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的历史需要后人的牢记,同样,一个国家的历史还需要公正的对待。都说“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们书写的”,但胜利者们写下的历史,还是真正的历史吗?别欺骗上天,也别欺骗自己的良心。因为,早晚有一天,所有的真相都会浮出水面。与其被后人用鄙夷的目光嘲笑,倒不如今天用宽阔的心胸去积极面对。
大国当有大国风范,中国梦的诞生,挂在嘴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也许现在,就可以从敢于面对历史开始。
☆、第一百五十五章
1945年的下半年,抗日战争的胜利气氛尚未散去,新的战争气息已经再度萦绕在中国的国土之上。从9月开始的三个月内,国共两党已经就接受投降的问题接连发生了五次激烈的交战,国军部队受到重创的同时,共军因此而占据了山东、山西大片地区。
蒋介石素来以清剿“赤匪”为终身之目标,认为“赤匪”不除,则天下永无宁日。他本已痛恨赤匪至极,抗战时期因要全力抵御外侮才暂时没有下大力气清剿,眼下居然见到共军首先挑衅,引起战端,更是此光火不已。
就在他准备发动新一轮军事行动,给予共军迎头痛击之时,南京中央政府接到了联合国邀请各国军队的参谋总长赴美参加会议的信函。蒋介石看着这份邀请书思忱良久:抗战八年,他所控制的国军力量在一次次与日军的恶战中被消耗掉几百万之众,而赤匪的军事力量却在他和日本人费心周旋之际,见缝插针般的日夜壮大。这种如野草般疯长的力量,不能不让他感觉到如锋芒在背般的齿寒。
眼下,赤匪的背后是苏联大国的政治与军事援助,仗着苏联的支持,赤匪才得以如此嚣张的对国军发动一次次攻击。因此,以目前国内的局势,想要在军事对抗中占上风,必须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援助。那么,作为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得到美国人雄厚的军事与财力援助,凭借比赤匪先进许多倍的各式新兴武器,一定能将共军剿灭。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牢牢的拉住美国人。
考虑良久之后,蒋介石钦定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去参加这个会议。这个人,就是孙立人。孙立人的美式背景向来为美国人所欢迎,且美国军方高层都对他的军事作战能力钦赞有加。派他去美国参加会议,显然一定能得到美国方面的欢迎。虽然孙立人的才华和其在军中的地位颇让他忌惮,但,此时此刻,为了获得美国的军援,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1945年12月初,身在广州主持整编新一军的孙立人接到了蒋介石要他于来年1月赴美参加会议的命令。命令下达后的不久,身在上海休假的狄尔森也接到了孙立人发来的要他在月底前返回广州的军令。因为孙立人定下陪同赴美的名单里,头一个就是狄尔森。
放下电报,狄尔森沉思良久,随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十多分钟之后,他从书房里走出,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色。他抬头看着屋外肃杀阴沉的天气,翻卷着的阴云浓浓的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呼啸而过的东风夹杂着尖锐的哨音,裹挟着枯枝落叶,在半空中打着圈的翻飞。这样的天气,恰似他现在的心情,痛苦、愤怒与绝然。
心情沉重的他慢慢走进卧室,一抬眼,便看见了正斜倚在榻上午睡的韩婉婷。她的脸上带着粉色的红晕,乌黑的长发散在胸前,将她的皮肤衬得越发雪白。她裹着厚厚的毛绒毯子,身体半蜷着倚靠在榻边,厚重的毯子遮住了她隆起的小腹,让她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孕妇,反倒像极了当年那个记忆中娇憨清纯的小姑娘。
他有些发怔,看着眼前静静沉睡着的她,觉得时光似乎就在这一刻倒流了十多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们青葱稚嫩的少年时代。他慢慢的朝她走去,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唯恐惊醒了睡梦里的美人儿。
来到她的身边,他很小心的在她榻边坐下,轻轻执起她的手,久久的凝视着她,心中满是不舍与留恋。又要走了啊短短一个多月与她朝夕相伴,他尚未能美美的品味厮守的味道,迎来的又是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的分离。国共之争大有越演越烈之势,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决裂的气息已经越来越重。山雨欲来风满楼,也许等他跟随军座回国之时,等待着他的不是和平安宁的岁月,而是他重新拿起枪走上战场的时刻了。
他宁愿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也不希望真的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即将身为人父的他,更渴望自己的孩子降生在一个和平安稳的时代里,而不是在战火纷飞的动荡岁月中度过。
明知她怀有身孕,身边最希望陪伴着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任由身怀六甲的她独守空闺。其实,他何尝能放心的离开,又何尝忍心?但,身为军人,军令在前,他只能做到为国尽忠,尽到一个军人的职责,却无法承担起一个丈夫、乃至一个父亲的责任。对她,他的心里永远充满了沉甸甸的歉意和愧疚。
正因为他感到抱歉、感到愧疚,所以,他不惜一切的要为她做点什么。他要在离开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好,将一切琐事都做个最好的了结。因为,他不要她操心。他只要她,安安心心的在家等着他回来,安安心心的养好身体,生下他们可爱的孩子。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执着她的手,默默的在心里说。当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窗外的天空时,他原本沉痛的目光里,已经被坚毅所取代。他站起身,俯身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随即悄悄的退出了卧室。他要去办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也是他亲口答应过一定会做的事情。
狄尔森即将赶回部队、陪同孙将军赴美参加军事会议的消息自然没过多久就传到了韩婉婷的耳朵里。听到消息,她并没有显得很是惆怅,倒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半空里的那颗心暂时的算是落了地。
她是学新闻的,自然对国家局势的敏感性要比一般人更高些。怀孕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她天天在家中坐,但却从没有拉下一天收听和收看来自各地的报纸,也包括大洋彼岸美国印刷出版的各种报刊。所以,现在的局势究竟发展到如何地步,她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也正因为清楚,狄尔森陪同孙立人将军去美国开会的命令反而让她心安许多。毕竟,这个差事总要比奉命上前线去和赤色份子打仗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至少,不会有危险之虞。
圣诞节前夕,韩婉婷正在家中准备狄尔森返回部队的行装,忽然就听楼下的门铃大作,而且按门铃的人大约有什么急事,硬是将原本动听的门铃声按得好比噪音一样吵得人忍不住要皱眉。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房,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冒失鬼来访。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大步的跑了进来。她一见到那个人便立刻笑了起来,站在楼上朝来人招了招手,笑道:
“呀,是黑皮啊!好久没见了呢!这次回来是公务还是探亲啊?”
黑皮闻声抬头,见韩婉婷在楼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跨着步子迈上了楼梯,跑到她的面前,朝她微微一躬身,在她身后四下打量了一遍,旁的闲聊都没有,只是气喘吁吁的急道:
“嫂子,老大呢?他在家吗?”
韩婉婷点点头,朝身后的书房一指道:
“在啊,在书房里准备资料。怎么了?这样急,是部队里有急事要找他吗?”
黑皮的脸色显得异常焦灼,早已没了以前常见的那副嬉皮笑脸的灵活劲。他二话不说,眼看着就要朝着书房方向大步冲去,被韩婉婷娇声喝住:
“回来!怎么了这是,急惊风似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可不饶你!”
韩婉婷本是想与黑皮玩笑一会,笑盈盈的托着腰,捧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在黑皮的面前悠哉游哉的晃着,大有一副“你若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不让你过去”的土匪架势。眼看着这么一个在老大心目中简直比皇帝老子还要重要的大肚婆就这么拦住了自己,黑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在原地一个劲的抓耳挠腮,却不敢有丝毫的举动,生怕惊着了她,回头又挨老大一顿暴揍。
看着黑皮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模样,韩婉婷渐渐的收起了玩笑之心。黑皮穿着上士的军装,满脸的风尘与疲倦,看起来像是连着赶了好几天路,帽子上、肩膀上、甚至头脸上都还挂着没有来得及融化的雪片。自新一军驻守广州整编后,他一直都没有回过上海,这一次,他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就直接行色匆匆的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想到这里,韩婉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追问黑皮道:
“黑皮,你实话告诉我,这么急从广州亲自跑来找逸之,连电话都不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果是军事机密你可以不说,但如果不是,你必须要让我知道。”
黑皮挠着头,正要说话的时候,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了狄尔森低沉却坚定的声音:
“黑皮,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韩婉婷飞快的回头,看着狄尔森面色沉静如水,缓步朝他们两人走来。她没来得及发问,就见黑皮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急切而大声的问道:
“老大,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他可是我们失散了多年的好兄弟啊!你,你为什么要把他抓起来,还送进了监狱?他到底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会被法官判死刑啊!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头都要炸开了,连夜向连长请了假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赶回来,就是要当面问问你啊!我要知道原因,我要知道原因!老大,你说啊!你说啊!”
黑皮的话更是让韩婉婷听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她轻轻扯了扯狄尔森的袖子,仰着头问道:
“逸之,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谁被判了死刑?为什么是你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