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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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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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说来可笑,他的那些小心思,兄弟们竟然早已看透,甚至不屑一顾。他的确为兄弟们的这番心意和对他的支持所感动,只是,很多事情,他并不敢想的那样简单与轻松。
  正如阿龙所说的那样,在这样一个讲究门当户对、讲究身份、背景和家世地位的世道里,她的将来与他的将来,根本是没有交集的。她不可能走进他的人生里,而他,也根本无法走近她的生活。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即便追求一生,历尽千辛万苦,也终究是无法得到的。因为人与人之间有太多的鸿沟需要跨越,有太多的阶梯需要攀登。更何况,是两个身份背景有着天壤之别的人。
  无论是哪一方想要靠近另一方,所付出的代价都将是巨大的,等待着他们的,也许将是铺满荆棘与危险痛苦的道路。既然注定了无法得到,那么,又何必执念于此,苦了自己的心,也害了别人的一生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得渐渐慢了,身体也渐渐地冷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我这样的人,若是再这样想着你,怕是连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上海的这一仗,从新年之前打到了新年之后,已经连续打了一个多月,直到快出了正月,看情形依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战事正酣,战火燃烧的范围也是越来越广,从市区一直蔓延开去,一路朝着北面城郊扩散。尽管如此,但发源自闸北的这场战事,已经让曾经繁华至极的远东第一大城市,变得伤痕累累、满目疮痍。但凡是去过战区的人回来,只要提起所见所闻,都免不了要黯然叹息、潸然泪下。
  每天的报纸上都有连续的战况报道,沪上市民的心,都随着这些报道的内容好坏而变得跌宕起伏。眼看着日本军队不断的登陆沪上增援战事,而中国方面的增援军,除了张治中将军带来的第五军之外,再无一兵一卒的增援。如此悬殊战况的对比,让每个人都免不了要为已经坚持战斗了一个多月、伤亡惨重的十九路军的将来而感到了忧心忡忡。
  很快,市民们的担忧就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在日军增援部队加入到战斗之后,也许是不想让这场战事再这样打下去,尽快解决中国军队的“无谓”抵抗,为配合地面作战,日本方面出动了大量的飞机在天空中进行狂轰滥炸,海面上还有舰艇部队不断的向陆地上发射炮弹,猛烈的炮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十九路军和第五军的阵地吞没,所有工事、壕沟都被炸得残破不堪、如同虚设。
  尽管自尘土中钻出的中国守军像是誓死捍卫阵地的土地神,一步也不退缩,但是,人的身体终究还是肉做的,哪怕再英勇无畏,区区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得了来自四面八方雨点一样的炸弹、炮弹和飞梭一样的子弹?更何况,这些守卫上海的异乡子弟兵,在没有后续增援的情况下,已经拼了命一样的连续战斗了一个多月,每个活着的人都被伤痛和饥饿所困扰,疲惫交加、弹药匮乏。毕竟他们不是神仙,不是铁打的,如何再能承受得了遍地日军一次次不停顿的攻击?
  就这样,中国军队的防线渐渐地被日军逐个突破,所有第一线部队的阵地,都已成了尸块血肉与泥土弹片混合而成的焦土,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倒在了阵地上,壮烈殉国。这样惨烈的战斗在前线的每一个阵地上都有,固然中国守军顽强抵抗,可终究敌不过飞机、大炮的地毯式轰炸,于是,十九路军每投入一个疲弱不堪的营、连,几乎立刻会被全部消耗在阵地上。
  此时此刻,十九路军手中几无多余的部队投入战斗,更无一兵一卒的援军,处境已是极为艰难。
  上海战事进行到最激烈的那几日,也是韩婉婷感到最为揪心的时刻。因为,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终于还是无奈的发生了。
  二月末的一个礼拜天,韩婉婷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堂姑妈的家中做客。因为平时堂姑妈都是与堂姑夫一起住在南京,并不常常住在贾尔业爱路上的别墅中,即便来了,也是行色匆匆,小住几日就走。所以,堂姑妈每次只要住在上海,便要和要好的亲眷们见见,闲话家常。
  当她们到达堂姑妈家中的时候,客厅里已是人头济济,欢声笑语一片。韩婉婷乖巧伶俐的向着长辈们行礼,与平辈们打着招呼。很快,她就惊讶的发现,平时很少会出现在家族聚会中的三姑夫、堂叔和大姑夫居然也都出现在了这次聚会中。
  他们和所有亲眷们只是简单的打了打招呼,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当他们见到她时,都亲昵而和蔼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了问念书的情况之后,便很快与在场女眷们告别,三个人一起移步去了二楼的书房。韩婉婷看着他们走在一起时,脸上那种神秘的表情,还有窃窃私语的形态,便已知道,这些大人们一定是要商议什么国家大事去了。联想到目前沪上紧张的战事,她自己在心里暗暗的猜测,也许就是要去商量沪上抗战的事情吧。
  韩婉婷耸耸肩,没太在意。在她看来,虽然她深受父亲和二姑妈的影响,对国家大事也略懂一二,也有自己的看法与见解,但终究她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对那些原该属于大人们操心的政事关心程度有限。所以,她见母亲和堂姑妈们都在客厅里坐着喝咖啡说话,便和从南京来的堂姐一起跑去了花园里玩耍。
  她每次来堂姑妈家,都喜欢跑去花园里。因为这个花园的南边,有一泓池水,池里养着许多漂亮的锦鲤,池子边上有着用各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小径弯弯曲曲的通向池子后面的树丛里。她最喜欢在云淡风轻的午后,踩着鹅卵石,静静地走在小径上,那种感觉格外清幽和雅然。
  她和堂姐一起来到了花园里,两人一边慢步,一边说着话。因堂姐随着三姑妈一起住在南京上学,所以上海并不常来。难得这回能在三姑妈家里遇到,韩婉婷很高兴,看到许久不见的堂姐也很亲昵。
  当她们说笑着来到了水池边上,韩婉婷看着水中的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不由得想起了庄子说的一句话,便忍不住轻声吟了出来,她身边站着的堂姐孔令仪听见了,微微一笑,促狭的看着她,问道:
  “咦?怎么这么感慨啊?难道,我们的小少女也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了?”
  韩婉婷一听,脸上登时飞红,娇嗔着怨怪着堂姐:
  “堂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哪有!”
  “没有么?真的没有么?”
  孔令仪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韩婉婷,清秀的面庞上堆满了藏不住的笑意,仿佛早已洞悉一切。韩婉婷看了看堂姐,硬着头皮回答道:
  “当然,当然没有!”
  “哈哈,小婉婷!说话都结巴了,还不是心里有鬼?!哼哼,你不承认也没用,我可是已经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哦!”
  孔令仪带着戏谑的神情看着韩婉婷,眉梢眼角里都是“我知道你的秘密”的得意。韩婉婷扬了扬眉毛,想了想,没有立刻追问,反而好以整暇的笑着反问她:
  “堂姐,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很是荡气回肠啊,让我好生羡慕呢!你看,我们要不要交换一下消息呢?”
  韩婉婷的话音刚落,就见堂姐原先还飞扬着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脚步略显迟滞,人也有些郁郁寡欢。韩婉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无非是想找个机会换下话题,免得说些让她有些尴尬的事情,却不料,她的这随口胡诹,尽误打误撞在了堂姐的心口上,让她不免觉得有些抱歉。
  “堂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孔令仪带着苦涩的笑,微微的摇了摇头,沉默着不再多说什么。她一径低头走着,走到了小径蜿蜒的树林里,韩婉婷便在一旁静静的陪着。直到走到了树林后太湖石的假山前,站定在那块刻有“爱庐”二字的巨石面前,孔令仪凝视良久,这才轻声道:
  “婉婷,你说,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情么?”
  韩婉婷看着堂姐沉静的侧脸,又看了看那块表示爱意的巨石,想了想,便回答:
  “都说政治婚姻容易造就怨偶,但谁也不能保证说,其间会有例外。我不晓得三姑妈当时嫁给三姑夫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但至少我现在看到的他们,是一对共同进退、夫唱妇随的美满夫妻。爱情,应该是有的吧。”
  “是啊,应该是有的吧。”
  韩婉婷听见堂姐若有所思的呢喃,看着她黯然的表情,突然有种感觉,大约堂姐她是恋上了什么人了吧,不然,向来恬淡的堂姐,怎么会突然问起爱情,怎么会有这样黯然伤心的表情呢?
  堂姐大她三岁,而今正是十七岁少女最妙龄如花的时候,也许在她的身上,正发生着如戏文里才会有的那些美丽爱情故事吧。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呢?和堂姐又是怎样邂逅与开始的呢?会不会同自己一样,是从一个误会开始的呢
  想到这里,韩婉婷顿时心中大惊,心飞快的在胸膛里跳动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让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她连忙捂着发烫的脸颊,微微侧身避开了堂姐的视线,羞涩的低下了头,暗暗的在心里责怪起自己来:
  “韩婉婷啊韩婉婷,你怎么会把他和堂姐的那个人联想在了一起?那,那不就是代表,代表,你,你对他,对他”
  两个怀春的少女正在花园里各怀心事的时候,堂弟孔令杰从远处朝她们飞奔着过来了,一边跑,一边还大叫着她们。他的叫声将她们飞远了的神志又拉回了现实世界,孔令仪待小弟跑到了近前,便拉着他的胳膊,问道:
  “二弟,出什么事情了?你要跑得这样急?若是摔了可怎么好!不着急,你先喘口气,慢慢再说。”
  十一岁的大弟是孔家的次男,又是孔家最小的孩子,最受家里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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