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裳?” 她瞪着他。
“是啊!”他双手环胸,“怎么你以为我要你”他古怪瞅着她,嘴角微扯,“献身?”
银牙咬碎,她瞥见他眯起了丹凤眼,狭长的眼缝里攥着笑他分明是在偷笑,她悟了,他在戏弄她,还说自己不无聊?这不是无聊是什么?
忍住窜上心头的火气,她稳声道,“少爷,我是小姐的奴婢!”言下之意,我没义务替你洗衣裳。
“奥?”他笑,“那我叫九绫把你让给我,做个洗衣丫头好了”
“少爷,衣服在哪?”抖了抖,她满脸堆笑,笑的恰到好处。
他侧了侧身,指了指某处。
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碧水边,摆着一只木盆,一律月蓝的衣袍,如山堆在那里面。
夜离影恍然的抹了抹眼睛,甩了甩头,确定那座月蓝小山还在,不由自主的盯住他,风流倜傥、纤尘不染的美男方九朔,究竟是几天没洗衣裳了?
“看我做什么,看衣服好了。”方九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会瘦的只剩骨头了?眉角弯了弯,他低声道,〃小猫,这衣服是你上次蹭脏的,你说,你是不是该替少爷我洗一洗了?〃
“少爷,上次奴婢只是蹭脏了您一件衣裳”她不满道。
“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洗么?”他笑吟吟的看了看她,她怯怯的点了点头,他便一手支住了自己完美的下颚,慢条斯理的说,“我忽然觉得你刚刚的那个建议很是不错,不洗就不洗罢,不如,我们干点别的罢,你觉得”
“为少爷洗衣裳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奴婢怎么会不愿意了,奴婢荣欣之至!”他话音未完,她大声打断,边说边摞袖子边朝小山走。
“这样才对么,”不在理会她,他径直朝着院外走,走了几步,回头轻缓道,“小离,少爷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自己好好的洗记得洗的干净些,少爷我不喜欢穿脏衣裳的。”笑了笑,他补了一句,“想多慢就多慢,少爷我不急的。”
“少爷走好,奴婢保证给您洗的干干净净。”心里将他骂了千万遍,她却脸不红心不跳的朝他摆摆手。
青黛色犹如美人手中眉石的颜色,美人挑袖举手,精心装扮,从眉角天际的那段,缓缓的滑到这端,然后整个天空涂上了的浅浅淡淡的黛色,朦胧间,人影依稀可辨。
夜离影终于洗干净所有的衣袍了,为了怕方九朔无聊又想出什么折腾他的新花样,她不辞劳苦的把他的袍子都晾晒了,将最后一件衣袍铺开在竹竿上,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嗯?小离你果真是叫少爷我开眼么!”
☆、第十八章 两人把守的小黑屋
她一惊,回头便瞅见他,斜斜的倚在门框上,一袭月蓝衣袍融入夜的青黛色,依稀可辨的身形,似笑非笑的语调。
“啊!”忽视他似责非责的话,她小跑过去,眼角眉梢全是笑,“少爷,您回来了。”
他睥睨一笑,站直了身子,道,“小离,你真是有心啊,知道少爷懒,帮少爷我将衣裳都晾晒好了。”
“谢谢少爷夸奖,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少爷满意就好!”她笑的一派心安。
满意?是挺满意的,几不可闻的轻声一哧,他望了望那围着碧水的翠竹,那是他不远千里引来的龙鳞竹,斗雨凌霜,傲首群篁,他视如珍宝,可是,她居然用来晾晒衣裳
“少爷,衣裳全部洗好晾好了,天也黑了,您也要休息了,这儿是不是没奴婢什么事了”她低声试探着问着,心里惦记着方九绫的棋盘,这样晚的时候,柳浮羽应该早走了。
“两只手伸出来。”
踟蹰一下,觉得他声音清冷,她依言伸出手,怀里巧然一重,四方寸薄的东西,触手冰硬,是方九绫的棋盘,她抬头古怪看他,夜色弥漫在眼前,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看什么,小离你不是要回去么?”他淡然道。
夜离影稳了稳怀里的棋盘,双手放在那弯着牡丹状的托手处,那两处,残留着他大手的余温,那般柔软温煦的温度,恰似暖云抚过她冰凉的手掌。
“不舍得走么,是想留下来陪我?”
手又凉了回去,她瞪眼,嘴角微抽,逃之夭夭。
冰凉舒适的风,顺着那精美的香樟木镂空窗子,徐徐流入,缓缓袭人。
屋里,小巧可人的琥珀色楠木床上,粉色纱质床幔里,方九绫呼吸均匀,白皙的小脸,脸颊上微微的红色,好像春日枝头朵朵娇嫩的桃花,悄然绽开安详静美,刚洗过花瓣澡,她娇小玲珑的身上,还残留着夜离影悄然洒下,淡如云烟的‘梦香’。
那一身红衣,纤削的指尖拂过那轻漫飘然的粉色纱幔,望着床上的宁静美好的容颜,低低的唤了几声,梦中人没有回应,唯有梨涡点点笑意。
夜离影叹了一口气,淡声道,“好好睡罢,这香很好用的。”
缓缓走出门去,一袭红衣飞身朝外,瞳孔深处里,那一处,楼宇威仪,门口,两人青年男子,身姿挺立,神色严峻,眼光如鹰,手中大刀迎光发亮,阴寒刺眼
夜色如墨,夜影斑驳。
辉煌的楼宇,玲珑的飞檐,四角,高高悬挂着剔透的琉璃灯,灯光流紫溅红、如梦似幻,朦胧间,勾勒出楼宇精致绝伦、独具匠心的轮廓。
她伏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璀璨如星辰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灯下,琉璃煌煌,人影幢幢,门口站着正是那两个青年男子,一律黑装,手握大刀,肃穆而立。
她乔装打扮来了这里数月,这月华山庄全庄上下分外松懈,殿宇楼阁除了小姐少爷的住处,其余没有一处是不能随便走动的,除了这里,古古怪怪,专人把守。
背靠着粗壮的树干,一手微然支着下额,她侧着脸,静静的等着,妖娆醉醺的琉璃光下,那两人面色泛着倦怠的红晕,那颜色好似饮了醇厚的美酒一般,纤削的指尖轻快随意的在白皙面颊上点着节奏,哼!他们不睡觉难道还能不入厕不成?
闲闲的打量,眼前辉煌的楼宇,突起而建,独立傲然。
胭脂朱红墙,幽蓝琉璃瓦,分约两层,二楼的四面镶嵌着瑰丽的雕花鎏金红木长窗,一楼的三面雕刻着脚踩祥云,口衔牡丹的金凤凰,一面两扇类窗的雕花鎏金红木长门,两人把守却没有上锁,是进出此楼的唯一途径。
漫漫长夜,冷风飒飒,树枝颤颤。
眼睛发涩,手脚冰凉,她不耐烦的收回手指,想来,今晚,他们是不会入厕了,果真是跟主人一个德行—讨人厌,失望的抬头望了望天空,星斗棋布,明月高照,她暮然笑了,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好玩的事。
眼角一斜,她轻然扯下一片树叶,绿嫩如碧,轻薄如羽。
掂在莹白的掌心,她单手于眼前搭了一个小棚子,双眸粲然,四面八方眺望,眼角扬起,暮然定在某一处。
嘴角荡起点点涟漪,她对着叶子轻呵了一口气,叶子飘离掌心,她亦飘离了树。
夜色好似无边无际的黑碳色潮水,徐徐淹没吞噬了这院子里原本零星的景物,薄薄月光洒向夜色,便是洒在潮水水面,浮光掠影间,全然如冰寒冷的白光。
月光,轻薄如冰消,红衣,妖艳如火焰。
夜离影踮起脚尖,半蹲在梨白病美人—柳浮羽,幽谧闺阁的脆弱青瓦之上,冷风猎猎乱发,琴音铮铮掠耳。
琴音,是从梨白美人闺中传来的,夜离影伸手掀开一片青瓦,只觉一阵张狂玄风扑面而来,且涩且苦、且乱且冷、且燥且凄,五味成杂间、一团丝麻绕她一身。
柳眉一蹙,她抓住青瓦的手,纤削的指尖,顺势将青瓦划破一道痕。
琴调,依稀可辨的应该就是‘雪殇’,因为方九绫这几日也是没日没夜的弹奏这曲子。
可是,传说中,琴韵怎会如此绝世的‘素羽琴仙’,琴音怎会如此?
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被柳浮羽撩起的纷乱不适,夜离影聚神凝目。
闺阁中, 桌椅橱凳,摆放的错落有致;梨白纱幔,用银勾微微撩起,无端掉落的大半,如刀将室内割开两边。
一边,一张梨木长几,一端绝世木琴,一只冷铜雕炉,几缕青烟寥寥,有美一人,一袭梨白衣裳曳地溅泪,纤纤玉手,在细如发丝的琴弦上,忽快忽慢的跳动。
“小姐”蚊翁一般的声音,那杏脸桃腮的丫头从视线盲处走出,一脸的担忧的望向专注抚琴的白衣女子。
她在抚琴,面色凌霜,柳眉含愁,双目如铜锁,牢牢的锁着那铮铮有声的琴弦上,并没有理会旁人,只是在抚琴,好似在这屋里本就没有旁人,她的眼里只有琴!
☆、第十九章 好奇害死猫
“小姐,您的手”声音仍旧很低,颇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抿着唇,小薇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柳浮羽的纤纤玉手上。
手?夜离影的睫毛如蝶扑棱一二,流光翩跹,停落在柳浮羽的十指上,只一眼,她猛然倒抽气,那手,葱削十指,纤细手尖,染满了瑰红的血,一粒粒艳丽血珠。
白皙的手,血红的珠,如冬日,萋皑白雪中的朵朵艳丽的红梅。
一声铮然,美人一捻,血珠破皮淌弦,二声铮然,美人一抹,血珠却砸琴破碎、肆意飞溅,她在抚琴,琴声铮铮,似自那巍峨山峦顶峰,飞驰而下的万丈瀑布,溅起的一池银光水珠,有大有小,有碎有全,有连线有破离,终究参差不齐,杂乱无章。
这调子,就是绝世的‘雪殇’?
真的不敢相信,虽然每天遭受着方九绫魔音的折磨,但夜离影一直‘雪殇’居然担着绝世好调的盛名,必定是极好的,怪只怪,方九绫那琴技极差即便绝调也变的不堪入耳。
可是,此时此刻,柳浮羽的琴技怎么会抚的如此难道绝调‘雪殇’本就如此?天道欺人,如此欺人?不会的,不知哪里来的信念,反正夜离影觉得‘雪殇’不会如此。
五指轻轻的揉上太阳穴,她闭上双眼,混沌黑暗中,漫天星斗,似乎都在摇晃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