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傻子么?”胤禛轻轻捏了捏胤禩的下巴,语气愈加阴沉,“是你现在自个儿告诉我,还是我着人去细细的查一通?”
胤禩心里头砰砰直跳,皱着眉头低声喝道:“这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人的,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不说,我便不放。”
胤禩被他弄的又气又急,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看我现在右手不好使了,更拿你没法子了是吧?”
“你说什么?”
胤禩感到身上一松,看见胤禛微皱着眉头盯着他,眸子中有几分惊异和伤痛之色。胤禩也觉得方才那话说的重了,只是这人耍起性子就跟孩子一般让人头疼不已,总是在外头做这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举动胤禩吁了两口气,靠着墙上的青砖偏头不语。
两人之间的氛围霎时冷了下来,这偏僻冷落的小巷内,唯有风声呼啸入耳。二人皆是沉默不语,直到胤禩觉得脸上仿佛有些凉意,抬手一抹竟是下雪了。
“下雪了,一会儿路不好走,回吧。”
胤禛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低低的叹了口气,瞟了他一眼便先行向前走去。胤禩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有几分清冷萧瑟了,心里一软上前拉住了他。
“四哥,你可是恼了?”胤禩缓缓开口问道。
胤禛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是我先招惹的你,你心里头不痛快也是难免的。我恼个什么劲儿?”
他若是狠狠的发泄上两句,胤禩心里头便踏实了,可偏偏他说着这样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话,竟让一向能言善辩的胤禩一时语塞。
“刚才,我不是成心”
“行了,不必说了。”胤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将鹤氅的领子又替他紧了紧。这是他做惯了的事,便是现在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回吧,一会儿若是雪下的大了,咱们也没坐车出来,回不去可就糟了。”
胤禩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同胤禛慢慢的踱回府去,一路上二人静默无言,平时看着不长的路途,今日走起来竟觉得这般煎熬。
到了胤禩府邸前时,若是往常胤禛定是要进去坐上一会儿,今日他却只是淡淡说天气不好,便不进去了。那神色疏冷的仿佛是在同老九老十说话一般,胤禩心里头憋闷不堪,索性也不再留他,只道了个别便拂袖进了内堂。
本来这一趟遇见柳梦蝶,得了手里头这份名册,是让胤禩觉得极高兴的事儿。可谁知今天是哪儿不对劲,竟闹了个不欢而散。
拿着个名册还不是为了给他修桥铺路?
胤禩越想越气闷,黑着一张脸回了内院,这会儿惠宁也回来了,见他进来连忙迎上来道:“阿玛和表哥来了,正在书房等爷呢,爷是现在过去还是?”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吧。”胤禩淡淡的点了点头,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便要往书房去,后来忽而又想到一事,转身叫住惠宁。
“那个西林觉罗氏,虽说年纪轻,你也真该好好管教管教才是。今儿个四哥过来府里,她竟让四哥在外头等着,像话么?府里头的规矩兴许她还记不真切,你让她平素没事就好好记记,别再给我闹什么事端笑话出来!”
惠宁鲜少见胤禩动这样大的火气,一时间又惊又急,连忙同胤禩道:“爷可别动气,太医那会儿不是说了,这动气不利于养伤啊。表妹那儿我自会说她,爷千万保重身子,别生表妹的气了啊。”
胤禩重重的吁了口气,看着惠宁的模样忍不住皱眉道:“我不是冲着你,你那个妹妹刚入府的时候瞧着是个好的,怎么日子越长越没个样子?别觉得她是皇阿玛指的人便可如何了,你还是这府里头的嫡福晋呢,且让她好好学学你的样子,少动些旁的心思。”
胤禩说完之后便转身朝书房走去,一进屋见了马尔汉和鄂尔泰,面上换上笑意道:“岳父大人,毅庵,让你们久候可真是怠慢了。”说着便走至一旁脱去大氅,他右手不灵便,又不喜在书房外头放人,只得用左手慢慢的解着。
“岂会,咱们也才刚到一会儿罢了。”鄂尔泰笑的亲热,语气中包含关切,“八爷这手可有起色了?前儿个得了些虫草,我让人用那个和人参一起泡了酒,刚才拿给表妹了。八爷多少喝喝,也可稍作进补。”
胤禩微微颔首,“劳你费心了,这手兴许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心里头也只能想的开怀些,看得开怀些了。”
马尔汉轻轻捋了捋胡须,沉声道:“八爷不必觉得心灰,这伤一点点养着便是。如今八爷得万岁爷青眼有加,如此的圣宠厚恩之下,这伤势想来也会好的极快的。”
胤禩闻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轻叹道:“圣宠厚重又能如何?当年他又何尝不是天之骄子,万人之上?且看他如今吧。”
马尔汉听了微微沉吟片刻,鄂尔泰却已是按捺不住的上前道:“八爷这话说的差了,他落得如今这步田地,是他自己德行有亏。这自己做的孽,就好比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无药可医的。但是八爷你德行兼备,有胆有识,如今又有救驾之功。恕我直言一句,上回八爷说还未到那疾风骤雨的时候,眼下只怕是到了吧?”
胤禩负手独立窗前,静静的看着后院里的那株红梅,虽然外头雪已经下的有些大了,她仍旧开的恣意凛然,孤傲动人。胤禩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对那位子,并无什么心思。你们二人都是同我极亲近的人,这话说给你们听倒也无妨。多年以前,我就曾在皇阿玛面前立下重誓,日后无论新君为何人,我都只会尽心辅佐,绝无二心。所以再怎么厚重的荣宠,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那寒梅上头的雪霜罢了,给的越多,便压的我越是惶恐。待明日朝阳一起,尽数化去,那才是真正的轻快自在。”
马尔汉和鄂尔泰两人听到此事俱是大惊失色,到底马尔汉是老臣,经的事情多了,先稳了下来。他沉声向胤禩开口问道:“那八爷现如今又有何谋划?若是不闻不问,只怕日后”
胤禩心里明白他的意思,缓缓道:“岳父大人可是觉得皇阿玛真的就对太子已经大失所望,他日后都再无复起之力了?”
“八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禩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我有什么意思,皇阿玛的心思一向最难揣测,太子这会子可以废了,日后难道就不能再立?更何况此事之后,皇阿玛必定对这事愈加上心,此刻堂而皇之的站出来推举哪位,不止是给自个儿惹祸上身,更是让那位皇子成了众矢之的。所以,除非皇阿玛开口命人推举,否则这些事情,还望两位千万不要参合其中。”
“八爷的意思是,明哲保身才是上选?”
“正是。”
鄂尔泰皱眉不解,“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八爷不妨给我们个准话儿,您支持哪位,我和叔父自然也是一样的!”
胤禩走过来轻笑着拍了拍鄂尔泰的肩膀,温声道:“现在说这些未免为时过早,毅庵你太过心急了。”说着又转向马尔汉道:“岳父大人平日在朝中都与哪几位大人来往的较多些?”
马尔汉略一沉吟,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出来,其中便有王鸿绪和李光地此二人。
“岳父大人一向是洁身自好,与朝中许多官员不同,也正是这点颇得皇阿玛的心意。王鸿绪这个人,我以前曾听闻过一些,岳父大人还是同他疏远些的好。李光地为人不错,却心思圆滑,岳父大人也须留心。马齐与佟国维这两位,岳父大人倒是不妨多多走动一二。”
马尔汉听到佟国维的名字,眉心一动,“佟大人也曾同我说起过一些,他的意思自然是属意八爷和四爷的。”
胤禩微微一哂,淡然道:“佟大人是四哥的嫡系,自然是应当扶持他的。更何况佟大人身份不同,是举足轻重的老臣了。岳父大人多与他来往总是没错的,我的意思,毅庵应该明白才是?”
鄂尔泰心领神会,点头道:“咱们早就说了,只听八爷的号令就是。只是八爷论起才干德行,实在不输四爷,难道就真的甘心”
“毅庵,休要多说了。”马尔汉沉声开口,他虽一贯谨慎平淡,心里却看的十分明白。自己的这位女婿是当真无心于皇位,多少下去也不过是徒费功夫罢了。“八爷都这样说了,可见是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费心思了。”
“岳父大人说的是,更何况我自认德行平庸,实在无能担当大任。”胤禩笑着啜了口茶水,忽然想到一事,“我平日留心的少,三哥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么?”
马尔汉闻言一愣,“三爷?这倒是不知了。八爷这是?”
“无事,平白问问罢了。”胤禩笑着复又抿了口茶,心中想着前一世便是胤祉的那次指控,使得胤眩磺糁丈恚且蛭耸虏诺贾铝颂拥母戳ⅰH缃裾庖皇朗绿丫淞诵矶啵饧乱膊恢够岵换嵊小?闪蔚档哪欠坝秩盟睦锞醯糜行┎幌辏馐露率且丫锬毙砭茫坏茸乓桓銎趸秘费|于死地,再不得翻身。
几人坐着又絮絮的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外头的雪隐约有愈大之势,便也起身告辞了。二人走后胤禩找来惠宁,“一会儿备些小菜送到书房来,再烫一壶酒,不要那桂花酿,淡的没个味道。”
惠宁见他今日有些不对,心里不免担忧,“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想起喝酒了?”
“无妨,近日来事多烦忧,现在外头又下了雪。便想起那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了。你也一起陪我喝点,咱们也好些日子没在一块儿喝过酒了。”
惠宁被他说的也有几分动心,便笑着点头应下。她亲自下厨备了几个小菜,又端了一壶汾酒来,摆在了书房罗汉床的炕桌上,同胤禩一起坐下。
胤禩用左手虽然能写上几个字了,可是握筷却仍是练得不甚熟稔,小菜也没怎么吃,倒是一直低头喝着酒。
“爷是不是心里头有烦心事儿?”
胤禩端着酒盅刚要饮下,便听见惠宁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