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晶英与韩婉婷来到了阳台上,远离了嘈杂而热闹的宴会现场,显得清静许多。七月的夏风在夜色下拂过她们的面孔,温热的气息就好像情人间的呢哝,耳边传来草丛中欢叫着的鸣虫的歌唱声。月光柔和的洒下银色的光芒,让她们黑色的头发上如同戴上了一个银白色的王冠,闪闪发亮的煞是漂亮。
张晶英微微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楼下花园里被风吹拂的不断摇动着的树木,低声说道:
“婉婷,看过《红楼梦》吗?”
“《红楼梦》?啊,当然看过。”
“记得那里面有一回,是秦可卿死后给王熙凤托梦的故事吗?”
张晶英见韩婉婷点点头,于是接着说道:
“我现在看着仲能,看他这样的春风得意,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秦可卿对王熙凤说的那些话。仲能这次来欧洲,又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我是为他感到高兴,骄傲。可是,更多的,我还为他担心。我很怕,很怕有一天,秦可卿说的那些话,会应验在他的身上。”
韩婉婷想了想,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她眉间一动,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英姐,你是怕孙将军的声望和地位太过耀眼,功高盖主,会遭人嫉恨?”
“难道不会吗?这次赴欧考察,艾森豪威尔就只点名邀请了他一个人,不但全中国的各军将领没有份参加,就连委员长的名字都没有提。旁人且不说,如果你是委员长,你会怎么想?看到了吗?宴会上,那么多人围着他,赞美他,他好像成了明星,成了中国最有名的人。你觉得,这一切,远在中国的委员长会不知道吗?那些本来就看不惯仲能的人,心里会不妒忌吗?”
“可是,孙将军这次出行,还是姑父批准的。如果姑父心里真的不高兴的话,就不会同意孙将军出国了啊。”
张晶英禁不住失笑,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傻妹妹,仲能是美国的五星上将亲自点名邀请的,委员长就算再不高兴,也不可能轻易的拂了他的面子。中日之战,不知道还要打多久,而中国的抗战还是要靠着美国的援助,委员长是绝对不可能为仲能而得罪这样大的财神爷的。
别说是让仲能出国这样的小事,就是当堂给他一记耳光,他都能笑着把另外半边脸送过来给你打。委员长若没有一点这样的本事,真是将一切想法都挂在脸上,让你能轻易的看懂他的喜怒哀乐,你觉得,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吗?”
张晶英的话让韩婉婷沉默了。是的,姑父并不是喜怒轻易形于色的人。父亲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这是一个城府极深却心胸极窄的人,共患难易,共享福难。工于心计的他,革命多年来一路上打败了无数的政敌,收服了一个个拥兵自重的军阀,若是没有一点不动声色的本事,恐怕也坐不上今天的位置。
“英姐,孙将军是在国际上有声望的人啊,带兵打仗也有一套,就算姑父对他真有防备之心,将来这战场之上,恐怕也少不了要倚靠他。想来,姑父他也不会傻到要自断双臂,动手除掉忠于自己的肱骨之臣吧。”
韩婉婷沉吟了片刻之后,蹙着双眉慢慢的说道。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张晶英发出轻轻的嗤笑声,她循声转头望去,就见张晶英面上冷冷的,月光下,她竟看起来显得有些阴狠:
“婉婷,当年东北的张学良和他可是八拜之交,换贴兄弟,可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对自己的磕头兄弟都能这样狠心的人,你说,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仲能算什么?在他心里,不过就是一个为他卖命的工具而已。用得着的时候与你称兄道弟,倘若哪一天没用了,哼,谁晓得会是怎样的结局!”
“英姐”
韩婉婷一时语塞,对于张晶英如此直白的痛斥姑夫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口,最后只能默然以对。过了一会儿,大约张晶英发泄完了心里的不快,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气过重,见身边的韩婉婷有些手足无措,这才对她歉然一笑,拉着她的手温言道:
“对不起,你看,我一时忘情,就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的说了这么多。婉婷,你可别见怪。”
“怎么会呢?我知道英姐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能在我面前告诉我真心话,说明你信任我,没有把我当成外人,而是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姐姐和妹妹说说话,难道我还会计较什么吗?”
韩婉婷调皮的一笑,亲昵的挽住了张晶英的胳膊,立刻将刚才两人之间短暂的尴尬一扫而光。她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将刚才的对话深深的藏在了心里。张晶英举起酒杯,看着韩婉婷笑道:
“来吧,祝中国必胜!”
“中国必胜!”
两只玻璃酒杯在柔和的月光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她们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这时身后传来了狄尔森平直的声音:
“夫人,将军在找您。”
韩婉婷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附耳到张晶英身边,低声笑道:
“怎么样,我就说嘛,这个时候,你应该陪在孙将军的身边。看,他着急找你了吧!”
“去,你这小家伙也敢拿我寻开心!我们都是十几年的夫妻了,老夫老妻的,可不像你们两个,刚结婚,还在蜜月里,爱得跟蜜里调油似的,一刻见不着就如隔三秋!”
“英姐!说什么呀!谁和他‘如隔三秋’了”
韩婉婷被张晶英调侃的脸上红晕顿起,有些不好意思的娇嗔着,引得张晶英反倒呵呵的低笑起来。说话间,她们转身回过头去,就见一身戎装的狄尔森正快步朝她们走来。月光下,他胸前的勋章闪闪发光,银色的月光投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将他本就深邃的五官刻画的越发的立体,充满了西方的魅力。韩婉婷看着他,心中一甜,想到张晶英刚才的话,身子立刻热了起来,只觉得耳边轰得一响,脸上涌起一股热气,羞得她连忙垂下了眼睫。
“逸之,我把你的新娘子还给你了噢,不在这里当讨人厌的电灯泡!呵呵”
张晶英笑着离开了阳台,偌大的阳台上,只剩下了韩婉婷和狄尔森两个人。狄尔森看着张晶英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这才转身过去,走到半垂着头的韩婉婷身边,伸手轻轻的刮了刮她娇嫩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和微微发热的肌肤,让他禁不住想到她在他身下时的娇媚之态,禁不住胸间发紧。
“你和夫人在说些什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一些家常话。你来得时候,我们正在祝愿国家能赢得胜利。”
他闻言笑了笑,没有再问,只是握着她的手,并肩与她站在一起。她侧身看着他,又看了看身后宴会厅里热闹的情景,好奇道:
“你不进去吗?将军会不会找你?”
“不会,就是将军叫我出来陪你的。他知道我们新婚。”
他的声音绷得很紧,语调有些不太自然,好像一个不小心,那根绷得很紧的弦就会应声而断。她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羞得头都快垂到胸口了。他见状,心间柔软的要化成了水,抬起她的下巴,在月光下,看着她如仙子一般清美的容貌,看着她水汪汪眼睛里的自己,声音有些低哑的轻语道:
“婉婷,你开心吗?我做的一切,都只想让你开心。我想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女人。”
韩婉婷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乎要汹涌而出的爱意,已经快要溺毙在他的温柔里,羞涩的点点头。狄尔森的手指轻轻的在她脸颊上摩挲着,柔滑的肌肤和温香的味道,让他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与她耳鬓厮磨、四肢交缠的画面,整个人禁不住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想来很奇怪,以前,他和她在一起,无论自己多想要她,他都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控制蹿行在身体里的那股欲念。可是,自从第一次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每每见到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再想要控制住冲动叠起的身体,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了。
赴欧之前,他和特意从重庆赶来汇合的婉婷在南宁的军中,在孙将军和几位好友的见证下正式结为了夫妻。有了这层正式的身份,就好像身体里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欲念在这一刻统统倾泻而出,只要能有机会与她单独相处,他就忍不住想要她,与她共度巫山云雨。
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这样重欲贪欢之人,却又生怕自己的孟浪与频繁的索欢让她害怕。每每见她疲累不已的昏昏睡去,他常常只能压下胸间那股尚未完全疏泄的欲念,抱紧她柔软的身体,在难耐的饥渴焦躁中挨过一个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她是那样娇美与柔软,有时她的身体柔软的好像他只消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折断了一般。有时早上醒来,会看到她的身上总会留下一些让他都感到触目惊醒的紫色淤痕,就像一个个如山的铁证,无声的提醒着他,前一天晚上,他的孟浪又几乎弄伤了她。
她在他的身下,时而羞涩,时而大胆,口中溢出的娇吟声就好像是他的催命符一样,叫得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痒,骨子里蹿出的那一阵阵快意只让他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装进自己的肚子里去。这样娇媚的婉婷,是他以前从不曾见到过的,也是最让他爱不释手的。
心里想着这些,他的眉心一动,俯首下去,滚烫的舌含住了她的耳垂,舔舐着,引得她的身体也在微微的发抖。见她情动,他不禁有些得意,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呵气道:
“看,我抓住了什么?一个偷偷跑出月宫的仙子,美得让人心里痒痒的,真恨不得这里就有张床。”
韩婉婷轻抿着唇角,笑意就在嘴边。她抬起眼睛,刚想说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敛眉眼,用胳膊顶开了他的身体,一本正经的侧身看着他轻声哼道:
“哼!油嘴滑舌!说,这样的话,当年和多少女人说过?到底你用这样的话迷倒过多少上海滩上的莺莺燕燕?老实交代,不然,不然”
她一时之间想不到威胁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