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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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完结)-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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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将鼻子贴着柔软的棉布,小口小口呼吸,睡意就渐渐上来。

  然而感觉还没睡多久,一个震动,她立时睁开双眼。舱里的油灯尚有微光。入目,一双黑夜般沉的眸子晶亮。

  “哇——”带有些现代感的语气语调,令她陡然回神,再开口像这时代的市井之徒,“白老兄,你不睡觉,瞪那么大眼,想吓死谁啊?”

  “谁心里有鬼,就吓谁。”白羽手臂枕着胳膊,神情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惺忪。

  这人要么是早醒了,要么是浅眠。墨紫想到这儿一笑,“我心里那点鬼,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我早说啦,既然上了一条船,大家就是一条命,别自己一个人瞎琢磨。”

  白羽哼了哼。

  “你这名是真是假,我不也没计较么?”白羽,白羽,这名字和他总觉得不协调。

  “总比你喊二郎二郎的好。不熟悉的人叫那么亲近,我浑身不自在。”白羽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墨紫的说法。

  墨紫在被窝里耸耸肩,“总比叫你二郎神好。”

  “墨哥!”舱门突然打开,老关的声音压得极低,却焦灼,“有情况。”

  他这么一说,白羽那边的六人全动了,仿佛之前压根就在假寐,且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只看影子摇曳,半点声响也无。

  这下,只有岑二还睡得香。

  “白羽!”墨紫不慌张外面,先安定里面,“叫你的人把灯灭了,待在舱里,没有我的话,别出去。”她自是管不动他的人,所以她跟他说。

  白羽深深看她一眼,遂吩咐,“听他的。”

  仲安石磊和其他三人立刻待在原地。

  墨紫背着手向外走去,听到身后有人,回头,看到白羽跟着她,双眉一挑,“你”

  “我不会把他们和我自己的命交给素不相识的人,尤其是走私货的人。”白羽摆明怕她耍花样。

  “那你就跟着,因为,我也只对我带的人负责。”墨紫言锋不输他的刻薄,反正事情办完,就各奔前程,不博什么好印象。

  出了船舱,墨紫发现永福号的速度已经降到最低。

  “触礁了?”看两边山形,她睡下后才走了半个时辰的江。虽说已接近惊鱼滩,暗礁增多,水流也开始不稳,照老关的本事应该不会触礁的。

  “不是触礁。”老关摇头,伸手一指,“前面有船。”

  “有船?”墨紫闻言,有些吃惊。定睛看去,果然有艘船,灯影绰绰,劈水而行。

  有关惊鱼滩的恐怖传说在洛州云州一带几乎老少皆知,可这条私船的路线是墨紫读数十年前的古籍本时发现的,到自己带船走过,发现自罗子江惊鱼滩交接处至芦花荡,毫无船迹人迹,森森白骨遍地,却无新血腐肉。也就是说,这条水路荒了数十年,如今只有永福号在走。

  可是,此刻前方居然有船。而且,看灯火烧旺的船廓,至少比永福号大出两倍。若大出两倍的话——

  墨紫正想着。

  “是大周战船?”谁都知道这些日子水军频繁巡视江面,老关猜测。

  “战船根本开不进前方窄流。不过,即便不是战船,恐怕也是官家派遣。瞧它不藏灯火,光明正大,若是商船,怎能如此明目张胆?”墨紫抚抚发紧的眉心,伤脑筋。

  “那我们怎么办?”臭鱼凑上来问,“总不能在这儿打道回府吧?”

  当然是不行,裘三娘那儿交待不了。

  墨紫正在犹豫,突然听到那船上传来隐隐人声,逼得她不得不当机立断,“臭鱼,肥虾,你们兄弟俩将帆给我全部收下。老关,通知水蛇转向。”四下看看,马上找到附近一处乌黑崖壁下,“将船停在那片崖壁下,借树藤和山影暂避。如今,咱们只能等等再看。”

  “我们能做什么?”就像他之前所说的,白羽不介意共渡难关。

  “等船停了,你们帮忙拽藤藏船。还有,既然是藏身,就不要做出暴露形迹的举动。”墨紫亦不假客套。

  白羽看她说完就跳上船的左翼,双手拿起一个高出她数倍的撑杆,利落点进水里,将全身力量注在杆上,弓成了虾子状。

  这人嘴刁油滑,做事倒还似模似样。对墨紫印象略有改观,他大步过去,从她身后猿臂双展,助她撑篙。

  墨紫就感觉背上贴到一份滚烫,惊得回头,鼻子却顶到白羽结实的胸膛,不由低呼,“喂,你干吗?”

  “帮你。”他简练两个字。

  不知是白羽的力气大,还是水蛇那边转舵的关系,永福号找对了方向,慢慢驶向那片暗影。

  她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两个大男人一起撑竹竿,没事,没事。墨紫转身,在心中默念,猛劲挥开要席卷上来的面红耳赤。

  夜,黑得正好。


  ●● 第67章 惊鱼惊魂(二)

  当永福号隐蔽起来才不过一刻,墨紫看到那艘船越驶越近时,暗自感谢老天待她不薄。

  若不是自己见机行事,恐怕就和对方照面了。是敌是友虽然不好说,但她直觉不会是朋友。要知道,能走这条水路的,不是官家,就是想避开水军查验,偷入南德的人。官私对立,永福号碰上他们就倒霉了,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即便是要偷渡的人,当然不愿意让其他人撞见,就算其他人也跟他们有同样的目的。这叫同行相竞。

  刚才看那船的体量,没有永福号灵活,但也属于中型船体,入惊鱼滩不是不可能,却需要极高的掌舵技巧。她因此想要么那船上有高人,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外行人。可那些晃动的灯火实在不像有高人指挥。如果是外行人,看到前方白浪滔滔,大概就会吓得往回走。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船驶回来了。

  墨紫和白羽等人低伏在甲板上,只露出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驶近。几乎与永福号平行时,两船之间只有数米远。要不是藤蔓密遮,山崖深凹,这样的距离早就让人发现。

  虽然屏息凝气,全身绷紧,墨紫还是好奇想知道那船究竟载的是什么人。

  仿佛老天特意要满足她的愿望,那船上,向她这沿,出现两个人。因为离得近,灯火又亮,透过枝叶缝隙,她将二人的面貌看了个七七八八。

  一个高竹竿似的白发老头,长了一张猴脸,穿了身灰衣,扎袖扎腿,武人装扮。另一个矮老头一截,中年男子,发福之相,蓄山羊胡,眼小鼻大,一件宽白锦袍罩得身材滚圆,看着滑稽。

  两人正在说话,以为月黑风高,无隔墙之耳,并没有压低声音。

  “我早说过此路如无当地船夫导向,根本走不了。”山羊胡嗤笑一声,话有不满,“乳臭未干的娃娃,赢了几回小水仗,就当自己能驭天下之水不成?老夫要不是受王命所托,才不肯接这等差事。”

  “老胡,何必同那小子置气?此行若完不成任务,都是他指挥不当,与我等何干?自有他同王上交待。我跟你只是小小随军,既做不了主,说话他又当放屁,咱们混过便算。”高竹竿则对他们的统领丝毫看不起。

  “你说得轻巧。出发之日,王说了,我跟你关键时刻可行便宜之权,其权临驾于如今里面发脾气那位。你当什么意思?”山羊胡瞥高竹竿一眼,自问自答道,“那意思就是,若事情办砸了,不找自家兄弟,而是找咱们晦气。”

  “这不会吧?我俩自王为太子时就跟随左右,忠心耿耿,不说文治武功,也说军功赫赫。王上也对我二人一直信任有加。老胡,你想多了。”高竹竿拍拍山羊胡的肩膀,颇不以为意。

  “你个老小子,只会打,不看书。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帝王登基后整治战时功臣的事还少吗?你要耿着牛脾气,小心第一个挨刀子。太子跟我们能称刎颈之交,王上能吗?在太子府里,我们能出入随意,不磕头下跪,对太子大呼小叫,在王宫里能吗?如今我们虽是王跟前的爱卿,却是天和地的差别。你啊,动动脑子吧。”山羊胡显然通透君臣关系。

  “那怎么办?”高竹竿听后,终于有些焦虑,“要不,我们进去劝劝,干脆连人带船闯它一闯?管它惊鱼还是死鱼,我就不信上不了岸。”

  “你轻功倒是高,可惜不会水。”山羊胡泼高竹竿冷水,“要去你去,我有自知之明,想留着小命多生几个儿子呢。”

  “就你这岁数,七个闺女是福气。多招女婿,生下的孙子还不是胡家香火?”高竹竿呵呵直乐。

  “二位大人,小侯爷有请。”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划过水面。

  墨紫立时耳膜振颤,音入心湖,起澜。

  这声音——是谁?为何令自己有这样奇特的心情?

  墨紫睁大眼睛,然而那女子却站在一高一胖的影子里,只看到她发间镶着一枚银亮的别针,闪耀着紫色的宝石光芒。

  “叶儿姑娘,可有决定了?”山羊胡对她说话,似乎有些恭敬。

  “有了。小侯爷决定听从二位建议,轻装从简,弃多择精,从平江入境。”那女子音美如夜莺,调清如晨曦。

  “嘿,早这样不就好了。”高竹竿不会隐藏心事,高兴得嘿嘿笑。

  墨紫看不到山羊胡的神情,不过可以想见不会像高竹竿那般没心眼。

  “胡老,高老,小侯爷年轻气盛,自王上登基,急着要为王上建功立业,做事有时难免浮躁些。您跟着王多年,小侯爷几乎是您看着长大的,他实在并非不尊重你们二老,还望多多体谅。无论如何,咱们此行奉王命办王差,祸福同担共享,要一心为主才好。”那位叶儿姑娘好一张巧嘴。

  “叶儿姑娘到底是跟过”山羊胡的话尚留一半。

  “好哇,你们几个在这儿说我坏话。叶儿,你说帮我请二老,原来诉苦来了。”年轻的声音,顽皮的语气,话是半真半假,气是尊傲绝贵。

  墨紫不由捂住了心口。

  然而,声音的主人和叶儿姑娘一样,在影子里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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