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泉。”
安勍坐在那,凭空开口一唤。
“属下在。”本是寂静无声的门外忽地传来低稳的女声。话音未落,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闪进屋内,向安勍跪拜行礼。
“主子有何吩咐。”
“起来吧。”
“谢主子。”
女人站起身,她瞧着大概三十左右,身着一身夜行黑衣,长发高束,面容沉稳肃穆,身材不高,可站在那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安勍看也没看她,只抬了抬下巴。
成泉开口道:“属下已经调查了这个齐冬菇。”
“说。”
“她是个孤儿,小时被遗弃在析城东边的杨木村村口,被一老妇收养。老妇家中也无其他亲人,十分贫寒,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在齐冬菇十二岁那年,收养她的老妇病逝,剩下她一个人生活,一直到现在。”
“她这绘画的本事如何而来。”
“这属下尚未查清,据说是她的养母教给她的,可村中人皆说那老妇只是一个普通村妇,活了一世也没人发现她有这本事。”
安勍淡淡恩了一声。
成泉站在一边,犹豫片刻,又开口。
“主子,有一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安勍瞟她一眼。
“是。”成泉恭敬低头,支吾道:“属下探知,齐冬菇在前日完了婚。”
安勍抚茶的手指一顿,而后又轻轻笑一声。
“然后呢。”
“”成泉看他手里一直捧着的画作,张张嘴,又不知如何说。
她二十岁时被安南王挑中,选为小王爷的贴身侍卫,至今已经整整十三年。若说了解,她对安勍知之甚深。
安勍出生皇家,血统高贵,自幼万千宠爱锦衣玉食,每年生辰,安南王举城欢庆。金银财宝,玲珑器具数不胜数,其中也自有些巧夺天工别具匠心之物,可安勍就算喜欢,也不过把玩三两天,便也放下了。
她从未见过小王爷对一样物件上心如此。
“主子若是中意那匠人的手艺,直接招进王府便可,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安勍抬眼,似笑非笑。
“这是你想说的?”
成泉心里打鼓。
“主子明鉴。”
安勍饮了一口茶,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成泉年纪大了安勍那么多,有些事自然已是过来人,她心叹小王爷虽七窍玲珑天人之姿,最终也难免对人动了凡心,只是
扑通一下,她跪在安勍面前。
“主子,恕属下直言,属下这几日一直跟着那女子,从她那些作为可看出,她那相公虽然身有残疾面容丑陋,可她对他实是用心良苦,情意深重。”
“恩。”
这一点,我比你知道的要早。
若不是她用心良苦,情深意重,我心又怎会如此。
成泉抬头,“那主子”
安勍摆摆手,“罢了,你要只是说这个,那可到此为止了。”
成泉懂了。
小王爷虽是男儿身,有时心却比女人还要刚烈,若是决定一件事,那便无人能让他回头。只是这一次,成泉想到那对夫妇,不知安勍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又能否得偿所愿。
“你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安勍起身,收起手中画卷,放在书架上。
成泉听了命令却没有马上出去,她犹豫再三,看向安勍。
“既然如此,那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安勍一愣,成泉极少不听他的命令,想来是比较重要之事。
“说吧。”
“是。”成泉微微回忆了一下,道,“属下想说的,是齐冬菇的相公,也就是那个残疾的男子。”
“哦?”安勍停下手中事物,“那男子叫什么,听说他好像命相极硬。”
“他名唤罗侯,属下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因为要查齐冬菇,所以罗侯也在属下探查之列。”
安勍轻轻一笑,“这是自然,他们二人夫妻伉俪,查一个,另一个当然跑不了。你查到他什么了。”
成泉道:“他身世坎坷,家中一共四口人,父母皆亡,只剩一个妹妹。而且”她微微一顿,“而且,他曾从过军。”
“从军?”
成泉点头,“对,他当过四年兵。”
“男子当兵,他倒真是稀奇。”安勍手指动动,“他在谁手下当兵。”
“属下还在查,很快便会有结果。”
“查到了告诉我。”
“是。”成泉垂首,“主子,男子当兵倒不稀奇,很多没有亲人没有生计的男子都会去随军,在军队里给将士们补衣做饭,有的还会”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似乎接下来的话十分无礼,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懂。”安勍脸色倒是平淡,“你的意思是,罗侯有可能曾经委身迎人?”
“不!”
成泉断然反对,“绝对不可能!”
“呵,你如此激动做什么。”
“属下失态,请主子责罚。”成泉深深低头,她情绪很少波动,只是刚刚听到主子质疑的话语,又想起那个沉默的男子,她无法不反驳。
“为何,因为他的长相?”
成泉摇头,“前线将士远离故土,军中男子数量又少,长得再难看也不是问题。”
安勍看她,“那你为何如此断然反对。”
成泉张张嘴,又没说出什么,自己在那想了又想。安勍也不催她,在一旁静静的等。
“属下觉得,他有些奇怪”
“奇怪?如何奇怪。”
成泉眉头不由皱起,她看向安勍,“属下二十岁那年,有幸被安南王选中服侍主子,为了主子安危,属下十三年来日日练武,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说这些,安勍却知道她丝毫没有想让自己夸她的意思。
“属下不敢说自己武艺有多高超,但是属地之内,属下还未遇过敌手。”
安勍眼睛微微一眯。
“然后呢。”
“主子,属下在跟踪他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成泉回忆,缓缓道,“属下总觉得,他似乎是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他有何表示。”
成泉摇头,“不,他没有任何表示,可是属下就是觉得古怪。”她顿了顿,“也许是一种武人的直觉。”
安勍略微沉吟,“派你去查齐冬菇,此事只有你我知道,连平儿都不知,消息怎么可能透露出去。”
“属下可以保证,此事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他是如何得知的?”
成泉星目眯起,“也许他并不知晓,而是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他的武功,要高于属下。”
☆、24第二十四章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武功要高于属下。”
安勍听了成泉的话,哼笑一声。
“怎么可能,一个男人,而且身有残疾,倘若他武功真的高于你,那我该是向母亲讨个新的侍卫了。”
成泉垂首,“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安勍一挥手,“罢了,接着查,有什么进展告知我便可。你先退下吧。”
“是。”
成泉退出屋子,将房门轻轻关好。
站在门外,凄冷的夜风吹到身上,她内力深厚,丝毫不觉得冷。
她不禁又回忆起罗侯,心道,自己当然要查,不仅要查,还要仔仔细细的查。很多事她没有对安勍全部道出,因为她尚不确定。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绝对没有看走眼,那个男人有古怪。他知道自己在跟踪他,肯定知道!
成泉的身体在夜色里轻轻发抖,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一种想要追查真相的激动。他明知有人跟踪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且还时不时地露出破绽,这说明什么?
没有任何表示,说明他心底并不惊讶有人跟踪他。
不时露出破绽,说明他想引来人出手,好一探深浅。
而这两样放在一起,便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他身藏秘密。
这男人只有一条腿,可成泉却不敢小觑。
她想不到,这普通小城中,竟藏有这样的人。
。。。。。。
那一边暗潮涌动,这一边却安稳平静。
冬菇与罗侯成亲,虽是正式的夫妻了,可日子其实同以前没什么变化。
白天她尚无事可做,就帮着罗侯经营酒肆,打扫擦洗,一并她来干了。午间他们一同在酒肆里吃饭,因为离家很近,所以都是罗侯在家做好,拿来酒肆吃的。
酒肆平时生意一般,来客不多,她基本揽下了所有的活,都不让罗侯站起来。每次早上出门都把衣裳给他穿得厚厚的,虽然罗侯多次说了不冷,她还是这样做。
因为生意清闲,冬菇白天就在铺子里拉着罗侯坐在一起聊天,也没什么正事,就是谈天谈地,瞎扯一通。罗侯张嘴次数不多,可是冬菇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认真。
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因为家中富余银两很多,冬菇不忍罗侯劳累,每日申时不到便收拾铺子回家。
罗侯全都听她的。
冬菇每日都烧热水,给罗侯敷脚,她给罗侯的残端擦药酒,那药酒是她求李庆潋帮忙买来的,活血酒,对保养伤处极好。
夜里,她便履行当初的诺言,每日睡前都要把罗侯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边聊天一边给他捂着,一直到热乎乎的了,她才会停下。
这一天下来,她有时会感到些许疲惫,可她一点都不在乎。
齐冬菇把罗侯当大爷一样宠着,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外面的闲言碎语一点也影响不了她,她知道有很多人议论他们的婚事,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可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的目光里只有一个人,只有他能影响她的生活。
这夜,冬菇和罗侯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位,冬菇照例给罗侯捂脚。
“你说,我要是盘下酒肆旁边的那家店铺怎么样?”
这件事冬菇不是考虑一天两天了。
罗侯老老实实地坐在床头。
“盘店。”
“对。”冬菇四肢并用,爬到前面,压在了罗侯身上。“相公,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