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侯在殿外,见胤禩一脸忧色的走了进来,勉强笑了笑道:“还请公公给通传一声。”
只见梁九功进去了片刻,胤禩在外头隐隐约约的听见里头传来“宣吧进来”,过了一会儿便瞧见梁九功出来恭敬道:“皇上请八爷进去。”说着向胤禩指指里头轻轻摇了摇头,面上并不好看。
胤禩会意,心里一沉。拱手谢过梁九功后,快步进了西暖阁,只方一进去,便瞧见胤禟和胤眩蛟诮浊啊?滴跛嗳蛔牛谎圆环ⅲ吹故秦返i立于康熙身侧,神情清冷淡漠,瞧见胤禩后冲他别有意味的笑了一笑。
胤禩恭敬的上前请了安,只听康熙在上头幽幽道:“你来了?”
“是,今儿个一早听说皇阿玛发了好大的火,”胤禩低垂着脸飞快的想着措辞,“九弟一向顽劣不省事,不知这回又闯下了什么祸来。皇阿玛保重龙体要紧,切莫因小事气坏了身子。”
康熙在上头淡淡的扫了胤禩一眼,沉声道:“小事?你可知这是什么事?”
胤禩听他语气不好,心里一紧连忙道:“儿臣不知,只是请皇阿玛千万要以龙体为重。”
“朕问你,祖宗家法里头,咱们旗人有几个不可为,是什么?”
“回皇阿玛,旗人不可经商买卖、不可务农为工、不可私营土地、不可从艺为伶。”
康熙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愈加阴沉,“你倒是还记得清楚,这两个却是浑忘了的!堂堂阿哥,不务正业,不遵祖训,成何体统!”
胤禩见康熙动气刚要出言劝慰,就听胤礽在一旁冷冷的开口道:“到底是八弟明白事理,虽然平时同九弟交好,可是却能独善其身,当真难得。”
此话一出,胤禩立时跪下俯身道:“皇阿玛请开恩,大哥和九弟只是一时糊涂,儿臣身为兄长,平时却没有对九弟多加规劝,儿臣甘愿受罚。”
胤禟见胤禩也跪下了,慌忙道:“皇阿玛明察,此事与八哥毫无干系。八哥根本不知这些事情,儿臣坏了祖宗规矩,惹皇阿玛生气,儿臣甘愿受罚,请皇阿玛责罚儿臣!”
“儿臣身为大哥,却不约束弟弟的行径,反而愈加放纵,儿臣知错了,求皇阿玛息怒!”
分明是慵懒和煦的春日,西暖阁里却让人觉得脊背发冷。康熙有几分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斥责道:“今日知错,又为何要犯?胤禩先起来,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
胤禩闻言低声谢恩后敛袖立于一旁,觑着康熙的脸色仿佛没有方才那般生气,若是一会儿再好言恳求一番,兴许能从轻放过此事。
“九弟这话可错了,若说起此事,八弟怎会不知呢?”胤礽的声音有些阴恻恻的,似笑非笑的瞧着胤禩,“九弟还专程请八弟过府一叙,八弟那晚上还同九弟起了争执来着,八弟还记着吧?”
胤禩心里一惊,抬头正色道:“我与八弟交好之事人尽皆知,时常过府叙话,不知二哥说的哪日?”
他面容镇定自若,可胤礽却不以为然,老神在在的沉声道:“说起来正是去年的事儿,还是个十五呢,这些八弟便是都忘了,总该记得那晚上九弟找了个戏子唱曲助兴。说起来,八弟不还同这戏子在回廊里头聊了好一会儿么。”
胤礽虽然好似说的漫不经心,可是微末细节却都讲了出来,让人不得不信服。康熙闻言瞧向胤禩,开口问道:“可是有这么回事?”
“回皇阿玛,是有这档子事儿,只是当时是九弟说府上新来了个淮阳厨子,请我过去小聚罢了,当时不过是说些闲话,别非像二哥所言。”
“正是如此,”胤禟连忙帮腔道,“皇阿玛明察,当晚十弟也在,十弟也可作证。”
胤礽微微一哂,悠悠道:“十弟同八弟九弟素来交好,现在九弟把十弟搬出来作证人,如何使人信服呢?更何况只是这违背祖训一桩事也就罢了。”他说到此处时微微一顿,神色越发清冷,“可若是包藏祸心,谋划大逆不道之事,那可就”
“胤礽,”康熙忽然开口打断他,面上辨不出喜怒,“住口。”
胤礽一怔,只见康熙冷冷的瞟向下首三人,最终目光落在了胤禩的身上,淡淡问道:“朕问你,这些事情你可有掺和其中?”
胤禩重重的俯首下去,颤声道:“儿臣曾在皇阿玛面前立下重誓,此生永不敢忘。儿臣多年来只求埋头办差,为皇阿玛分忧解难,绝无一丝瞒骗忤逆之心!请皇阿玛明察,请皇阿玛明察!”
康熙静静的瞧着胤禩俯下的背脊,他并非不疼爱这个儿子,只是胤禩这些年看着是收敛锋芒,谨小慎微,却连李光地都在自己面前对他大加称赞。胤禩一向在朝中人缘颇好,前阵子那折子也是直指他和刘启,与胤眩拓范K这两人,又都有脱不开的关系
康熙忽然想起在江宁之时,魏东亭的谆谆谏言:如今诸位阿哥羽翼渐丰,朝中恐有结党之嫌,众多势力盘根错节,切不可一方独大。
帝王仿佛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罢了,你起来吧。胤眩⒇范K,回去即刻给朕把这事情停了,好好的闭门思过,都退下吧,胤礽留下。”
康熙再未看胤禩一眼,倒是胤礽仍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瞥着他,胤禩咬咬牙,同胤眩拓范K一起退了出来。
胤禩走出养心殿后,只觉得手心都是湿的,胤禟路上不住的自责道:“都怨我,没想到那个柳梦蝶居然是太子的人,这分明那晚上什么也没说的,现在倒好,怎么也说不清了!还无端端把八哥你给连累了,我可真是该死!”
胤禩深深的吁了口气,温声道:“不碍的,皇阿玛也没责罚我,说起来也是我莽撞,反倒中了太子的计。你那些铺子想办法做些手脚,先避避这阵子风头再说,别让太子再揪住你的小辫子。”
胤禟凌厉的挑眉,冷笑两声,“八哥放心,这回栽在他手上是我大意了,我认栽!但是这事儿我要是不让他变本加厉的还回来,我就不是胤禟!”
他本来长相就偏于阴柔,如此一发狠更是显得十分阴邪,胤禩皱眉道:“我告诉你,皇阿玛让你闭门思过,你就安安分分的给我呆在府里,正好让你收收心思!”
等胤禩回了府后,惠宁一脸忧色的迎上来关切道:“怎么样?爷怎么看着脸色不好,可是皇阿玛发火了?”
胤禩浅笑着抚了抚她的手掌,温声道:“没事,不过是让九弟他们把营生停了。你怎么不陪着弘旺?不是说他有些咳嗽么?”
“我已经让厨下炖了冰糖梨水,一会儿再喂他喝了就是,不厉害的。”
胤禩点了点头,换了件家常衣裳,同惠宁道:“我去看看他。”
“还是过会儿再去吧,四哥来了,在书房等你呢。”惠宁替他折起袖口,柔声道,“弘晖同四哥一块儿来的,正在那儿逗弘旺玩儿呢。”
胤禩闻言笑了笑,“那我先去书房,昨儿个不是说送来了新鲜的荔枝?你去拿些给弘晖吃,再弄些他素日爱吃的点心。”
“早都拿过去了,爷心里疼弘晖,我还不是一样的么?”
胤禩微微一笑,颔首道:“你总是这样妥帖的。”说罢便去了书房,果然瞧见胤禛在站在窗前袖手而立,听见他进屋的动静才回过头来。
“四哥来得好早,可是有事儿?”
胤禛微微皱着眉头,走至书案前的圈椅里坐下,对胤禩招了招手,“你过来。”
胤禩虽有些不解,却还是依言上前,谁知刚走到胤禛面前,便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一下用力带到怀里,胤禩被他硬拉着坐在了腿上,顿感窘迫,不由低呵道:“四哥!”
“别动。”胤禛皱着眉头圈住他,语气不善,“你今日一早进宫去为老九求请了?”
胤禩正极力想从他身上下来,闻言却一怔,“四哥知道了?”随即苦笑道,“看来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
“皇阿玛怎么说的?听说太子也在,他是不是难为你了?”胤禛死死的盯着他,“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若是现在骗我,我自然也能知道。”
胤禩苦笑着将方才的事大略讲了一番,只略过了柳梦蝶的事情一带而过。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仿佛在说这一件同自己并不相干的事一般,边说还边拿起桌上的荔枝剥了一个递给胤禛,浅笑道:“好在皇阿玛只是让他们停了心思便好,老九吃了这次教训,日后行事也应能稳当些。”
胤禛听罢火气立时就上来了,怒道:“太子分明是记恨我在江宁办了那个范承勋,他拿我没有办法,竟想了这龌龊心思在皇阿玛面前调唆你!他倒真是干得出来!”说罢狠狠的砸了一下椅边的扶手。
“算了,皇阿玛不也没说什么,更何况,我本就无意于那位子。”胤禩轻轻笑了笑,神色平静坦然,“我只本本分分的当差,便是他再怎么调唆,没有真凭实据皇阿玛也总不会太为难我的。”
胤禛仍是怒火难平,“明日我入宫去向皇阿玛奏明,岂能让你受这不明不白的诬赖?没的让人恶心。”
“四哥,万万不可。”胤禩闻言正色道,“这事儿是让皇阿玛忌讳我了也好,猜度我了也罢,所谓日久见人心。我心中坦荡,并不怕这些胡言乱语,只是你若现在去同皇阿玛说,也不过适得其反罢了。”
他轻笑着拍了拍胤禛的手,温声道:“四哥别因一时意气,坏了日后的大事。这事儿到我这儿便可做个了断,实在不能将你也拖下水去。”
胤禩说得不急不躁,声音如水般淡定从容,不料胤禛听了却冷哼一声,盯着胤禩道:“还说我,老九弄下的烂摊子,你非要去跟着掺和,他这么不懂事,小心迟早有一日害你更惨!”
“老九也不小了,吃一堑长一智他还是明白的。”胤禩温和的笑笑,“再说了,他终归是我弟弟,岂能放着不管呢?”
胤禛闻言不悦的抱住他,“你少跟他来往些,那么大个人了,天天办事着三不着两的,没个分寸!”
“这可奇了,十四你让我离得远些,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