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在这恶心龌龊的后宫里,一切都该结束了。
“你杀了我吧令狐谦。”高皇后状似疯魔,死死的抱着孩子,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痴笑:“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
“朕不杀你。”令狐谦准备离开:“中宁宫是朕送你养老的礼物,你这辈子就带着你的孩子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连珏站在门外垂着头,整张脸都没在黑暗中。
“都办妥了?”
“是,皇上。”连珏的声音染了夜色,也变至沉沉的:“是个富足的好人家。”
令狐谦站在院中,遥遥的看着天空那一轮满月。又快到十五了吧。
生在帝王家,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
眼角淡淡的掠过院中跪了一地的中宁宫宫女太监稳婆,还有簌簌发抖的太医邱德。
“皇子夭折,全中宁宫奴才及相关人等悉数陪葬!”
“连珏领旨!”
作者有话要说:
☆、风口浪尖
萧太后听到消息还是迟了一步。
春姑奉命赶到中宁宫的时候,院中所有奴才宫女稳婆太医无一活口,都是一剑穿心毙命,招式毒辣,血腥遍地。宫内皇后抱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婴孩,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眼中全无他人,已是完全的疯了。
萧太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生生憋的吐了血。
顾不得许多的着春姑去传令狐谦过来,天色将明未明的那一刻,两人面面相对站在了万慈宫的前厅里。
还是大年初一令狐谦登门请安时候的场景,人亦一样,位置如初,连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倔强混合着淡漠都差不多。
只是今日的萧太后脸上多了一丝苍老与悲怆,浮在一向强势的老人脸上,看过去分外的不忍。
“不知母后叫儿臣此时来——”令狐谦一开口就被萧太后打断了。
“皇上不是哀家所为何事?”
令狐谦摇头,神色镇定又诚挚:“母后年纪大了,这么晚不休息,很是让儿臣忧心。”
“忧心?”萧太后气愤至此,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皇上你很好”
令狐谦不说话,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
萧太后毕竟不是常人,失态了几分钟终归接受了残酷的现实:“皇上你杀了皇后所生的孩子?”都是明白人,她不会说出自取其辱的话。
于是这别扭的问话被很顺利的理解并解答了:“婴孩不足月,出生即窒息夭折。”
萧太后咬了牙,满是皱纹的眼角轻轻一抽:“你知道那是谁的孩子!”
“儿臣不知。”令狐谦回答的若无其事:“若母后肯告知,儿臣感激不尽。”
萧太后沉默了半晌,颓然跌坐在软榻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令狐谦面前露出垂垂老矣的迟暮姿态。
“你是皇上,哀家不能说你做的是错的。”
沉默,蔓延。
“只是恐怕世事难料,难以尽如皇上的意。”萧太后倒也不是为了驳斥令狐谦的面子,平静的了无波澜:“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记得你是皇上,是南楚的帝王。”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令狐谦垂了眼睑恭声回答。
“皇上回去歇着吧,”萧太后转身的背影不再挺直,看过去说不出的萧瑟,真真有了一个六十多岁老人踟蹰蹒跚的步伐:“哀家要代我那未曾面世的曾孙去念往生咒,求佛祖保佑,下辈子别再投生帝王家”
风城中心最热闹繁华的客来居客栈。
淇澜本就只是受了寒体虚发热,并没有什么大碍。到了风城住下后,好好休养了几天,身子恢复了许多,脸色也眼见着红润了。只是依旧单薄孱弱,让人看了就心疼,好似刮阵风就能给吹到天上去。
萧然虽然担忧,但是眼看着她一天好过一天,剩下的无非是因为忧思而造成的心结,隐约的也就放心了。有些话自己不好说,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好好照顾她,寻了各种的吃食和稀奇玩意儿博她会心一笑。
这天不知道为了什么,萧然本来只是买了一包风城出名的花生酥来讨淇澜欢心,不成想淇澜打开纸包吃了一块就哽住了,食不下咽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知道他们怎样了”淇澜坐在窗边,透过开着的窗棂望向楼下热闹的街道:“会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萧然不敢妄自追问,权当自己听不到。淇澜在南楚皇宫那一段时光是自己空白一片却也搀不进去的,幸好他也有自知之明,不会做那无谓之事。
看着萧然帮自己沉默的倒茶,淇澜勉强笑笑:“萧然你也坐下喝杯茶吧。”本来想说这些日子多亏你之类的感谢话,可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萧然低低的开口,还是不太习惯称呼淇澜的名讳。
“不知道,“淇澜很茫然也很坦然:”若我只是孤身一人,可能就四海为家去欣赏各地的良辰美景。可是靖远“想到这儿就苦笑,令狐谦手里抓着她最大的筹码,跑得了一时,她又岂能跑的了一世?
萧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人各有志,就像他萧然,无意仕途,哪怕回乡务农都心甘情愿。又好比沭靖远,他肩上扛了镇远大将军沭威的期望,还有沭家上下老老小小沉甸甸的深仇大恨,让他放下何异于痴人说梦。
若是淇澜无情无义也就罢了,管他沭靖远和南楚帝王斗得你死我活,只管独善其身就好。可是她偏生不是这样的人
“令狐谦会抓你回去吗?“萧然迟疑着,还是艰难的问出了口。
“会,我对他来说很重要。”淇澜难得的开玩笑,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抓回去又能怎样,两人之间是无解的僵局,注定就是八卦阵中的死门。
“他对你,好么?”萧然看着淇澜在眼前渐变阑珊的笑意,心中苦涩难当。
“若是我没会错意,”淇澜叹口气:“他是准备把我抓回去立后。”这当口,沙陵政变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了,她想要不知道都难上加难。
朝堂之上一朝变了天,丞相被斩株连九族,相应的官员一下子牵出一大片,削职的削职,发配的发配,看来南楚一统天下已成事实。原本暂管后宫的淑妃,也因为其父亲谋反的事情受了牵连而被打入冷宫。皇后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传出来的秘闻是说皇子早产夭折,皇帝一怒之下让整个中宁宫陪了葬。皇后痛失爱子一时难以承受,得了失心疯,疯癫了没几日,被人发现用三尺白绫自缢在了中宁宫正中的房梁之上。
淇澜不是蠢人,前后一联想,大致模糊的知道了令狐谦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明白不代表接受,她和他之间横亘了太多,如今又增加了春柳这条无辜的性命,想要若无其事的回到过去,已经成了一种白日梦般的妄想。
萧然听的齿冷,久久说不出话来。
可是两人都不知道,房门外,恰好经过的一个身影好巧不巧的听到了这几句话,惶惶的眼神中一下子充满了怨毒。
楼下窗边状似喝着茶欣赏风景的一个中年紫衣男子等来了从楼上匆匆掩面下来的所等之人,正要开口,来人却抢先说了话。
“劳烦告诉世子,方某夜里子时自会登门,届时将挟份大礼以谢世子的收留。”来人正是从淇澜房门口偷听之人,只是怕被人看到似的戴了帽子,垂下的黑纱挡住了面容,看不清楚真实的样貌。
紫衣男子也是奉命来接洽,闻言也不再客气的站起了身:“在下自会转告世子。”
黑纱下的面容狰狞到扭曲,紫衣男子看了一眼,隔着黑纱都觉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细看,匆匆作个揖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又入狼口
深夜,万籁俱寂。
淇澜本就睡的不沉,迷迷糊糊中,只觉得闻到一股异香,待到警觉不对的时候,头脑已经昏沉的不做主了。
最后的印象是有人从窗子翻进来,站在床边目光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好似自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再度醒来的状况就不那么愉快了。
她很无能的又被绑架掳走了,真是大大的打击了她前世作为特工杀手的骄傲心态。
睁开眼后,触目可及的都是艳粉色的床幔及锦缎流苏,带着扑面而来的刺鼻脂粉香气,倒颇为让她狐疑是落到了什么疑似花楼的下九流地方——
“醒了?”毫无善意的声音,随即下巴被生硬的捏住,迫着她抬头迎上一张因为憎恨而扭曲的面孔。
是那个从客栈掳她走的男人。
“你是谁?”虽然这么问太落俗套,可是当务之急应该是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是谁?!”男子就像听到一个极大笑话一般纵声大笑,那笑声里毫不掩饰的阴骛怨毒狠绝劈头盖脸迎面扑来:“我是被南楚皇帝通缉的丧家之犬,是被令狐谦那个卑鄙小人过河拆桥的卒子。只可惜,”略显尖利的放肆笑声戛然而止:“我先一步逃出了泰周,而且还遇到了他同样逃亡在外的未来皇后。”
淇澜倏然心惊,他偷听自己和萧然的谈话?泰周?那他是——
“景帝方为?!”
“真有一国之母的风范,”方为手指拧的愈发用力,淇澜小巧的下巴碎裂般的疼痛:“功课做的不错。”
“方为你先松手,”淇澜放缓语气,避免激怒他本就不稳的情绪:“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方为咆哮,被连玉鬼魅般的一路追杀吓得他魂飞魄散,此刻将怒火全都发到了淇澜身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那好我问你,”淇澜镇定下来,努力放松自己不去想被他钳制的痛苦:“我是谁?”
“你是谁?”方为惊疑不定,皱着眉狠声:“你是令狐谦的女人!”
淇澜苦笑,喟叹了一声:“方为你错了,我跟你一样,是一枚弃卒。”
伸手拉住方为的袖子,轻柔却坚决的摆脱了他铁箍般的手指。
“我是天泽国丢卒保车那个大义公主,连公主的名头都是周帝临时赐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