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知道轮不到自己去同情萧明柔,但还是叹口气,“她伤势如何?”
“前两天让宫里送回来,我去看过。面色还不错,就是人没了一点精神。好像接完旨,魂就飞了。我从前以为自己够可怜,看了她才知道自己够好的了。她不愿入宫,我想你应该知道,不然她干嘛自荐当靶子?”裘三娘和萧家姑娘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皇帝喜欢的人,逃也逃不掉,况且萧家人也不会让她自作主张。所以,白荷真是好命极了。”两相比较,更觉名门小姐不好当。
“可不是,我婆婆大概也猜出来,这两日嘱咐人一眼不能离,就怕她再想不开。不过,我看她不会寻死,就是心灰意冷了而已。”裘三娘看白荷她们进来,便不再提。
第二日,裘三娘在望秋楼摆酒,见了江涛。
墨紫也一起去了。
随行的红梅绿菊乍瞧见大头小嘴的江涛时,都蹙起眉心。可是,到后来,听着他答裘三娘的问,又有所改观。绿菊更是直道白荷命好。
裘三娘问:“江大人五品官,为何看上无财无势的白荷?”
江涛答:“我家境贫寒,父母早亡,自小看尽世间冷暖,所以择温暖之人共渡一生,不求财势。白荷姑娘暖涛之肺腑,无以言表,错过则再难遇。”
裘三娘问:“江大人,白荷绝不为妾。你若娶她为正妻,将来不可娶小。这样,也可?”
江涛答:“既然求亲,自然是妻,万万不敢委屈白荷姑娘。我是穷官,又有那么多差事要办,从未有过娶小之念。一妻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足矣。”
裘三娘问:“江大人说穷,而白荷也无甚积蓄,两人如何生活?”
江涛答:“我这穷,是比不上达官显贵。朝廷有俸禄恒产,家有老忠仆打理,若白荷姑娘愿意,我这就置屋办田,必不愁温饱。”
吃过这顿饭,裘三娘目送江涛离开,对墨紫说,“白荷的确命好,我都羡慕。这婚事,我不能反对,而且也不让白荷反对。至于嫁妆,你外头比我熟,能不能帮着置办?鹿角巷她那份之外,我给你五千两,挑上品的,别让人瞧轻了。”
“直接给银票好。”墨紫不以为然,“那江涛家里也没什么人了,置办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还不如用银子傍身,白荷开铺子也有了本钱。”
裘三娘一想也是,“随白荷的意思吧。”
再跟白荷一说裘三娘的三问和江涛的三答,她感动得哭,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江涛从墨紫那儿得信,立刻央了媒婆过来,把亲事说定。又选正月底的良辰吉日,疾风般买一个江南格调的宅子搬了,布置仔细,就等新娘子进门。
绿菊干脆拿了假出王府,住在鹿角巷给白荷绣嫁衣喜被。
这边她抱怨白荷出嫁跟裘三娘那会儿一样,日子上赶着催,不知能不能在出嫁前绣完,那边怀孕的洛娘和手巧的尘娘都来帮忙。三人神速,一套套就给绣了出来。
而无忧和秀姐送了头面首饰,顺带定下铺面一处,图个双喜临门。
正月初十。
这日,百官晋见皇帝,墨紫让司正点名一同前往。
洗漱穿衣,出了柳园,天色仍黑。马车上一盏灯,照不太亮的样子,很是清冷。但车里铺了棉绒厚垫,包了暖铜炉,点琉璃盏,宽敞明亮。
五人,已经是固定的出行队伍。赞进丁狗驾车,阿好抱剑而听,阿月研究医书,墨紫继续补眠。
突然,赞进的声音响起,“墨哥,有尾巴。”
丁狗的声音却从车后传来,“待在车里别动。”
咚—
什么东西打在车篷顶上。
●● 第306章 劫官济己
北风呼号,灯色凄迷。
听到赞进丁狗的话,阿好阿月已经坐了起来,半蹲着,一手持剑。
墨紫则在听到车篷顶上有声响时,问道,“什么东西?”
赞进探进头,“是火把。墨哥,千万别出来。对方人多,功夫不见得多高,但小心为上。”
想要以火烧车,还是烧人?墨紫从腰间拔出小剑,暗扣在手。
“小姐放心,不劳你动手。”阿好说罢,突然蹿出车去,翻上车顶。
丁狗翻开后车窗,对阿好的行为表示不满,“死士不近身如何护得主人周全,你把她叫下来,省得碍手碍脚。”
好吧,虽然五人固定出游,但默契可能没有。这是她平时放羊吃草的关系。不知道临阵磨枪来不来得及?
“别小看她。”墨紫维护女性同胞,一本正经又道,“你顾好自己。”
丁狗眼翻上去,好像要给她白眼,想起师父的叮嘱,最终翻一半而平望,“这一个,千万不要让她干什么事,否则没人当你替死鬼,你可别怪我。”
“丁狗,你不是讲究无为的吗?有没有发现,最近你话不但毒,还管得挺多?”初见的目空一切是修养出来的,其实本性如此?
丁狗哼过,放下布帘。
墨紫看看面无表情的阿月,“这等阵仗,还不需要你俩给我舍命。”
“小姐已经知道是何阵仗了?”跟着墨紫也经历不少事了,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依旧能谈笑风生的女子。别人不见得不比她聪明,却无法像她那样能屈能伸,对于变故的适应力令人惊叹。不知什么环境下出来的,能这般游刃有余。
“做出拿火把烧车顶这么不动脑子的事,而赞进又说对方功夫不高,可能只是普通匪类。惹出火光,一定会把官兵招来,我们等一会儿就没事了。”墨紫说得很笃定。
阿月看在眼里实事求是地说,“你把那柄小剑拿得太紧,可能会割伤自己。”
墨紫让她看穿自己内心紧张,灵机一动解释,“难得有这样握剑的机会,我试试手。是不是很有点女侠风范?”
阿月不看她从帘缝中往外瞧,“让人堵在巷子里了,周围都是平户人家,势必不敢多事。”
墨紫刚想问有多少人,就听到一个男人声音。
“车上哪位大人?”
对方知道这是官车!墨紫顿然眯眼。
赞进没说话,丁狗开口。
“既然知道是官家马车,还敢在此生事?”丁狗家里虽然落魄,毕竟曾是兴旺过的,语气语调比赞进这个山里的小子懂得官声。
“就知道是官车咱们才拦。”那声音并不蛮横,反而听上去很理性,“不过,我等劫财,专劫当官的。问清楚是哪位我也能记个住,将来万一栽在你们手上,可以当个明白鬼。”
赞进哈一声,“还有这样的道理?”
“盗亦有道,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干这掉脑袋的勾当?快快说来,车上大人姓谁名甚。若是清官,我自会让道。”盗贼还是义贼?
“大哥这世上哪里还有清官?咱们别问那么多,自管抢了再说!”头目懂道理下面的人却各色混杂。
丁狗朗声,“这是皇上新封女官宋监察的马车,今日首次上朝面圣。车中只有文房四宝,并无财物。”
“女大人?上朝吗?”男子似乎已经听闻,“不是去江南购丝绸?”
墨紫闻言,心中一动。
“一定是见我们人多,故意搪塞。大哥,快动手,否则天就亮了。谁家没有老小,等着米粮下锅呢。”那位手下人,很能煽动反动情绪。
车外一阵脚步骚动。
头子又道:“可否请女大人出来一见?若真是上朝的车马,咱们就是误会了。”
墨紫起身。
阿月拦住她,摇摇头,自己躬身出去,“谁要见我?”
阿月的速度太快,墨紫只抓了一下她的衣摆,却从手中滑走。门帘微敞,伏在车板上,能看到外头的情景。
马车前约摸十来人,用布蒙面,衣衫褴褛,脚上烂鞋,手中的家伙多是柴刀斧头。只有为首大汉持一把大刀,却斑驳损破,刀刃如齿。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阿月声音清扬,“快快让开的话,不计前嫌。否则,呈报给都府守军,将你们捉拿判刑。”
头子说话算话,身子刚侧,却突听弟兄们中有人说了句话。
“这不是那个女大人。既然想骗咱们放他们过,车里一定有财物。”
头子猛转身,蒙巾之上眼睛投射寒光,“我兄弟说得可是真话?”
阿月没想到让人认出她假扮墨紫,一时哑然。
她不说话头子立刻就以为自己弟兄说得没错,正主怀揣银票藏中。于是,低咆,“果然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我待你以诚,你却暗中算计。兄弟们,给我上去,把那胆小如鼠的官拎出来,剥他个精光赤条,让大周天子瞧瞧他治下之臣的无用。”
刹那,火光逼近。
墨紫看到两边墙上都是晃动的影子,似乎马车后面似乎还有不少人。
赞进拇指一抬,翠心剑发出嘶嘶吐信之音。
这些人,是平民百姓,而且还是很穷很苦的百姓。也许,赞进丁狗可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魂飞魄散,但一定会见到血光。
见到血光之后呢?是她要为保住性命而高兴,还是有人藏于暗中等她施摆官威?想到避儿,墨紫一挥厚帘,走出去,站在车驾之上。
“我才是宋墨紫,新任监察女官。”同时,彻底撩开帘子,“各位不信,自管看,车内已无他人。我手下不知各位底细,怕我遭遇非难,故而代替我而出。各位勿怪。”
头子见墨紫坦荡,再看车里确实没有其他人,便将手一摆,喊停步。
“大哥,她便不是出城采买,既然是官,怎能不带银子。照抢就是!”还是那位很有烧杀抢掠精神的弟兄。
墨紫从袖中拿出一锭元宝,“今日早起上朝,不曾多带银两,只有这锭银子,三四十两。若不嫌少,好汉们自管拿去买米粮。”
丁狗一个大鹏展翅从空中飞下,手中甩一朵剑花,忿忿说道,“你别那么没出息,好不好?不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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