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阿爷派来接你的人
连哄带骗地对小丫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他方才对那年轻婢女道;“满娘;伯父让你在家带着玉奴;你倒好;把人带出家门不算;而且竟然还差点让她冲撞了杜明府;这万一出事你承担得起么?”
“是;婢子知道错了;只是小娘子午睡做了噩梦;一直哭闹要主人翁;婢子无法;只能悄悄把她带了出来;谁知道险些铸成大错郎君恕罪;婢子知道错了。”
将这满娘训丨得低头不敢多言;队正方才抱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女孩转过身来;歉然对杜士仪躬了躬身道:“杜明府;这是我族妹玉奴;因她阿爷在蜀州为官;她却年纪小;故而一直都留在成都。今天不知怎的她居然误以为杜明府是她阿爷派来接的人;这才险些出了事故;还请”
“冲撞这话就不要提了;只是万一伤了她;那我可是罪莫大焉。”杜士仪发觉玉奴那黑亮的眼睛还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他不禁为之莞尔;索xing向小丫头眨了眨眼。见其顿时圆瞪了眼睛;却又赶紧背转头去不敢再看自己;他顿时笑意更深了。
等到队正将玉奴交给了婢女窈娘抱着;却又嘱咐她们跟在自己这些人身边;他这才连忙又对杜士仪解释道:“玉奴家中就距离成都县廨不远;正好在同一个坊。还请杜明府见谅;我送了你一行到县廨之后;就立时送她们回家。她这偷偷跑出来;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着急呢”
杜士仪却不以为意;见那玉奴时不时回转头来看自己一眼;可一碰上目光;却又突然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那种典型小孩子捉迷藏似的思维煞是有趣。因而;他便笑着摇头道:“不必忙了;进了里坊之后你直接送她们回家就是;难不成里坊中的武侯还会不认识县廨?”
“那就多谢杜明府了”队正也不再客气;指引杜士仪又前行不远进了坊门;等过了大十字街路口;他在一户门庭看上去朴实无华的民宅门口停了下来;继而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占地颇广的建筑;对杜士仪说道:“那就是成都县廨;恕我不送了。”
杜士仪见这队正从窈娘手中又接过了玉奴;随即砰砰砰地敲响了门;随着大门咿呀一开;探出来的一个脑袋对几人一瞧;当即发出了一声又惊又喜的嚷嚷:“小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啊;原来是钊郎君你把人送回来了;快进来;刚刚一时不见人;家里上下都快急得去报官了”
本来只是瞧个热闹而驻足片刻;杜士仪正要就此从门前走过去;却不妨那玉奴突然冲着自己摆了摆小手;用稚嫩的声音叫道:“谢谢叔叔。”
这突兀的一声顿时让杜士仪为之一愣。然而;对于这个年纪骤然上升到叔叔这个级别;他着实为之一愣。可面对小丫头那明澈的眼神;想了想便一本正经地说道:“下次若是思念你阿爷;不要再随便乱跑;可以到成都县廨找我送信去蜀州。”
杜士仪说完这话便笑着拨马往县廨的方向去了。这时候;队正见那开门的家人有些讶异地盯着过去的一行人;这才轻声解释道:“这是新任成都令杜明府一行人;刚刚玉奴在大街上;险些就冲撞了这位杜明府;幸好他根本没在意不过;还真的是和传闻中一样年轻;似乎只比我大一丁点”
而这么一桩突如其来的小事;杜士仪本并没有在意;可快要到成都县廨的时候;身后的李白却突然开了口;这竟是要就此告辞。想到对方和吴指南本是到成都游历;一无功名二无出身;此刻跟到县廨中去自有不便之处;他便笑着问了两人要投宿的旅舍;这才爽朗地说道:“等我履新之后;到时候你们尽管来县廨见我。若有其他事也尽管直说;一路相伴也是有缘;暂且就此别过”
李白和吴指南笑着拱手告辞之后;等原路返回路过刚刚那处民居;吴指南方才突然开口说道:“刚刚那队正执意送来时;我还觉得他真会钻营;非得巴结奉承送到县廨;可后来发觉他为了自己险些走失的堂妹;竟是宁可丢下杜郎君先把人送回家;这才心有改观。对了;那玉奴小归小;却是美人坯子;不知道她父亲在蜀州当什么官;再说了;杜郎君这么名声赫赫的人;竟然还会去逗这么四五岁大的孩子”
“杜十九郎果然是有意思的人。”李白眉头一挑;继而便轻轻舒了一口气;“能遇到他这样的人;也算是出蜀之前难得的缘分好了吴六;废话少说;先去旅舍住下;等游完成都;我们就去峨眉山;然后舟行东下去渝州。到时候再顺着大江去江陵。你不是常说要仗剑游历天下;这次可是时候了”
“啊;你不打算找杜十九郎举荐”
“他在长安本是天子近臣;如今却远来巴蜀;境遇如何不问自知。他既然不以居官为傲;而是礼待我们;我们又何必去让他为难?绵州赵使君虽未必是了不得的人物;可终究是一州刺史;而杜十九郎只是成都县令;ri后万一有打交道的时候;岂不是给人平添难处?”
“那也不去拜谒一下现任益州长史张使君?”
“听说谒见者几乎没有能见到那位张使君的。也难怪;他当初连杜十九郎都容不下;更何况你我。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我们一抒抱负之处?”
成都县廨上下早就知道杜士仪要来上任的消息。对于这位赫赫有名的新任明府;县中属官自然是心情各异。成都乃是次赤的畿县;除却县令这一县之宰之外;尚有县丞一人;主簿一人;县尉两人;书吏若于。
既然县尉远不如万年县那样足有六个;每人分掌一曹;这成都县廨的两个县尉就是一个司户尉;一个捕贼尉;一个管兵曹、刑曹、仓曹;一个管户曹、功曹、田曹;至于县丞和主簿;作为二把手和三把手;反而不怎么经管特别具体的事务。
此时此刻;当他们闻讯到前头来迎接杜士仪的时候;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么个年轻的上司;仍然有人觉得心里不适应。而县丞于陵则最是油滑的人;一愣之后便打叠了一连串的恭维逢迎;又笑容可掬地当先请杜士仪入内。至于其他三人;也不可能总是这么愣着;须臾就回过神跟了进来;参见了上官之后便一一报名。
益州成都虽距离长安这座京城颇有些遥远;但因为素来清净富饶;因而到此当官的外地官员很不少。成都县廨这几个属官当中;只有县尉王铭来自洛阳;另一个县尉武志明则来自剑州;县丞于陵则是江南杭州人;主簿桂无咎是江南西道岳州人;加上杜士仪;五个人竟是几乎囊括天南地北。而等到分了主从之后;刚刚最最殷勤的于陵则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明府既是新上任;不ri也该去益州大都督府拜见一下张使君。”
司户尉王铭特意观察了一下杜士仪的表情;这才生硬地补充了一句:“便是半年前刚刚由幽州刺史任上;转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的张使君”
不就是张嘉贞吗?
杜士仪哂然一笑;暗想这些家伙莫非还以为自己千里迢迢到成都上任;竟然会不知道这同在一座城内的另一座衙门里;还有自己的死对头张嘉贞?
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一职看似尊崇;但不比并州大都督府长史还握有北部的兵权;向来是下台的宰相暂时过渡的职位;便如同此前的苏一样。看似李隆基对张嘉贞还是念有一定旧情;将其从冬季最冷的幽州迁到了四季气候适宜的益州;可幽州刺史还要用兵应对北边的外敌;可益州长史虽领剑南道支度营田、松、当、姚、菖州防御处置兵马经略使;可用兵却都是对戎蛮总算张嘉贞还领着一个户部尚书兼判都督事;因而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出将入相的典型了。
当然;从宰相贬到一方封疆大吏;张嘉贞必然不会高兴就是别说他此前入朝时还和张说当众打了一架;就是没有此事;只凭王皇后被废;王守一赐死;张嘉贞受牵连再次左迁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了;明ri便去拜见张使君。”
见王铭仿佛因为自己的淡然若定而有些失望;其他三人则是面sè如常;杜士仪便又笑着说道:“我初来乍到;一应还是按照从前旧例行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却也不急在这一时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仇人不见,今非昔比
和并州大都督府一样;益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之职素来都是皇族遥领;并不上任;因而长史便形同于大都督府的最高长官。兼且益州是剑南道的首府;位置异常重要;益州长史凌驾于诸州刺史之上;唯一缺少的也就是真正的管辖权。于是成都城内这座大都督府自营造以来年年修缮;百多年间前后经过四五次大修扩修;几乎占去了西城明俭坊将近一半的土地。而门前守卒林立;朱门铜环石狮子;看上去大有气势。
当杜士仪带着从者在门前一跃下马之际;却发现这么一座可称得上是益州乃至于剑南道最重要的官廨;眼下却是冷冷清清;很少有进出的属官和吏员;也不见别的官廨那样谒者如云。而看到他这位来客;门前一个守卒迎上前之后便施礼说道:“张使君吩咐;非公务不会外客;敢问这位郎君所来何为”
“下官成都令杜士仪;上任伊始;前来拜会张使君。”
此话一出;门前几个守卒顿时全都看了过来。尽管杜士仪和张嘉贞之间的私人恩怨兴许并不为大众所知;可成都令换人的事;而且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杜三头;这成都地界上至富家大户;下至平民百姓;大多数人都听说了。
这会儿有人打量杜士仪形状;有人彼此窃窃私语;而那迎上前来的守卒却不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不是某不为明公通报;实在是张使君规矩大制度严;不喜欢下官拜谒;就连前时各州使君前来
杜士仪又不是真想见张嘉贞;只是不想落人口实;说是自己履新之际竟然不去拜见同在本地的上司。于是见那守卒吞吞吐吐不敢继续往下说;他便从善如流地说道:“既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了。到时候你只要对张使君从者禀报一声;说是我来过即可。你们职责所在;也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了顿时让几个守卒心中暖洋洋的。这来来往往的官员多;大人物也多;不颐指气使就不错了;哪能够得人和颜悦sè慰问一声?于是;刚刚那迎候杜士仪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