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我保护你。”阿斗以为他的话吓着了司空落,抓紧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压低声音安慰着。司空落这时突然明白过来。他语气里的焦急与紧张让她安心,竟然感动的湿了眼睛。
没关系,没关系,她一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即便这个男人是内奸,她还是被他感动了。
在他切断门栓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阿斗是怎样的一个人?规距、守礼、忠心。他先是守着礼数的敲门,进而就直接用刀切断门栓,连挑开都嫌浪费时间。要用一把平常的刀子切断木质的门栓,常人怎么可能办到,除非使用气功,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内功。内功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学了就有的东西。他不顾礼数的闯进来,连内功都用上了,自然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可接着,他的一句话就让她心寒。他说,快跟奴身走。跟“奴身”走。奴身,是这个时代奴才的正称,他从来没在她面前用过,最多也就是用“小的”。危急时刻他用了这个词,足见在他内心深处身份认证的是“奴才”而非“小的”。可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当过他的主子,何来他是奴才这一说?也就只有沈君羽了
那个男人果然心机深沉,处事周密,真不愧了他是一国之主。对付她这样一个无能无头脑的女人,就算美名其曰的说是保护其实是放一双眼睛在身边监视自己,她也猜不到是来监视她的。还又让阿斗装成烂好人让她去救,彻底打入她的内心深处,再无从防备。就算她再无用,沈君羽也不允许有意外发生,哪怕阿斗这步棋是多余的也要用。天可怜见,还真是教他给碰上了,她多少还是有点头脑的。这点头脑,却应付不来沈君羽,被他盯上,真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
他何必要那么多的思虑来着,她根本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干不了,只想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比不得宫里的那三个人,有才华的有才华,有野心的有野心,有好脾性的有好脾性。她就算演的再真,就算他已经认定了她是无能无头脑、惊慌怕事、懦弱颤微的女人,就是不放心她,就是要盯着她,这就是帝王术么?
出了房间以后,通道里静无人声,竟能听见他们俩急促的脚步声。
难道又是一个圈套?有劫匪,有劫匪怎么不见任何声响,不见别人有动静?沈君羽该不会设了这样一个局,让她死在“劫匪”的刀下吧?呵呵,用得着这样多此一举吗?不放心她一刀杀了她岂不是痛快?这样一想时明悟了过来,暗觉自己太过小气。沈君羽真想她死时根本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直接让人暗地里杀了她就得了,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人物,不用麻烦。
阿斗平时不会乱了规距自称“我”,他第二次自称我时说,我保护你。是我保护你,不是小的保护你,更不是奴身保护您。他在心底,把她当做平常人,保护她不是因为他身上所背负的使命,而是因为真心的不想她受到伤害。
瞬间,司空落脑海翻涌,心思只一晃全都明白了。她加紧脚步跟着阿斗,见他神情凝重中带着隐忧,沉默不语,也不敢问话,怕被人听到声音坏了事。
尽管只有他们两个人逃亡,她却深信遇到土匪了。阿斗的武功一定很高的,不然不可能这么早的知道。这样有能力的人,沈君羽也舍得让他来盯梢,真是看得起她了,这样浪费人才。
到了过道的尽头,阿斗突然顿住身体,靠墙一手伸长空护住她,一手紧握身侧,探头向外看。司空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听“嘶”的一声,眼前一黑,一块棉布已经蒙上了她的眼睛。
“闭上眼,不害怕,马上就安全了。”阿斗系结的时候说。司空落听话的点点头,耳朵里被塞进了两团东西。心里一暖,真是一个细心的男人,一会儿可能会有打斗,他知道她胆小,所以不想她看见任何东西听到任何声音。
“小心。”司空落轻声说,阿斗正隔了衣服抓了她的手腕要走,僵了一下,拉着她大步向前。
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感觉,走了几步时,阿斗停了一秒,再几十步,停了一秒。这样有五次,第六次时只走了几步就停住了。耳朵被塞住,并不是完全隔音,这次她依稀听见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再走了五步也是这样,她已经能感觉到他和人打斗了。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漫入鼻中,这让司空落开始紧张起来。她随着他向前走,血腥味也重了起来,开始能听到模糊的杂吵声,想来船上已经被惊动了。
忽然,阿斗停住了,身体紧绷,握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突然什么声响都没有,好像一下子安静了,只感觉自己的心因行走过快而跳动着,过了十几秒,依然没有动静。
司空落耐不住,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条。事情要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她不能这样被动的等着。
数百只弓箭!
入眼处,数百人穿着统一的服饰密密麻麻的围住他们两,拿弓箭对着!
司空落懵了一下,事情这么严重!
左耳的棉团松动,她能听见右前方的吵闹声。有愤怒的惊骂、有恳切的哀求、有孩子的哭闹、有厉声的制止,各种声音杂合一起,冲入她的耳中。
向周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身处甲板上,地面上躺了几个人,最近的一个被割裂脖子,鲜血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司空落心里一紧,咬着唇,看了阿斗一眼。看样子,那人是活不成了,而这人,是被阿斗杀的。这一路,他至少伤了数十人。他果然是沈君羽的人,那个实诚巴交的阿斗,是不会如此果决心狠的。
劫匪,那就应该是劫财的,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
阿斗手中拿着一把刀,高度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凝听着身后的声响。他抽空看了司空落一眼,心里微讶,却又勇气倍增。果然是他的主子,虽然脸色雪白,却胜平常镇定,她一个女人都不害怕,他又有何惧?
这时,围困他们的人群分开了一个豁口,船上杂吵的客人已经被驱集到了一起。
司空落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一定会出来一个首领说一大堆话,交钱怎么怎么的,不交钱怎么怎么的。
“向西,夺小船。”杂吵的环境中,阿斗低声对司空落说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阿斗伤了他们这么多人,这些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时,走出来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白净斯文,一身银白色直裾禅衣,衣上有很长的桥肩,黑发纶巾。很多人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司空落突的就想起了“奇装异服”这四个字来,差点就笑了起来。
在这个所谓的大乾朝,很多规距都和古代一样,不同阶层和社会地位的人,穿衣的颜色材质都有明确的规定,不得逾越。白色是平民所穿,而直裾的禅衣现在已经极为少见。在她看来这衣服很是好看,在其它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的身份一看就不低,这种打扮,很乖张。
“安静,听我曲通说。”曲通面带淡淡的微笑,挥了一下手。人群里杂吵的声音小了很多,不可能突然安静,他见此皱了皱眉。
司空落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人是在做秀,神情和动作带着内敛的幽默,很适合去当21世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
身体突然起了异样的警觉,顺着感觉望向船舱口,和傍晚一样,什么都没有。她突然意识到事情非常的严重,不似劫财这样简单。
“啊——”数声惨叫突然响起,声音尖厉刺耳,如暗夜里夜枭的鸣叫声划破冬日夜里寒冷的天空,直震耳膜。司空落浑身一个激凌,眼角还能看到曲通刚挥手示意放箭的手正垂落下去。
阿斗挥刀,打掉射向他们的箭。
司空落震撼的看着那个还是面带微笑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下令放箭。曲通的目光转到司空落的身上,见她脸色惨白的盯着他,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这种颔首式的问好,像是见到久识浅交的朋友。司空落望着他自若的笑脸,只觉在火光的影射下,那微笑变得恐怖吓(he)人。
甲板上这时躁动不已,惨叫声哭喊声和呼痛声连成一片。
弓箭手射了一波,停了下来。
“安静。”曲通又淡淡的说的一句,人群瞬时鸦雀无声,连痛苦的呻吟声都被压抑了下来。“愿意交出所有财物并投降的,站到左边。”他举起左手,指着方向。
人群又是一阵躁动,争先恐后的往左边奔。
司空落没动,她知道绝不会这么简单。这个曲通,她就是莫名的能看透他的性格。虽然他们所乘的这艘船是商客混用的船,近二十米长,两层高,船上的人基本上非富既贵,财物丰厚,现在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是劫财的。
“这些人什么来历?”司空落问阿斗,这些人服装统一,极听指挥,像是士兵,可在大乾境内士兵怎么会来干劫船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问完阿斗果然听那个曲通说:
“可获全尸。”人群还没走上三五步,听曲通补充完以后,静默了一秒,刹时又炸开了锅。
交出所有财物并投降的原来并不能免去一死,竟然只能获全尸,这怎么不叫这些心存生念的人吃惊和气愤?有性恪急躁的已怒骂了出来。
“西南逆臣!”趁乱,阿斗答了司空落的话。
曲通对怒骂声听而不闻,笑而不语,只是举高了手轻轻一挥,落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全场,目光在扫过司空落的时候停了一秒,也就不再看她。
命令一下,顿时,箭羽如飞蝗般漫天漫际的逼了过来。
凄厉如月夜狼嗥的惨叫声冲天而起,人群惊愤反抗,向外冲去。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有钱人请来保护生命和财物的,都有武功,可是箭是远程攻击武器,他们所带的剑是近身攻击武器,被人围攻,优势自然不在司空落这边。而受伤的,都是一些弱者。
浓烈的血腥味冲鼻而来,身边的一个仆人打扮的小孩被箭射中,惨叫着倒地,血溅了她一身,射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