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熬了,我这有人会封你穴道,就算你功亏的时辰过了你还是走不掉,如果你聪明就能逃条活路,何必跟自己性命过不去呢?”我们几个人边说边翻罐子里的毒虫,一圈下来,仍旧一无所获。
我有些心急,又对花如雪道:“我也不是无限期的容着你拖,再有半炷香的功夫你若还说不出我想知道的事,我也不保证我能不能信守诺言。”
花如雪想了想,道:“那我便信你一次,我其实也没见过那条虫子,我只是听说那虫子精贵又特别,不如其他虫子可以单独饲养,这虫子离不开人。”
“离不开人?”我纳罕,用人养着?心念不好,白毛老妖养虫子绝对不会用自己身体,密室里又没有他人,难不成是用了那些跟随的女子其中的某一个养的?
花如雪点头:“人必须得是活的,若是人死了,虫子也剩不下,很快就化了。”
我急急忙忙往外跑,但见一地尸体哪里还有半个喘气儿的?顿时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吸走了魂魄一般,毫无半点气力的颓坐于地。阳光笼罩在头顶天与地白茫茫的一片,我突然觉得周遭冷的我浑身发抖,冷的骨子都疼。
死?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可眼见颜如玉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我却束手无策了。虫子的所处已经变成悬而又悬的神秘,尽管我们再三将那不大的密室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找到装着紫色虫子的罐子。
花如雪被杨胥绑在那个木架上挑断手脚筋骨,这里除了我们没有活人,也不会再有活人来到山谷,花如雪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我站在那里看花如雪惨绝嚎叫,撕裂心肺的惨叫声划破山谷的幽静,又是血,一地的血,最终跟颜如玉的袍子连成一块,跟头顶的天练成一片,我瞪大双眼,昏昏然,朝着身后栽了过去。
颜如玉没有再醒过来,他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安静的闭着眼,俊脸青白,再说不出狠毒的话嘲笑我,也不会再死皮赖脸的贴过来,可我总是忘不掉他倒下前最后看我的一眼,忘不了他挡在我身前的时候心头的那股暖。
忘记很难,因为有些东西在一开始便深入人心,到达了连本人也意料不到的那个隐藏的角落,于是,感动会衍生成一块坚石,留在心里再也不会移动。
我对颜如玉的感情便是如此,无关情爱,但刻骨铭心。有时梦里醒来,会突兀的心口发疼,眼眶发酸。谁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只想跟颜如玉做个亲属,但老天爷始终不愿成全。
囫囵山上的那场你死我活已经过去很久,我偶尔会在午后晒太阳的时候跟慵懒如猫的苏良辰说起,他眯着眼嘴角衔笑,只管应声却不愿跟我聊下去。
我想那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儿,其实每段感情都会有一个契机让彼此看清彼此,可往往这个契机总是伤人,比如我只身留下来陪颜如玉,比如我认为送他们逃离是种大无畏的成全。苏良辰从不说我错,他只是偶然间会莫名失意的看我一眼,淡淡说一句:“招娣,你总是不了解我。”
其实谁又真正了解谁呢?我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又打了个哈欠,扭过头,面朝阳光,再次合了眼。
“招娣,吃地瓜”来娣挺着硕大的肚子走到我身前,递给我一只红薯:“以前你总说七老八十的时候要晒太阳,吃地瓜,偶尔跟老头子去亲个嘴儿,现下不用等到那么久,想吃地瓜我们多得很。”
这已经是三年以来她怀的第二胎了,许来娣生生不息的架势很有可能超过我娘,我腻歪的接过地瓜,胃里有些泛酸:“来娣,就算我曾经这么憧憬,咱也不能天天盯着地瓜吃,你不腻歪吗?”
来娣十分惆怅的看着我:“没办法,房后的那一大片地瓜地丰收了,堆了半个柴房高。”
我放下地瓜,问:“苏良辰呢?”
“外面的大夫又来了,他跟我相公在西厢跟着看呢。”
我含糊答了一声,复又趴下。身形臃肿的许来娣挤到我跟前,小声问:“你还没放弃吗?如果这辈子颜如玉都不会再醒过来怎么办?你真的不打算要孩子了?”
我没作响,静静的趴在石桌上,眼睛又开始泛酸:“来娣,我相信,颜如玉总有一日会醒过来的。”
来娣拍了拍我肩膀,少见的温柔:“招娣,就算你真的放弃救他了,你亦没有愧对他,说不定颜如玉也不希望你如此做,他是想为你好的,不然也不会拼了命保护你安危,你想开些他会理解的。”
闭上眼,我又看见颜如玉浑身是血的拖着我逃离,看见他的血滴进我眼里,全世间都变惨红的一片,看见他身下仿若一朵巨大蔷薇绽开的血泊,晃晃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
“苏良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竟也能宠着你由着你来这么多年,可招娣不管是谁总有不能承受的一日,你,我,或者苏良辰,你若真的对他有感情,就别让他等的太久了。”
我沉沉点了点头,突然草丛一动,窸窸窣窣的钻出什么东西来,只感觉许来娣原本轻轻落在我身上温柔的动作,突然重起来,最后这一拍差点把我拍到吐血,紧接着她动作利落又一气呵成的站起身,撩衣摆,张嘴,大骂:“杨过你个小王八蛋,早上才换过的新衣服这会子就脏成这个德行,老娘挺个大肚子还得给你洗衣服,你这个不孝顺的坏小子,给我过来受罚”说罢一股烟儿的追着两岁大的孩子出去了,跟着的是家常便饭一般的孩子嚎哭,以及听音儿便能想象出凶恶嘴脸的许来娣的怒骂声。
我突然在想,如果我也有个小孩应该也这么大了,苏良辰很想要自己的孩子,只是我每段时间都必须取血给颜如玉做药引,于是三年以来我与他似乎默契了一般绝口不提孩子的事。他懂,我必定会一如既往的那么坚持下去,而我也懂,他会等到我坚信的那一日到来。
只是,世事往往都难两全,总是要有人遗憾,有人愧疚,终是心事不能圆满。
第二年春来娣顺利生下一个女儿,照多年前的安排起名杨不悔,小姑娘长得格外白净可爱,苏良辰抱过来瞧的时候,莫名道:“这孩子怎么长得像招娣?”
来娣大惊失色,连忙抱过自己女儿细细打量,于是哭丧着脸道:“要是这个孩子将来长成招娣的性子,我非趁小掐死她不可,免得日后我被她气死。”
杨胥闻言,无奈摇摇头。
我笑笑,退出房间,站在树荫里寻思。
“招娣,颜如玉会醒过来的。”
我咧咧嘴:“老苏,你说我们将来要是生出个许来娣那样的孩子可怎么办?”
苏良辰顿时面容狰狞,道:“那就把两个孩子都给她来养,让她也尝尝痛不欲生滋味。”
我偷笑,一只温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顺着靠过去,依旧是熟悉而温暖的胸膛,苏良辰环紧胳膊抱紧我,声色略略喜悦道:“努力吧,没有今年的努力,哪来明年的收获。不男不女这小子害我晚做了这么多年的爹,等他能下地走路了,看我怎么收拾得他哭爹喊娘。”
我一怔,挣脱出他怀抱,呆呆问:“你说什么?”
苏良辰俊容焕发的看着我,笑道:“不男不女的醒了。”
我呆了半晌,撩起裙子直往颜如玉的西厢里跑,站在门口,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如擂鼓,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等了半天才敢伸手去推门。
屋子里一片寂静,依旧是淡淡药香环绕,阳光从窗子洒进房间,又暖又亮,我眼眶酸胀,视线一点点挪动,只怕见到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又是失望。
“师父”呢喃出口,心头里都是酸涩,究竟有多久没有再喊过这一句了?我无数次的遐想,有朝一日,颜如玉坐在我面前的时候,对我笑的时候,说不定我会激动的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心潮澎湃,眼光微转,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突然,我缓缓调转目光,见到了倚在床头的那个人,盼星星,盼月亮,那个人终于醒过来了。
等等,他这是在做什么??????
我个人认为,昏睡刚醒的颜如玉应该是眉目含情的,感恩戴德的,必须是眼眶湿润的看着我,然后未语泪先流。退一步说,就算男儿有泪不轻弹也罢了,至少要用五官表情,表达出一种隐忍而深彻的思想斗争,以及多年来感情的压抑。
可我什么也没看见,此时此刻,颜如玉身穿白色里衣,手掐铜镜,正眉飞色舞的朝着窗外光亮处梳弄自己脑袋顶上那几根烂毛,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他嘴里还哼着歌,很欢快的歌。
“师颜如玉?”我担心的唤了他一声。
据来娣和老苏说,有些人昏睡几年过后会成为植物人,什么叫植物人我不懂,但他们通俗的解释给我听,就是像房后的地瓜一样,静静的躺在那,静静的长大,不发出半点声音,也不挪动半点位置。
简单的说就是颜如玉会像房后的地瓜一样,静静的衰老,静静的吃喝拉撒。再或者,即便没成植物人,也多半失忆,痴傻,具体事例就是想阿福那样,完全记得不任何人,任何事。再或者不乐观点说,也很有可能就此穿越别处,此人非彼人。
我试探喊出口,狐疑的很,心里不断反复思忖各种可能性,正当我寻思时候,颜如玉突然转过头,胡子拉碴的朝我绽放了一个异常风流倜傥的媚笑,他朝我挥了挥梳子:“我的小招,好久没见,你还是如此乖巧可人,来,让为师抱抱,为师甚是想念你”说罢神色迷乱的展开双臂,
那是比老苏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死皮赖脸又重现,真让我为之头皮发麻。
见我不动,颜如玉自报家门:“怎么样,为师昨晚醒过来之后特意洗了个澡,换了件衣裳,吃了顿饱饭,还跟卖棺材的小谈了片刻,再喝了盅鸡汤,补个美容觉,正打算用最好的面貌来迎接久候我的小招,谁知这卖棺材的小人不守信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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