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这样娇宠着他,若是日后自己有了孩子,还不是得宠上天了?”胤禛随口说了一句,说了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似有几分别扭,佯装着干咳了两声。
胤禩倒是没有多想,只笑道:“这哪里就娇宠了呢,不过是多偏疼些弘晖罢了。”
胤禛方才尴尬褪去了几分,弘晖玩的久了也有些困了,便叫了乳娘进来看着,同胤禩出来后进了书房,沉声道:“你纳了王氏入府也有些日子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也不用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了。”
胤禩闻言不由失笑:“这哪里是我能定的了的,这事儿只能顺其自然罢了,强求不得。”
“你若膝下一直无子,皇阿玛少不得要再赐人给你的。”胤禛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若是可能,我又何曾想你纳妾。”
胤禩这些日子以来,听他说这类话已经不少,虽然不至于还像初时的尴尬脸热,不过总归还是有些局促的,颇有几分无奈道:“四哥”
“何苦说你呢,我自己还不一样。”胤禛不由苦笑,拉过胤禩的手道:“宜城洪灾,皇阿玛命我和佟国维前去赈灾,这一去少不得又要三四个月了,可别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又添了新人入府才好啊。”最后这句话说的酸意横生,偏胤禛还是一脸真切的叮嘱着,让胤禩有些哭笑不得。
“四哥把我想成了什么人?这王氏还是应着额娘的意思纳的,府里人多是非便多,我还巴不得图个清静呢。倒是四哥,宜城刚发了洪灾,环境不稳,四哥要处处小心才是。”胤禩面上笑着,手上暗暗用力想要挣脱胤禛,却被他握的更紧。
胤禛紧紧的攥着他的掌心,眸子中揉了几分温柔,沉声道:“不过去赈个灾罢了,能有什么不妥呢?我看你同那个工部侍郎走的倒是近,可别又是一个‘扫榻相迎’吧?”
他说这话时蓄意将声音压低,听的胤禩不自觉一下战栗,胤禩只得无奈道:“子谦为人豁达正直,又胸怀大才,我不过将他引为朋友,四哥这又是说到哪儿去了?”
“子谦?还真是亲近”胤禛盯着胤禩不悦的嘟囔了两句,松开了胤禩的手腕,胤禩刚松口气,却见胤禛又张开手臂上前抱住了胤禩。
“四哥?”胤禩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那晚的事情,顿时有些慌乱,连忙道:“四哥你先放开再说。”
“你放心,四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胤禛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不似平时的沉着,带了几分不舍,低低说道:“我这几日便要走了”
胤禩闻言心里不由一滞,只觉得他这话里透着七分眷恋,三分疲惫,手上推拒的力量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下来。
许是因为午后室内弥留的暖意,许是因为胤禛此时略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又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胤禩终归是心软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也没再去推开胤禛固执的手臂。
“八哥,一会儿没什么事吧?我那儿新来了个淮扬厨子,淮扬菜做的那叫一个地道,晚上到我那儿去用饭吧。”
胤禩正在书房看着工部的文案,一抬头便看见胤禟兴冲冲的跑进来,眉眼间皆是喜色,胤禩笑道:“不过是来了个淮扬厨子,倒把你高兴成这副模样。你怎么自个儿跑来了,老十呢?”
胤禟笑嘻嘻的在一旁坐下,托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方道:“老十自打娶了福晋之后,便被管得死死的,俩人在府里天天拌嘴,不过今儿晚上是早就定好的,他到时候一定过来。”
胤誐的福晋是蒙古巴尔虎部的小格格博尔济吉特氏,两人成婚并无多久的光景,约莫是这草原的格格自小养成的性子,虽不是娇惯做作的小姐派头,却是个十分泼辣活泼的女子,同胤誐时常吵嘴,倒是让胤禩觉着有几分海珠的影子。只不过海珠是一味的强势,从来不肯服软的,而这位十福晋却是很有自己的一套,同胤誐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的。
胤禩想着不由笑了笑,看向胤禟道:“老十好歹还有个人能管束管束,哪像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思。”
胤禟自小便承袭了宜妃的美貌,现在眉眼长开了更是俊朗无匹,再加上那对天生的桃花眼,在风月圈里自是极得人爱的。他又自恃身份高贵,模样俊美,拈花惹草四处招惹,家里的侍妾和外室养了一大堆,胤禩屡次劝他收收心思,他总是如现在这般嬉笑着说道。
“八哥放心便是,我同那些莺莺燕燕不过是玩玩儿罢了,我心里有数的,更何况这人生苦短,得意之时须尽欢嘛。”
胤禩听他又拿这话来搪塞,不由好笑着摇摇头道:“别的我管不了你,但有一点你可给我记住了,万万不可做出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来,否则可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胤禟笑着应道:“知道了,八哥今晚可一定要来啊,我那儿备了好东西呢。”
胤禩架不住他一直在旁边念叨,笑着瞥向他道:“不就是个淮扬厨子么?知道了,晚上一定过去就是了。”
“淮扬厨子是其一,这其二嘛,”胤禟弯着眼睛轻轻笑了两声,“我请了四喜班现如今最火的花旦柳梦蝶,他那昆曲的小调儿,那可是当今梨园界的头一号,如今捧他的人多了去了,啧啧,请他我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胤禩平时便不喜纨绔子弟间同戏子过分狎昵之事,闻言不由皱眉道:“不过是戏子罢了,也值得你这样费心思?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胤禟倒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这戏子就是个玩意儿,我现在同人谈起买卖,多半都得在这风月场上谈,叫个戏子在一旁唱唱小曲儿助助兴,这不常有的事儿么。八哥你啊就是同四哥呆的久了,这人间快意你可少尝了多少。好容易四哥这出了远门,不然平时我哪能邀你呢。”
胤禩眉头皱的更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朝胤禟正色道:“八旗子弟不得务农经商,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虽说现在有不少人私底下做些动作,可你毕竟是堂堂阿哥,做事的时候经心些,别让人抓了把柄,在皇阿玛面前参你一本。”
胤禟早已听惯了胤禩的说教,闻言便嬉皮笑脸的一通点头糊弄了过去,眼瞅着时辰将至,便同胤禩说道:“得了八哥,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便是,咱们先去我那儿吧,没准儿老十早就到了。”说完便拉着胤禩一路回了他的府邸。
胤誐果然已在院内等候,见他们二人进来,只侧着脸向他二人问了好,胤禩觉得奇怪,走上前去瞧了他遮遮掩掩的侧脸,顿时大惊道:“这是怎么弄的?和谁打架了不成?”
胤禟闻言也凑上前去,果不其然看见胤誐的左脸上有道血痕,看着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弄了不久的。他同胤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最是要好,见状也急了,“这谁干的?好大的胆子!连阿哥都敢伤?”
胤誐支支吾吾的遮着脸上的伤痕,讪讪道:“没什么事儿,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让厅里的琉璃屏给划了下,不碍事的。”
胤禩尚且不语,胤禟盯着他冷笑道:“当你九哥长了颗榆木脑袋不成?琉璃屏能划出这么利的口子?分明就是人弄的!快说,到底谁干的!”
胤誐吞吞吐吐的看着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不知道哪个嘴碎的下人胡嚼,给蓉儿知道了今晚上柳梦蝶过来,死活拦着不让我出来,这一时失手,便给弄了这么个口子。”
胤禩和胤禟二人听了俱是一愣,没想到这口子竟是十福晋抓的胤禩强忍着笑意道:“怎么这样急冲冲的就过来了,一会儿让人取些药来敷上,免得明天肿的厉害。这弟妹,气性倒是不小啊。”
胤禟已经绷不住乐了出来,胤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脸上有些微红道:“也不怪她她见弄伤了我,当时也是急得不行,我只怕再耽搁下去就真的出不来了,这才连药也没上”
他言辞间处处维护着十福晋,可见两人虽是时常吵嘴,却是真心相待,夫妻恩爱的。胤禩笑着问道:“为何弟妹不让你过来?便如九弟之言,不过是个戏子罢了。”
胤誐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胤禟在一旁笑着替他道:“四哥有所不知,这老十啊是柳梦蝶的戏迷,只要柳梦蝶出场,他是每场必到。弟妹一向爱重老十,自然是泛起了酸意吧。”
胤禩闻言不由失笑,见胤誐一副恨不得钻地缝的模样,也不忍再开他的玩笑,便叫胤禟命下人拿了些药膏来给他敷上,待这一出闹剧过后,几人才穿过回廊入了花厅,胤禟早就命人将菜备齐,笑着引二人入座,指着桌上的几道菜说道:“这鸡汁干丝、红烧狮子头还有平桥豆腐都是淮扬菜里头的特色,和咱们北方的味道大不相同的。”说着亲自给二人布菜,这时候一旁的管家上前道:“爷,柳梦蝶到了。”
胤禟抚掌笑道:“这淮扬小菜就是要配着这吴侬软语才更有味儿,叫他上来吧。”
柳梦蝶显然早就在外等候,片刻的功夫便走了进来,胤禩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男子,倒不似他之前想的脂粉气那般浓重,只见他朝着三人请了安,浅笑道:“不知几位爷想听哪一段儿?”
胤禩平时对这些一贯是不熟的,自然不言语,胤誐又是听惯了柳梦蝶戏码的,随他唱哪一出都是好的。胤禟略微沉吟了片刻后笑道:“来一折仙忆吧,也不要鼓乐了,就你自个儿清清静静的唱上一段。”
柳梦蝶道了声是,便端起腔来轻声唱道:“缥缈云深锁玉房,初归仙籍意茫茫。回头未免费思量。忽见瑶阶琪树里,彩鸾栖处影双双。几番抛却又牵肠。”
他的嗓音柔婉却不俗媚,身段又好,一双秋水瞳似怨似愁,衬得那唱词越发的缠绵婉转、柔曼悠远。就连胤禩这样平时不耐听戏的人,也不由觉得这柳梦蝶确实当得起梨园界头一号人物的名头。
正当他聚神的听着戏,胤禟突然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这柳梦蝶不错吧?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