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回奚王牙帐;后来因奚王北上;奚族三部一度打算裹挟了贵主和我前往突厥牙帐;若非贵主只带数人前往相会三部俟斤;又晓以利害;杀了牙帐中里通突厥的牙官塞默羯立威;兴许如今北边不止契丹;就连奚族也一并乱了真没想到我回长安这一年多来;竟会有这许多变故”
杜士仪当年观风北地;在并州和幽州碰到张说和王竣这两位那时候拜相呼声极高的封疆大吏;结果被差遣的两次都是险死还生;这事情长安城中消息灵通人士几乎都知道。而对于那些具体细节;除了李隆基得到详细禀报;还有就是看过杜士仪那注明极密的奏折的寥寥熟人;其他人自然不甚了了。此刻趁着正好把话题扯到此事的机会;窦先少不得笑眯眯打探详情;等到杜士仪犹如说书一般;将那跌宕起伏的复述了一遍时;四个左拾遗都不禁叹为观止。
“竟是如国朝初年平阳公主那般巾帼英雄”
“真可惜了;怎会偏偏遇着这样的父母”
“弯弓shè叛臣;想想也令人神往”
心知肚明随着蓝田县主的彻底失势;他这些话不数ri就会传遍全城;这时候若再有人以他和蓝田县主有什么瓜田李下的纠葛为由;蓝田县主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杜士仪只觉得心中畅快已极。好容易捱到了午饭后;今ri不用当值的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洛阳宫;过天津桥时;忍不住又侧头远眺那一条穿城而过的洛水;心中百感交集。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古人言诚不我欺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当杜士仪回到观德坊杜宅的时候;一进大门;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崔俭玄那大嗓门:“那家伙还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径直策马朝我冲了过来;结果一个没留意给我晃了过去;人也从马上掉下来了什么叫jing英;jing英可不是嘴上吹牛的;今天这一场马球赛;我一个人就打进去三筹;全场最佳
知道崔俭玄绝对没兴趣对别人这样乱吹胡侃;必然是在十三娘面前显摆;杜士仪悄悄进了二门;果见是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杜十三娘;他不禁暗自笑了起来。发现杜十三娘竟是被这小子吹得有些出神;没留心自己回来了;他回头对赤毕吩咐回头等两人说完了;再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来;随即就悄悄从一旁绕了过去;径直回了书斋。才一进门;他就看见张耀正在里头如同婢女一般拿着鸡毛掸收拾四面书架;专注而认真;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杜郎君回来了”张耀只是为了排遣心中的焦躁;这才完全闲不住;只想做些什么来让自己无暇去思量事情是个什么结果。此刻;她丢下鸡毛掸子便快步迎上前去;屈膝行礼后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敢问郎君;那奏疏送上去结果如何?”
尽管杜士仪没有立刻回答;可是看到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笑容;张耀忍不住不可置信地双手掩面;等听到杜士仪神采飞扬地说出接下来那几句话时;她更是噔噔噔连退三步;险些双脚发软瘫坐了下来。
“蓝田县主和辛景初在御前大打出手;结果陛下雷霆大怒;令两人离婚;并除蓝田县主宫籍;再不许入宫朝觐皇后。至于阿姊;令与奚王李鲁苏离婚;并拨民夫赐绢修缮云州废城;而且由此前护卫扈从贵主于云州居住。虽然暂时没有更多消息;但奏疏上那些言语;必然让陛下动心了;否则何必征发民夫;又赐绢千匹?总算是因祸得福;足可好好庆祝一番”
“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张耀喃喃念叨了两句;随即突然之间醒悟了过来;竟是郑重其事翻身下拜;重重对杜士仪磕了三个头。等到杜士仪惊觉过来伸手去搀扶她;她方才抬起头来;一时已是双目含泪喜极而泣;“不;奴婢刚刚说错了;不是老天有眼;是多亏了杜郎君筹划;方才能让贵主有重见天ri的这一天杜郎君大恩大德;奴婢今生今世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万一。”
“你是阿姊的心腹;也就是我的心腹;这次也有你这巧手的功劳;还和我客气什么?我本想多留你几ri;但事情已定;你也得尽快赶回奚王牙帐才是。要知道如何让阿姊平安离开;也并不是容易的事;这也需要你们主仆俩好生计议周全。这种事情;我鞭长莫及;就很难帮得上忙了”
“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情若是还要劳动杜郎君;我和贵主岂不是白白在奚地呆了六年?”张耀擦了擦眼角泪光;这才含笑说道;“既然已经看到了曙光;那贵主就是拼尽全力;也一定会打破最后那点桎梏。杜郎君此前所言云州之重;我也一定会如实转告贵主;一定会尽力将云州之地经营好”
“云州废城多有逃户;希望阿姊尽快派人过去晓谕;让他们依旧安居故地”
杜士仪仔仔细细地再次对张耀嘱咐了许多话;见其归心似箭;他便也不再多留;放了其回房去打点行装。然而;他在书斋才坐下不到一小会功夫;就只见崔俭玄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杜十九;回来也不吱一声;要不是我抓着赤毕问一句;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崔俭玄一屁股在杜士仪面前一坐;继而便神采飞扬地说道;“今天我们几个在球场上把王守一的几个子侄打得大败亏输哼;让皇后殿下在陛下面前告我们的刁状;我们就打得他们王家人丢盔弃甲”
“我是让你去办马球赛;没让你们光顾着自己逞威风。”杜士仪又好气又好笑;见崔俭玄有些讪讪的;他这才问道;“正赛且不用说;世家子弟到了那时候方才会出场。倒是预选赛之前既然那么多人报名;如今一场场下来结果如何?”
“我去看过;没想到民间倒是藏龙卧虎;看来真是财帛动人心。”崔俭玄眉飞sè舞地对杜士仪历数了他最最欣赏的几组人马;随即就突然一拍巴掌道;“对了;今儿个姜度还提醒我;没几天便是洛阳县试明经科;让我在家里安分一点。”
“那你就好好临场抱一抱佛脚”杜士仪哑然失笑;随即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十三娘的经史是殷夫人教的;你若是不怕她严厉;可以⊥她督促你好好应考。”
“我当然不怕”崔俭玄一下子跳了起来;竟是喜上眉梢;“顶多是被她训丨斥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哪比得上阿姊大道理一堆;九娘就知道冷嘲热讽?杜十九;多谢你提醒;我这就去找十三娘让她帮我”
第三百一十四章 端午节上的宫怨诗
崔俭玄有杜十三娘亲自督促备考;杜士仪自然分毫都不替他担心。随着蓝田县主这位上蹿下跳女演员的黯然退场;洛阳城中的暗流涌动也为之消停了下来。身在门下省任左拾遗也已经快三个月了;杜士仪已经习惯了每ri阅读大量制书敕书诰旨的ri子;从抄录到存档;再到将那些不合宜的挑出来封还;乃至于上书陈奏;这对于他来说得心应手;闲时还能抄录书卷。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次ri便是洛阳县明经科的县试;杜士仪赶早上朝后;和其他拾遗补阙之类的同僚一起;在宣政殿领了端午节所赐的林林总总一整套十几样赐物;全都在一个大包袱里装着。而别的官员尽管也有赐物;但如他这般低品官员;多半就是寻常粽子;连长命缕都不知道能捞着一星半点;这也让几个年已三四十的拾遗补阙异常志得意满。
每年逢年过节;最是他们这些位低职重的官员享受尊荣的时候;尤其是陪侍皇帝登洛阳宫南城楼;看洛水之上彩舟竞渡;百姓于洛水南岸夹道欢呼喝彩;更是人人神采飞扬
杜士仪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他对于这种看热闹的方式倒是无可无不可;尤其是这种时刻礼仪多规矩大;若不是左右同僚都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他也不好意兴阑珊;否则他根本提不起多少jing神。好在登高观赏这彩舟竞渡的李隆基眼看群臣一片肃然;欣然说了一句今ri佳节;诸卿随意;一时整整齐齐的侍臣队列很快随着天子之言而四散了开来;他立时便找了个角落;迥异于那些想要挤进天子身边;意图能在关键时刻一语博彩的官员。
而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身后仿佛有动静。察觉到有人接近;他忍不住有些意外;下一刻;有人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继而就嘿然笑道:“杜拾遗倒是躲懒;其他人都到陛下身边去拾遗补阙了”
杜拾遗和杜士仪;这名字和官衔竟然读音几乎相同;这也是别人在杜士仪官授左拾遗之后用来开玩笑的由头之一。
尽管这声音不算顶顶熟悉;但今ri能有份在这城楼上观赏彩舟竞渡的熟人屈指可数;如源乾曜和裴璀这等高官断然不会如此随xing;因而杜士仪轻而易举就猜到了背后之人是谁;当即头也不回地笑说道:“宇文监察如今最是炙手可热;还不是一样躲了清净?这时候往御前凑;顶多是一首好诗得了陛下褒奖;可治国平天下;又不是一首诗就能够的;必得扎扎实实下苦功夫;何必苦心孤诣;却求一个瞬时文名?”
宇文融尽管也算是出身世家;自幼读书;可却诗文平平;因而对文名卓著的人素来敬而远之;对杜士仪另眼看待;却也是因为杜士仪当年观风归来;首奏云州逃户一事。后来打了两次交道;他觉得杜士仪文名赫赫却并不孤高;此刻更是觉得人对自己脾胃;当即笑了起来。
“你这话我爱听只会做诗;不懂时务;却还心比天高;岂不知道真做起事情来样样上不了手”也许是在底层厮混了太多年;宇文融说着便带上了几许怨气;“就因为这些诗文得了好名声;做什么都被人称赞;一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可实则有几个真本事的?我如今领着推勾使和检括逃户使;也不知道多少人往我这里举荐了人;唯有你举荐的郭荃最得我心意”
“郭兄得上峰若宇文监察;那也是他的福气了”
杜士仪假作没听出来宇文融这缠枪夹棒似的话里藏话;轻轻巧巧把话题转到了郭荃身上。果然;宇文融对这个能于而又踏实的下属很满意;言语中流露出了举荐之意——倘若不知道的人;必然会心怀嘀咕;须知宇文融自己也不过是从八品的监察御史;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却自然而然。
两人如此闲聊片刻;眼见得洛水之上锣鼓震天;一条条彩舟犹如离弦之箭似的奋力划向终点;无论是百姓云集的南岸;还是自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