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紧要关头优先考虑的总是自己的小命的,原本被提着的吉祥和敖白在这个时候像是不值钱的废物般被扔开,唯恐被他们拖累了逃命的速度。
羊群只会沿着山道奔跑,若是动作快攀上一边的突破或者离开大路就行,但是之前被山贼们捆了个结实的几个人却是行动不便,在敖白伸手去拉吉祥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声女子尖利的声音,但是很快就被淹没了。
等到羊群跑过,几个山贼才狼狈地翻回来。好在他们向来习惯抢了好东西都往怀里揣,刚才的战利品都还在。
“老大,刚才的两个娃娃呢?”一个麻杆儿山贼愣愣地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只有一个穿水绿色裙子的丫头来不及躲,伏趴在地上不动弹了,绿色的裙子被踩得变成了灰色。
而不知生死的敖白和吉祥却没了踪影。
“吓死我了呦。”拉着缰绳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刚才跑过一段窄山路来到相对开阔的平地以后,羊群就渐渐分散开了,一直被夹在羊群里的马车这才能慢慢移出羊群。
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到乌青色的马车蓬上,咕咕叫了两声。
龙的眼睛很好,刚才那些山贼只看到了受惊的羊群,敖白却一眼就发现了羊群中的小马车。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小”马车,敖白通常出行的马车规格至少都是要八匹踏雪神骏拉车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小的顶多能容纳两个人坐在里面的马车——倒不如说这个玩意是有轮子的轿子,不过轿夫换成了一匹马罢了。
和敖白一起挤在车辕上的吉祥张大嘴巴。
“九百九,你怎么在这里?”
嘴角贴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扭头:“我现在不叫九百九了,你们可以叫我天机子。”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厉害,天文地理无一不晓的意思。”
“我觉得九百九比较好记。”
“在江湖上一定要有一个好称号那你们还是叫我九百九吧。”前玄机道士,现改名天机子的九百九郁闷地转回头看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马车上?”
“我们遇到山贼啦!”吉祥嘿嘿笑。“不过只说了两句话,就有很多羊轰隆隆地跑过来。”
“山贼?”九百九大吃一惊。“这么危险,我怎么没看见?”
废话,刚才的黄沙飞得比马车还高,他看得见才叫奇怪。
“那你们被抢了吗?”九百九表示关心。
“他们好像想要我的元宝。”吉祥说。“我才不给呢。”
九百九赞许地点点头:“不要给。”
“你怎么会在羊群里?”敖白问。
九百九挠挠脸:“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被卷进来了。”
“”敖白默默地钻进车厢。
吉祥第一次坐到马车的驾驶位上,很是新奇:“九百九,你让我玩一下。”
“不行。”九百九严肃地说。“驾车是一件既危险又严肃的事情。要是不小心的话”
“就会被卷进受惊的羊群里。”敖白在他们身后接话。
车顶上的鸽子拍拍翅膀,飞下来落到吉祥的肩膀上。
自从上了招摇山得罪了灵鹤以后,很久没有长翅膀的东西理睬吉祥了,鸽子这个举动让吉祥有点受宠若惊。
“我们刚才也看见一只鸽子。”吉祥伸手去摸摸白鸽的羽毛。
“就是刚才那只。”敖白说。这只鸽子很有灵性,敖白记得它的眼睛。
“它叫九百里,是我哥哥送给我的。”九百九一脸骄傲。“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它能一天之内飞出九百里。”
“哦哦!”吉祥很稀罕,虽然他对九百里到底多远没什么概念,可是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
敖白探出身子,仔细看了看九百里。
“它真的能一口气飞九百里?”敖白怎么看九百里都是一只凡鸽。
“它当然不能。”九百九理直气壮地说。“取名字通常都会寄托着一些美好的寓意和祝福,但不要因此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压力嘛。”
九百里深以为然地咕咕叫了两声。
第六四章
今天小马车跑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了一间已经破得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建筑的破房子来过夜。
九百九认为这一定是行走江湖必备的山神庙。
房子屋梁上贴着褪了色的红纸,前堂已经快塌了一半,屋里空空荡荡,没有案桌香烛,只有一股腐朽的霉味。
九百九适应力挺强,拆了后屋的两扇门铺上干草,再从马车上拿出一件大披风一铺就是今晚的床。
敖白哪里见过这么简陋的东西,皱了皱鼻子却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出门在外是比不得家里的。
九百九笑嘻嘻:“今晚我们不用挤在马车上啦。现在去吃饭。”
遇到九百九,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件好事情。
带着吉祥敖白在脑袋上堆着树枝树叶埋伏着看九百里表演
光是他的九百里会装死做诱饵引诱野兽来做下锅菜这个技能就很了不起。
九百九带着吉祥敖白在脑袋上堆着树枝树叶埋伏着看九百里表演,那只雪白的鸽子歪歪斜斜地扑到一棵树上,一只爪子曲起来,跌跌撞撞地在树枝间扑来扑去,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太阳还没落山,但是在树叶的遮掩下光线已经暗了,风吹得草丛间沙沙响。
九百里无助地咕咕叫着,努力尝试着扑了很久的翅膀,不知不见间它身后的一片小树叶颤了一下。
九百九手上搭着一张比寻常弓箭小上一半的弓,屏息凝神。
一条灰鳞红线长蛇用缓慢得几乎不能察觉的速度慢慢游向离九百里最近的那根树枝,无声无息。若不是那冰冷的鳞片偶尔在滑动的时候折射出一闪而过的光泽,
吉祥和敖白也还不明白为什么九百九拉开了弦。
九百里似乎浑然不觉,扑腾着又跳了两步,来到了一截没有树叶遮蔽视线的树枝上。
毒蛇露头了。
在毒牙亮出那刹那,九百九的短箭也离了弦。
九百九准头极好,一箭穿过了蛇头!
猝不及防的毒蛇猛地翻滚下树,摔出一下沉闷的响声。
被箭穿头而过的蛇并未死透,然而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狠狠把它脑袋咋了个稀烂以后,那不甘的蛇尾就不再扭动了。
九百里的爪子奇迹般复原了,咕咕叫着飞到九百九头顶上邀功。
吉祥蹲在死蛇旁边,好奇的要命却不敢摸。
“蛇肉能吃么?”敖白问。
龙宫里从来没有烹煮过蛇类。
“哎呀呀,你们怎么这么不识货!”九百九提起蛇尾巴:“蛇肉好吃呐,和鱼肉差不多~”
九百九骗人。
吉祥瞪着锅里白花花的东西想。
去了皮的蛇肉被剁了煮汤,只丢了些姜片野菇和粗盐粒,喝起来倒是鲜,但是那被剁成一块一块的蛇肉嚼起来却一点都不能比,每一口似乎都能嚼到骨头渣子,
一点都不好吃。
敖白心不在焉地看着火堆发呆,外面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山风开始呜呜地吹,漏进来的风把火堆吹得一晃一晃。
吉祥喝了一肚子蛇汤,正在打嗝——打到一半瞪大了眼睛。
在火苗跳动间,他刚才好像看见九百九的影子动了一下?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九百九正在打呵欠呢,分明没有动。
“吉祥,冷不冷?”敖白回头看了看风刮进来的地方。
九百九虽然不靠谱,但也是知道小孩子要仔细对待的,于是在屋里收集了一些断木头和干草把漏风的地方全堵上了。
“你哥哥不是说你被老爹骂了一顿么?还敢跑出来?”九百九拨着火堆又打了个大呵欠,问敖白。
“我来找哥哥。”敖白说。
“你哥哥?敖离还是敖真?”九百九眼睛变亮了。
“你知道我大哥?”敖白有点意外。
九百九嘿嘿笑了两声。
“我想找二哥。”敖白想了想。“你知道皇城怎么走么?”
“想找敖离,去皇城可找不到。”九百九招呼了一下,九百里就飞到他跟前,吃他放在手心里的干果。“敖离现在可是皇帝前的红人呐,上个月被派到江南去了。”
敖白皱眉:“江南在哪里?哥哥去江南干什么?”敖闰曾经对他说过,敖离去人间是要辅佐帝王的,怎么会离开皇城?
“我怎么知道他去干嘛。舅谁都不肯告诉我。”九百九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也要去找你哥哥——九百里?”
原本专心啄食他掌心干果的白鸽突然停了动作,全身羽毛猛地倒竖,看起来大了一圈。
“九百里,你是一只鸽子,怎么学猫炸毛呢哎呦!”九百九收回手指。“干什么啄我?”
九百里急促地叫了两声。
九百九挠挠头:“你不喜欢干栗子?早说啊,前两天买干粮的时候”
九百里又叫了几声,打断了九百九的话。
九百九再迟钝也发现自己的鸽子不对劲了,九百里用喙对着大门的方面,倒竖的羽毛还是没有放下来。
门外的风声大了些,比起刚吃饭时听到了又不同,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尖利的人生。
九百九听了一会儿。“九百里,那是风声,不要紧。”
风声小了些。
九百里的羽毛慢慢放了下来,九百九想去摸它,又被它用爪子来了一下。
九百九看山风实在吹得凶,而这屋子里全是干燥的木头茅草,生怕半夜风漏进来把火吹大了,于是就熄了火堆,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到后堂睡觉去。
吉祥早就在揉眼睛了,困得话都说不出来,而敖白一直有心事,也提不起兴致说话。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他们站起身往后走的时候,九百九的影子被留在了原地。
在九百九要熄火的时候,九百里一直在捣乱,等到躺下的时候九百九忍不住对两个孩子发牢骚:“以前我没发现九百里胆子这么小啊自己被风吓到了还挠我,明明就是自己的生活常识不够丰富嘛。”
敖白翻了个身,不理他。
九百九不停絮絮叨叨:“今天运气好,还能找到个有屋顶的地方。你们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