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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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完结]-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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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祖父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你已经为她守了一年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爹爹,爹爹,”父亲磕着头,声音更响亮了,“我只求您这一件事,我只求您这一件事!”
    窦铎望着儿子乌青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要守,就守吧!不过,明年的乡试得给我考过才行”
    “多谢爹爹,多谢爹爹!”父亲满脸的惊喜。
    窦昭脸上冰冷冰冷的,一摸,满手是水。
    ※※※※※
    没几日,诸家让人带信给三伯母,说诸家五小姐觉得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愿意等父亲三年。
    祖父大喜,亲自从库房挑了几刀玉版纸,两方端砚,一匣子湖笔让管事送给诸举人,并赞三伯母看人看得准。
    三伯母抿了嘴笑,问父亲:“这八字是对还是不对?”
    父亲没有做声,紧绷的神色却松驰下来。
    三伯母带着写了父亲生辰八字的庚帖去了诸家。

    第二十八章 过年

    这样下去,父亲和诸家五小姐的婚事肯定会拖到两年以后,那时候可就说什么也晚了。
    窦昭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两家的婚事加快进度才行。
    只是还没有等她拿定主意,春节到了。
    按照惯例,大年三十的早上,东、西两窦阖府前往窦家位于北楼乡的祠堂祭祖,中午在祠堂的后院吃团年饭,然后各自回家小团年、守岁。
    姨娘是没有资格祭祖的,但一样要去吃团年饭。窦明因为是早产,身子一直弱弱的,很少出门,祖父怕她生病,让王映雪和丁姨奶奶留在家里照顾她。
    窦昭一大早就被俞嬷嬷从热被窝里揪了起来。她一边给窦昭穿衣裳,一边吩咐玉簪和妥娘:“今天的人多,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看热闹把四小姐给跟丢了。”
    俞嬷嬷要准备晚上自家的团年饭,不能服侍窦昭去北楼。
    两人纷纷应是。
    窦昭不由多看了妥娘两眼。
    今天玉簪和妥娘都倒饬一新,换上了衣褶子笔直的蓝绿色茧绸棉袍不说,鬓角还戴了枣红色的绒花,人显得格外的精神。
    玉簪从小跟着母亲,母亲本身就是个爱打扮的,她受母亲的影响,走出来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妆容得体的,大过年的,换件新衣裳打扮打扮倒也平常。而妥娘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舅舅家,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穿衣只求温饱,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扮还是头一遭。
    妥娘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喃喃地道:“是玉簪帮我梳的头,她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穿红着绿的,就我一个人穿素七爷已经和诸家五小姐定了亲,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有意的,会给四小姐惹麻烦的”
    这话也在理。
    她穿孝是守制。可身边的丫鬟也跟着穿孝,有心人不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说她们“很漂亮”,然后从妆匣里挑了两朵模样朴素的珠花,一朵赏了玉簪,一朵赏了妥娘。
    两人都有些意外,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一旁的俞嬷嬷笑道:“既然是四小姐赏的,你们收下就是了。戴在头上,别人问起来,也是四小姐的恩典。”
    两人不再推辞,笑着互相簪了珠花,服侍窦昭用过早膳,抱着粉团似的窦昭去了鹤寿堂。
    祖父和父亲正坐在炕上说话。
    窦昭上前行了礼。
    窦世英把窦昭抱在自己膝上坐下,温声问她:“冷不冷?”
    “不冷!”窦昭摇了摇头,问窦铎,“祖父,祖父,他们说我爹爹要娶诸家的五小姐,是真的吗?”
    窦世英脸色微红,窘然地阻止窦昭:“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窦昭睁大了眼睛,不悦地瞪着父亲,“他们说诸小姐是好人,不怕王姨娘生庶长子。”
    “啊!”窦世英张大了嘴巴。
    窦铎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从炕几前的攒盒里拿了块芝麻饼递给了窦昭,温声问她:“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啊?”
    窦昭歪着脑袋啃着芝麻饼,道:“有好多人,大伯母的丫鬟,三伯母的嬷嬷,还有九堂哥的小厮”
    祖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父亲。
    父亲神色尴尬。
    还好有小厮进来禀道:“九爷过来了。”
    祖父笑道:“快让他进来!”
    瘦瘦高高的窦环昌快步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先给祖父和父亲行礼,然后笑着和窦昭打招呼。
    祖父颔首,站起身来:“走吧!”
    窦环昌应“是”,上前扶了祖父,不紧不慢地出了鹤寿堂。
    他是来约祖父和父亲一起回北楼的。
    父亲抱着窦昭慢慢地跟在后面,等彼此拉开一个距离,父亲轻轻地捏了捏窦昭的小脸:“你这个小东西,是来讨债的吧?”举止亲昵,语气无奈。
    窦昭嘻嘻笑,问父亲:“讨债是做什么的?”
    父亲绷不住笑起来。
    一行人出了大门。
    三伯父和三伯母昨天就去了北楼准备祭祖的事,和他们同行的除了大伯母和窦环昌,还在二太夫人、六伯父一家、二堂兄一家、三堂兄一家、五堂兄一家。
    看见祖父,除了二太夫人,其他人都下车给祖父行礼,因为停了马车而显得有些狭窄的巷子变得拥挤起来。
    祖父拉住了五堂兄只有三岁的小儿子,不让他给自己磕头:“天寒地冻的,又没有旁的人,不用这样多礼。有什么话,到了祠堂再说。”
    祠堂那边有十几间厢房,四角都放着大火盆,燃了无烟的银霜炭,温暖如春。
    “还是小叔心疼人!”二堂兄呵呵笑着。
    二太夫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寿姑,到伯祖母这里来!”
    窦昭不喜欢这个冷酷的伯祖母,抓着父亲衣袖的手紧了紧。
    父亲略一犹豫,抱着窦昭笑着走了过去:“她顽皮得很,您年纪大了,哪里经得她折腾。我看,还是让她跟着我吧?”
    二太夫人微愣,望了眼安静地依偎在窦世英怀里的窦昭,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她没了母亲,你能多亲近她些就再好不过了!”她说着,放了车帘。
    父亲有些意外。
    那边五堂兄高声喊着父亲:“七叔父,您那边还有位子没有,帮我捎两个丫鬟过去。”
    五堂兄子嗣最多,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公中的东西却是按房头分配的,他总是最紧张的一个。
    “有,有,有。”父亲抱着窦昭走了过去,“要是挤,你让芝哥儿随我们一起过去吧!”
    芝哥儿是五堂兄的长子,今年十五岁,学名叫窦启俊,这家伙后来做了御史,因参倒了长兴侯石端兰而名震士林。五堂伯窦世枢入阁后,他为了避嫌,去保定府做了知府。
    而此时他不过是个腿长脚长、声音像鸭公的青葱少年。
    知道自己不用和母亲、妹妹挤在一辆马车上,他立刻跳下了自家的马车,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七叔祖父!”窦启俊给父亲行了礼,然后伸手去摸窦昭的头,“四姑姑!”
    窦昭身体里有个成年人的灵魂,祖父、父亲摸她的头,她勉强可以忍受,十五岁的侄儿窦启俊摸她的头她偏了偏头就避开了窦启俊的手。
    “咦?”窦启俊有片刻的困惑。
    窦世英已抱着窦昭往自己的马车去,一面走,还一面问窦启俊:“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族学引经据典,让杜老夫子都甘拜下风?”
    窦启俊干笑,把窦昭的异样抛到了脑后,紧跟着窦世英上了马车,挨着窦世英坐下,嬉笑道:“七叔祖父不是在家闭门读书吗?怎么连下辈们在学堂上的一些玩笑之举也了如指掌?”
    言下之意是指窦世英不够专注。
    果然嘴皮子很利索。
    窦昭感兴趣地打量着窦启俊。
    “每次只知道逞口舌之快,小心祸从口出。”父亲笑道,“难怪你父亲每隔些日子就要去给杜夫子赔礼道歉!”
    杜夫子是窦家族学的西席。
    窦启俊嘿嘿地笑,用肩膀顶了顶父亲,道:“七叔祖父,跟您商量个事?”模样儿有些痞。
    父亲挑了挑眉。
    窦启俊笑道:“我和同窗约好了,元宵节的时候时候去真定府看花灯。您支援我几个路费如何?”
    父亲笑道:“你父亲可知道?”
    “知道,知道。”窦启俊一听有谱,眉飞色舞地道,“他也答应了。不过只肯给我三两银子,还不够买盏好一点的花灯呢!七叔祖父,我们知道您是最大方慷慨的,借二十两银子给我,您再去福方斋买古玩的时候,我帮您打下手!”
    “我有小厮,要你打什么下手?再说了,你也未必就有小厮做得好!”
    “那,那我给您抄经书。”窦启俊一点也不脸红,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我知道您要给过世的七叔祖母抄一千卷《法华经》,等七叔祖母大祥的时候烧给她”
    窦昭惊讶地望着父亲。
    父亲并没有注意到她,笑道:“抄经书贵在心诚,你帮我抄,算是怎么一回事?行了,行了,二十两银子没有,十两银子倒可以考虑”
    “七叔祖父,十两银子也太少了点!”窦启俊磨着牙,“说出去岂不是弱了七叔祖父的名头!”
    “我不知道我还有个‘散财童子’的名头?”父亲不为所动,“你小小年纪,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就十两,你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窦启俊怕再说下去连这十两银子也没了。
    父亲笑道:“不过,我会跟三哥和六哥说一声的,免得你从我这里要了十两银子又去别处打秋风!”
    “七叔祖父!”窦启俊哀嚎着倒在了大迎枕上。
    窦世英哈哈大笑,觉得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沉闷突然间消弥了不少。
    窦昭看着父亲大笑的样子,心底五味俱全。
    前世,她对父亲是有怨气的。
    因而从来不曾正眼看父亲。
    她总觉得他除了研究他的《周易》就什么也不管任由窦明嚣张跋扈窦晓惹是生非,任由她,自生自灭!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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