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里,那些曝露在荒野的尸体发出的恶臭,令所有过往的人无不皱眉掩鼻,疾步快走。天上时常能见到盘旋在半空的喜食腐肉的秃鹫,地上总有吃人肉吃得脑满肠肥,双眼发红的野狗在死人的身边徘徊。那种恐怖、恶心的场景与味道常常要令她干呕不已,即便她已见多了生死,可在这种乱世之下,想到人命比草还贱,曝尸荒野不说,还沦落到被野畜肆意争食的可悲境地,始终让她无法平静以对。
难耐的酷暑就在韩婉婷认真的采风与赶路之中悄然而过,秋天的脚步已越来越近。快要离开安徽界的时候,韩婉婷跟随的难民大潮,与一支被打残了的、从前线退下来集结休整后、准备进入浙江界待命的部队不期而遇。战争时期,残兵遇到难民,仿佛是同命相连的伙伴,看在谁的眼里,都是一副令人不禁摇头叹息的画面。
因为怕遇到敌机的低空侦察,因此两股人潮只能选择在山峦起伏的密林之中潜行。并不宽阔的山间路上,残兵与难民默然无语的并肩同行。长长的队伍,在曲折的山路上蜿蜒着,除了人们的呼吸声、脚步声、伤病员的呻吟声,队伍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说话,就连难民们怀抱的年幼婴儿都安静的一声不哭。残兵扛着破枪,流民挎着破包,大家萍水相逢,却仿佛有默契一般,都埋着头,默默的行路。
韩婉婷慢慢地跟随着人群向着浙江地界前行,在部队宣布原地休息的时候,难民潮也同样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休息。韩婉婷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轻喘着,双眉微皱,佝偻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捂在小腹上,脸色苍白、额头已有大颗的汗水滴下。
这是她生理期的第一天,也许是受了凉的关系,腹中时不时传来的绞痛令她每走一步路,都好象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一整天,她都忍着痛,可脚下的步伐已是越来越慢,加上为了采写更多的新闻内容,她一直跟随着难民大潮的行动,连日来没有好好的休息,不支的体力让她渐渐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每次外出采访,不巧遇到生理期,是她感到最无奈也是最艰难的时候。她不怕累,不怕脏,不怕三餐不济,甚至有时还不怕死,可是她最怕的就是遇到生理期肚子痛。她的生理期向来不准,常常两三个月才来上一次。可每次只要一来,经血如涌,腹痛如绞,浑身冰冷,虚软无力。以往若是遇到生理期,她必定是要煮上一大锅生姜红糖水灌了下去,在家卧床休息。可现在,她可以做的,除了咬牙坚持外,再无其他选择。
她靠在大石头上,用了劲的按着刀绞一般的小腹,不禁想起了贺伟杰当初说的话,忍不住惨然一笑,喃喃道:
“这世上本就对女人不公平,又为何女人还要比男人多受一份这样的罪呢?为了这样的生理构造,也不知道阻拦了多少女人的梦想啊!”
残兵与难民的队伍在走走停停的前行中,逐渐的进入了浙江地界。入夜时分,长长的队伍终于暂时停下了脚步,在淳安县外的山脚下准备过夜。由于怕夜晚点燃篝火的火光引来敌机的轰炸,所以,人们就只能摸着黑,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找块平整的地方,拿背包当枕头,和衣就地而卧。
所幸天气尚未入秋,晚上山里虽然偏凉,但至少还没到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因此,人们大多三三两两的依偎在一起入睡。也许是白天赶路太过辛苦,神经又绷得太紧,所以没过多久,队伍里的人声渐寂,呼声渐起,很多人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落在队伍最后的韩婉婷,身体在疲累与疼痛的折磨下,虚软的浑身无力。当她强撑着身体好不容易跟随队伍走到淳安境内时,体力已是达到了极限。因此,当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休息没多久,就在小腹的阵阵抽痛中,蜷曲着身体昏然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胸口重如千斤,仿佛被什么大石头给紧紧压住似的。她迷迷糊糊的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体竟然无法移动,而胸部处似乎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她勉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黑暗中只看见一个黑影在她身上蠕动着。她猛地一惊,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再定睛一看,原来她的身上竟然趴着的是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的手已经伸进了她上衣外套的里面,正覆在她的胸上不停地揉捏着。
被侵犯的意识如闪电一般击入了她的头脑中,她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可她身上的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意图,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用他强健的身躯压住了她不停挣扎的双腿,另一只手抓住了她拼命挥动着的双手,用身体肆意的在她姣好的身体上胡乱的蹭着。她吓得浑身都在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拼命的挣扎、抵抗、推拒,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某样坚硬的东西堪堪地抵在她的小腹上,不停的挤压着她,蹭着她的股腹,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她虽未经人事,可她却知道那是什么,也明白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慌乱之中,她看不清他的面目,晦暗不清的月光下,她只觉得这个人就好像一只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鬼,令她胆战心惊。
“你若再敢乱动,我就一刀捅了你!乖乖地从了我,我便饶你一条性命!听见了没有?!”
恶狠狠的警告在她耳边响起,接着,她的耳根后就有一样濡湿潮热的东西在舔着她,让她忍不住恶心的浑身发抖。她使劲的扭动着头,想要摆脱那样东西,可是,无论她怎么扭动,那样濡湿的东西都好像如影随形的跟着她,甚至还一点点的探入了她的领口。
她想要大声尖叫,可是捂在她嘴巴上的大手越捂越紧,不但压得她牙床作痛,甚至快要让她无法呼吸。她拼命的在男人的身下挣扎,可哪里知道她越是挣扎,那男人反而越是兴奋,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污浊的臭味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滚涌着。
黑暗的夜色,在这一刻就好比是罪恶的遮羞布。它掩盖住了一切邪恶的东西,蒙蔽了人们的视线。当她挣扎在色中饿鬼身下的时候,大约没有人发现这桩丑恶的事情正在发生。山林中树叶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山间夜鸟的鸣叫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种种声音更是早已掩盖了她想要发出的喊叫声。
男人似乎已是再也无法等待,他松开了原本箍制着韩婉婷双手的右手,拼了命一样的开始撕扯她的内衣与胸衣。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捶打男人,推拒他的撕扯。她的死命反抗让男人的淫欲一时之间得不到满足,禁不住急火攻心,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粗暴的力量加诸在纤弱的她身上,将她打得登时眼冒金星,口中血腥顿起,几乎昏死过去。
全身的力气在不断的踢打反抗中渐渐地告罄,晕眩的感觉更是占据了她的全身。男人与女人力量的差异在这样的时刻更是分明的曝露出来,此时此刻,她的心头禁不住一阵阵的涌上恨意。生平第一次,她恨自己是女儿身,她恨自己竟然无法反抗男人的暴力!
脸上刺痛无比,而她的心更痛。晕眩感逐渐的开始将她拉进沉沉的黑暗之中,浑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消失无踪。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她的耳边能听到的各种声音仿佛渐行渐远。依稀中,她似乎听见了“呲啦”的裂帛声,然后感觉胸前一凉,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紧接着,一只滚烫的手就罩上了她娇软的胸上。
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人能救她!她的清白就要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明不白的断送在一个如此不堪的恶人之手!她阻止不了在她身上肆虐的男人,阻止不了。她的身体从此以后就是肮脏不堪的了,从此以后
她近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汹涌的自眼眶里滑落。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似曾相似的片段,零乱、跳脱的记忆,像电影镜头一样与眼前的丑陋罪恶交叠着出现,一张陌生而同样丑陋的嘴脸,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段始终空白的记忆,反复的在她脑海里出现。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又无法想起那些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究竟是谁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令她羞愤的想要自尽的时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沉沉地躺在地上,被一个妄图要奸污她的男人死死地压着,无处可逃,无力挣脱。就在那个男人想要伸手扯开她的裤子的时候,恍惚间,她突然听见了一记闷闷的锤击什么东西的声音,然后身上伏着的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猛地倒在了她的身边,不再动弹。
她的意识本已要完全堕入黑暗之中,可这时一个似曾熟悉的、带着惊怒的声音急促的在她头顶响起,一下子将昏聩的她从沉沦之中唤醒:
“婉婷!婉婷!你怎么样?你回答我!婉婷!”
她悠悠地睁开眼睛,笼罩在月亮上的云朵已经悄然散开。皎洁的月光将大地照耀的明亮无比,她怔怔地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看着飞快的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疼不已包裹在她身上,如抱着稀世珍宝一样抱紧了她,焦灼而担心的望着自己,她如泥塑木雕一般的愣怔了许久,脑海中先前出现的那些片段,闪现的画面,仿佛突然有了归宿,有了源头,惊人的与眼前这张面孔重叠复合在了一起。她记忆中那段空白了多年的记忆,在瞬间,如潮水冲破了堤坝一般,汹涌的倾泻了出来。
眼泪顿时再度涌出她的眼眶,她慢慢地伸出冰冷而颤抖的手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在这具与她一样因为害怕与紧张而在微微发抖的身躯里,感到了久违的安心与释然。终于,长久以来,积聚在心中所有的害怕、委屈、羞愤、哀伤、歉然、愧疚、欣喜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在这个时候全都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交织在了一起,撞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