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牛打断姚梵的思路:“东家,大伙都想知道,这姚家庄盖完了,咱们去哪上工?”
姚梵是想要他们将来跟自己造反的,眼下却不能明说,只胡说道:“现在天下大旱,我打算把挣来的钱都拿出来买粮食开粥厂,到时候大家就在粥厂里干活,等旱灾过了,跟我去闯天下,在大清开他五百家分号。”
李海牛闻言,使劲咽下一口蘸了肉汤的馒头:“东家是菩萨心肠,今年眼瞅着就是个大荒的灾年,这要是开个粥厂,东家就是万家生佛,能活人无数!俺一定跟着东家好好干。”
“对!俺也跟着东家好好干!”
“俺也是”
周围吃饭的伙计们都附和道。
听着这一声声诚恳的表态,姚梵却依然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这些前不久还在等死的乞丐,究竟能坚决到什么程度。
姚梵说:“今晚还是老规矩,晚上各个班长去我那里开会,商量一下工程进度和具体细节。”
李海牛道:“哦!”
边上洋灰班和小车班的班长也都响亮的答应了,然后他们颇为自豪的看了一眼四周围的其余伙计,接着满足的继续吃饭。
晚上九点钟时,大多数伙计都已经淋浴完毕,换上姚梵发的一套睡衣睡裤,爬上通铺打起呼噜了。这套睡衣睡裤很简单,就是白色圆领老头衫和一条四角沙滩裤,但是伙计们都很喜欢,对于能够穿到标配的姚家内衣表示了由衷的赞叹和喜悦。
这时各个班长也都这身打扮地聚在姚梵的房间,看着姚梵摆弄着功夫茶,这套茶具是姚梵的私心,考虑到1875实在太沉闷才带了过来。
来的人有二十来个,炕上坐不下,许多人就搬了个这几日木工班打的小凳,坐在炕边,好在姚梵的大屋宽敞的很,有的是地方坐。之前连续十几天的这种小会,已经让大家彼此熟悉,姚梵也大致认识了这些班长。
姚梵盘着腿坐在大炕上,把本地茶行买的铁观音放进自己带来的茶壶,洗茶后,将碧绿的茶液冲在一个个小小的白瓷茶盅里,他的动作颇为仪式化,看的周围那些年轻人心里热热的。
按照这些天养成的习惯,他们一个个躬身上来取了茶盅,再坐回去细细的品着那有限的一点茶水,咋巴着嘴。
“香。”
“真香!”
姚梵看他们放松下来,便简单的问了一下几个班长各自手里工程的进度,在李海牛发言要求增加洋灰班搅拌混凝土的人手之后,姚梵调整了一下,把土工六班调整为洋灰四班。
贺世成见茶壶空了,又要满上,姚梵便倒掉了泡过的茶叶,换了新的进去,接着又是一轮冲茶品茶。
“香!”
“真香!”
“确实香!”
“谢东家赏茶!”
姚梵看看差不多了,把茶壶的掌控大权交给李海牛,李海牛郑重的接过来,贺世成一个白眼翻过来,不情愿的拿过一边小炭炉上的水壶给李海牛满上,然后李海牛给每个小茶盅里点入茶水。
“眼看着工程已经进入正轨,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你们说个故事吧。今天是讲故事的头一天,我就来说个羊吃人的故事。”姚梵切入正题,开始他的第一次启蒙尝试,这个切入点是他冥思苦想了许久,才最终决定的。
第36章 羊吃人、强盗、革命和乌托邦
36羊吃人、强盗、革命和乌托邦
贺世成现在负责招募工作,也算是独当一面了,管家罗冠群又为了姚梵入籍的事情去了泰安,现在他俨然是姚梵的头号心腹。
贺世成闻言立刻傻笑:“我不信咧,东家,羊怎么会吃人,羊吃草啊?”
罗冠群不在,王贵现在是外账房的出纳,自觉相当的威风,闻言立刻反驳:“你懂个熊!东家说吃了,一定吃了!东家要说羊吃了老虎,俺想也是有的。甭管啥玩意儿,但凡饿极了,哪还挑肥拣瘦咧?”
周第四现在是仓库物资主管,姚梵运来的所有非卖品,进出都是他管着。见到贺世成和王贵拌嘴,周第四决定谁也不帮,他看的清楚,一个是东家的心腹,一个是正在狂拍东家马屁,自己上去纯属添乱。
周第四的决定几乎是瞬间做出的:“都别打断东家,好好听着罢,东家是有大学问的人,说的话都是有大智慧的。”
姚梵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出口,会成为一场马屁大战,赶紧借着周第四的话,把故事说下去:“有个英国,又叫大英帝国,全称大不列颠帝国。”
贺世成又插嘴道:“俺听过这个洋番国名,原来东家是要说洋人的羊吃人,那我信了,咱大清的羊真不吃人。”
这话引来众人一阵鄙视目光,贺世成缩了缩脖子,看看姚梵脸上的不满,吓得不敢再说话。
姚梵继续道:“这个英国在1840年,也就是大清的道光20年,派出百十来条各式炮舰战船,好几千人的军队和我们大清国打了一仗,用大炮轰开了大清的国门。咱大清国被英国打败了以后,只得签订城下之盟,也就是《南京条约》,从此开了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这五口,让洋人可以进来自由做生意,不用再经过大清国指定的洋行作官买官卖的生意。洋人也可以在这五口盖房子住,随意的把鸦片和其他洋货贩卖进我大清国内。大清又赔了英国2100万银元,那种西班牙银元每个27克重,2100万个大约就是1800万两白银。条约还规定,把大清的香港岛割让给英国,还规定了,今后洋人犯法,一概由洋人自己处理,大清官府无权过问审理。”
听到这里,李海牛憋着嘴,喘气声也变粗了。贺世成见他发呆,便碰他一下,叫他开了茶壶盖,自己好冲水进去。
姚梵道:“我要说的这个羊吃人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英国”
“我就说嘛”贺世成又开口打断。
姚梵骂道:“你要不想听就出去,别老打我岔。”
贺世成赶紧闭嘴。
“话说,这个英国的特产是羊毛,他们用羊毛造的毛毯和毛呢布在世界上销路极好,挣了很多钱。可是俺们都知道,养羊就要吃草啊,羊多了,草不够了,这可咋办?于是英国的地主们就把农地全都圈起来,把种地的农民全赶走,地上只种草不种粮,专门拿来养羊挣钱,地主只留了一小部分土地用来种粮,反正够他们自己吃就行,英国皇帝自己就是大地主,当然也是和其他地主一样的去圈地。
之后英国成千上万的农民都被赶出了自己的家园,全国到处都是流浪汉,这些人饿死的饿死,当乞丐的当乞丐,还有一些干脆就上山落草,当了强盗。”
李海牛听得入神,问道:“那些乞丐和强盗后来呢?”
姚梵道:“后来乞丐饿死了,强盗被官兵杀了。”
李海牛拿着茶壶愤愤不平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官逼民反。”
姚梵听了很高兴,赶紧鼓励地道:“说得好,正是这个道理,有钱有势的人,从来都不会不把穷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假如哪天他们有一点点仁慈之心了,那也一定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千万别以为是他们发了善心。”
李海牛听了姚梵这话,双目炯炯瞪得滚圆望着姚梵,像是头回见到这个人一般。
王贵得意洋洋地道:“果然是羊吃人,我就知道东家不会胡说。”说着他又瞟了一眼贺世成。
姚梵见众人对于西洋故事的接受度还不错,不知是茶叶的缘故还是故事的缘故,反正都没有犯困,他便高兴得很,继续道:“我这个故事里有个强盗,大家说是谁?”
王贵想当然地道:“就是那些落草的乞丐呗!”
姚梵大声否定道:“错!是英国的皇帝和地主们!他们先用强盗的办法把农民逼的活不下去!农民才只好去落草!所以这些农民不是强盗,是革命者!
革的意思是改变!革命的意思是改变命运!这些农民不甘心落个饿死的命运,所以想要改变自己这种命运,这就是革命!说白了就是要活下去!
大家想想,既然如此,那么革命者和强盗哪个才是正义的呢?哪个才是占了道德大统的呢?”
王贵听姚梵说的正相反,连忙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东家真是有学问,原来那英国皇帝是个真真的强盗!怪不得派了几百条炮船和贼人来我打我大清呢!真真是个狗杀才!”
周第四听得恍恍惚惚,但又觉得心里某处滚烫烫的,他道:“命也是改得了的么?命不是老天爷定的么?”
王贵道:“你没听东家说嘛,那些革命的农民都被官兵杀光了,所以嘛,命就是命,改不了的。”
此言一出,下面各个班长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其实他们刚才就已经在小声议论,感慨英国种地的农民命真苦,感慨英国地主不仁不义。
姚梵见讨论能够发展到这个份上,心里实在兴奋极了。
“命能不能改,我以后再告诉你们,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英国那些农民改命的方法,哦,也就是革命的方法不对。”
李海牛圆睁着眼睛问道:“那怎么才能对?”
姚梵道:“他们想要革自己的命,所以落草,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想要这样活下去,把死命改成活命,却不知道,革命,就要先革敌人的命,他们的敌人是英国皇帝和地主,不把英国皇帝和地主的命改了,他们的命,就一辈子改不了!”
李海牛闻听姚梵此言,骇然无语。
姚梵道:“我这个羊吃人的故事是从一本叫《乌托邦》的书里听见提起的,我在海外时,就去问了英国人,他们说这是个真事,英国的历史书上都记着呢。
这本叫《乌托邦》的书是一个英国人莫尔写的,他说,私有制是万恶的根源。他在书里说:他在海上行船,发现一个岛叫乌托邦,那里没有皇帝和地主,那里一切的东西都是大家共同所有的,不归任何人,谁都能拿去使用。想吃什么东西,谁都能去取来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从来没人浪费多取。
不过按照那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