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背着一个小药箱,头上扎着方巾,穿着有几分文士的味道,盈盈一拜道:“民女拜见秦王。”
秦牧抬手未意道:“李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民女不敢。”李紫萱一直不敢抬头正视秦牧,表情也稍稍显得有些紧张,“不知秦王喧民女过来有何吩咐。”
杨芷上前拉住她的手,和善地说道:“紫萱不必拘谨,来,随我坐到这边来。”
“不不不,在秦王与王后面前,民女岂敢托大,王后一番心意,已女感激不尽,只是万万不敢接受。”
秦牧见她坚持,再客气下去她反而不自在,便说道:“本王听说你是写成《本草纲目》一书的李院判的后人,自幼传承家学,一身医术颇为不凡,难得,真难得啊。”
“秦王谬赞了,民女只是略通医理,实在谈不上高明,民女惭愧。”
“你不必自谦,本王这次请你过来,是因为时下各家妇人看病殊为不便,以至于许多人耽误了就医,本王有意封你为御医,主管太医院妇人科,你的职责除了看病之外,还有一点,本王打算自民间挑选一百适龄女童,由你传授她们医术,你意下如何?”
李紫萱脸上先是露出大讶之色,接着连忙推辞道:“秦王错爱,民女实不敢当,民女年轻识浅。只怕难以担当这样的重任,还请秦王收回成命,民女惶恐。”
秦牧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想看看她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你惶恐什么?是不是家传绝学不能外传?”
“秦王误会了,并非家学不得外传,民女祖上写成《本草纲目》后,何曾敝帚自珍,实在是民女所学浅薄,不足以担当如此重任。还请秦王另谋高士,民女。。。。。。。。”
“若是能另谋高士,本王就不会麻烦你了,其实本王也不指望你能把一百女童个个都教成神医,不是有句话说师父带进门,修行在个人嘛,你只须把你的医术尽心教给她们,她们能学到多少,那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秦王。民女真的。。。。。。”
“好了,你先忙着回绝,回去先考虑一下,当然了。少不得与你祖父商议一下,来日本王也会再找你祖父商议的。”
送走李紫萱之后,杨芷才知道秦牧为何会留意李紫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夫君。你真要封她为御医吗?”
“你夫君我倒是有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夫君。。。。。。。你就没个正形的时候,这样的话说出来,别人听了会怎么想嘛。”
“呵呵,首先呢,此女医术确实不错,有她在,方便许多,我可不想以后你们万一有所不适,让别人来悬丝诊脉,那样若真能诊断病情,本王在这发一掌,也能隔空把多尔衮拍死了。”
杨芷白了他一眼说道:“夫君,你要召李紫萱进太医院,大臣们或许不会说什么,可你要让她教一百名女童,只怕会有不少人反对呢。”
“哦?娘子说说因何如此。”
“这不是明摆着嘛,招李紫萱进太医院是个例,大臣们或许能容忍,如果让她教一百女童,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夫君,此事你还要三思而行呢。”
秦牧半闭着眼想了想,说道:“嗯,多谢娘子提醒,为夫想问问,娘子自己反对为夫这么做吗?”
杨芷蹲在他膝前,将头靠着他的腿,带着几分依恋说道:“夫唱妇随,不管夫君要做什么,妾身总是要坚定站在夫君后面的。。。。。。。。再说了,夫君做这件事,妾身觉得对我们妇道人家来说是好事。另外,这也算是积一些功德吧,天下战乱连年,很多女子无依无靠,与其让她们被卖入青楼为伎,倒不如教她们一技之长,让她们能自食其力生存下去。”
杨芷的话,让秦牧又有了新的触动,是啊,几十年来战乱不休,死亡了几千万人口。同时也产生了无数的孤儿寡妇,虽然没有具体统计过,但这个群体的数量绝对是惊人的。
在战争中,男人的伤亡率肯定高很多,女人的命运虽然也很凄惨,甚至遭受非人的蹂躏,但事实是,女人活下来的机率要比男人大不少;
现在随便找一个县的户册来看,都能看出,女人的数量远远大于男人。
在这时代,女人基本上是依附男人而生存的,现在,她们虽然活下来了,但活得怎么样,这是一个需要认真面对的问题。
据粗略估算,明末人口在一亿左右,从崇祯元年开始这二十年来的战争和灾荒,至少导致了四千万以上的人口死亡,而且这其中青壮男子占的比例最大。
湖广和江南因为遭受的战乱和灾荒比较轻,加上北方大量难民涌入,劳动力还不算缺乏;
但长江以北,现在很多地方都是赤地千里,人烟极为稀少,大秦一但统一了北方,立即就会面临劳动力严重不足的问题。
而且由于女多男少的现象非常严重,而女人作为依附男人生存的弱势群体,她们不但难以成为主要的劳动力,甚至还会成为整个社会的沉重包袱。
如何把女人的能力释放出来,让她们从包袱变成促进社会发展的一股力量,这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啊。
那么,光是招一百女子习医,很显然无法解决这个艰巨而急迫的问题。
秦牧一边轻抚着杨芷的脸颊,一边沉思着。
以前他还想等傅青主、顾炎武等人推动的思想浪潮再延续一两年,等人们逐渐适应了新的思想,再下令禁止女人裹脚;
但现在看来,等不得了,有不少小脚女人走路都需要人扶,能指望她们成为劳动力、能自食其力吗?
但在朱程理学的束缚下,要把女人的作用释放出来,这毫无疑问,会遭到巨大的阻力,操作不好的话甚至可能动摇大秦的统治。
“娘子,来,让为夫抱抱,为夫需要一些勇气。”
杨芷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她能看出自家夫君不是在胡说,于是温顺地依进他怀里,用她女性的柔情,如水一般包容着他。
“夫君,只要不操之过急,万事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的,妾身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的道理,望夫君治世如水,顺势而为,包容万物。”
秦牧将她抱紧一些,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其实一直以来,杨芷对他的“纵容”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知冷知热,无所埋怨。
秦牧感叹地说道:“其实娘子,才更符合“上善若水”的特性,我高,你便退去, 决不淹没我的优点;我低,你便涌来, 决不暴露我的缺陷;我动,你便随行, 决不撇下我的孤单;我静,你便长守, 决不打扰我的安宁;我热,你便沸腾, 决不妨碍我的热情;我冷,你便凝固, 决不漠视我的寒冷;娘子,这辈子能和你结成夫妻,是为夫的荣幸。”
杨芷眼中涌上一股热雾来,螓首靠在他怀里轻轻厮磨着答道:“夫君,妾身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好的,你一直都是最好的。”秦牧搂着她温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娘子,走,咱们去看看含烟,为夫有些事要跟她商量一下。”
“既然是有事,那夫君就去吧,妾身先去看看卞妹妹,紫萱刚刚开了方子,妾身去看药熬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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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工业革命之野望
按历朝历代的惯例,年假要到元霄后才结束,这段时间大臣们不用上朝,除了重大的战报和政务,秦牧要处理的事务也少,相对清闲了许多。
来到顾含烟的小楼,楼中一如往常的清静。
一帘春风,轻拂墙上的书画,檀桌茵榻上琴棋自闲,房中淡香细细,纤尘不染。
顾含烟穿着一袭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如同一个水边采莲的江南女子,手上戴着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衫得她皓腕如霜似雪,那细长如玉的手指,正细细地摊开一幅山水轴卷。
旁边站着董小宛和柳如是,俩人一个高挑绰约,一个成熟妩媚,正在一同观赏顾含烟打开的画卷。
柳如是作为侍女,身份不同,一见秦牧进来,她连忙退到一边。顾含烟、董小婉惊醒回头,连忙敛衽作礼。
秦牧摆摆手,往桌边东坡椅一坐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顾含烟柔声答道:“董姐姐刚刚拿来一幅唐伯虎的《杏花茅屋图》,奴看着喜欢,秦王您看看,若是也喜欢,奴就照着绣出来送给秦王。”
“呃。。。。。。杏花茅屋图?不是春宫图吗?”秦牧打趣了一句。
“秦王!”顾含烟大羞,花靥如芍药染春烟,煞是动人。
秦牧呵呵一笑,细看桌上打开的轴卷,只见画面山峰高耸,视野开阔。画面左侧山崖陡立,下方巨石盘踞,杂树浓密,当中是茫茫的江水。巨石林木间两位高士在小桥流水边上对立交谈。
整幅画笔墨俊逸挺秀,婉转流畅,笔力稍弱,钩挑绵软。看不出一丝狂态。画面的留白处题有一首诗:
绿水红桥夹杏花,
数间茅屋是渔家。
主人莫拒看花客,
囊有青钱酒不赊。
画面表达的高人雅士山林隐逸的主题正是中国文人山水艺术追求的境界,也是文人山水画的艺术精神所在。
顾含烟深受吴门画派的影响,最喜欢这种境界的山水画。董小宛向往林泉隐闲的生活,同样喜欢这样的画意,刚才看着便沉迷其中,以至于秦牧进来都不知道。
“虽然不是春宫画,本王也非常喜欢。”秦牧笑着指指桌边的椅子,示意顾含烟和董小宛坐下。
其实说到春宫画。明朝中后期十分盛行,别说董小宛她们早就习以为常,就连顾含烟这样的大家闺秀,看过春宫画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