎么啦?”
“她在公厕里被人杀死,已经好几天,请你马上去处理后事。”
白玉婉更是瞠目结舌,昏厥欲倒。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走了才这么几天,家中居然会发生这么多风波和变故。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夏公馆的铁门尚未开启,更觉院内花园的清幽。
几只呦啭的晨鸟在枝头跳蹦,震落了叶子上的晶亮露水。
这时,沿着林荫道远远走来了一个身穿长衫的人。也许是早晨天气凉,他在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丝巾遮住半张脸。
他来到夏公馆门口并未推门,只是从铁栏杆的围墙外,透过枝叶朝里观望了一番就准备离去。
边门开了,从里边闪出了马天晓。他一看这个穿长衫的竟是书画商人石亦峰,便紧紧追问:“唷,石先生,这么早就上这儿来,什么事让你这么操心哟?”
石亦峰不禁一愣:马天晓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他连忙含笑招呼:
“嗬,马处长,您早!我习惯早睡早起,散散步来到这儿换换新鲜空气。”
“哦,你们文人墨客很懂得养生之道,好悠闲哟。石先生,最近书画生意不错吧?”
“唉!别提了,这年头洛阳纸贵,者百姓买米的钱都困难,谁还用钱来买我的字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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