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差事明摆着是个苦差险差,吃力不讨好,谁也不愿去趟这趟浑水,所以大家又沉默了。
多铎怒火刚消退一点,见此情形,火气噌的一下又是冲冠而起:“一群废物,废物。。。。谭泰,本王给你五千人马。你去!”
谭泰大吃一惊,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怕也得说了,他扑嗵一声跪下说道:“王爷,五千人马。。。。。。。。这。。。。。这太少了,蒙轲据称有近四万骑兵,咱们现在的战马缺少精料,又跑不过秦军的战马,这万一。。。。。。。。”
糟糕的话谭泰不敢乱说了。他已经五十出头的人,生性一向嚣张,但在半疯状态的多铎面前,却是心惊胆战。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多铎竟然没有大发雷霆,他冷冷地说道:“五千嫌少,那本王就给你一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多铎没有大发雷霆。并没有让谭泰感觉轻松,相反,多铎的喜怒无常。让他更加紧张,哪里敢再多说一句。
就这样,谭泰被赶鸭子上架,带着一万骑兵,和全军挤出来的一点干粮,向夏邑方向迎去。
商丘城里,多铎开始准备着,只等蒙轲大军进入几十里之内,立即派人掘开大堤,到时必定能让蒙轲全军覆没。
多铎倒是执著,走出府衙的叶臣略,心情却极为沉重。
这些天多铎的表现,显得歇斯底里,情绪时常失控,这让叶臣略的信心在一点一点的消亡。他投靠满清的时候,满清兵力还没有现在的多,但那个时候,满清就象初升的太阳,光芒灼灼,东片西讨,战无不胜。
而现在,虽然还有几万兵力,但别说是普通的士兵了,就连多铎这样的主帅,面对山河日下的境况,也已经陷入半疯魔的状态,这大清还有得救吗?
叶臣略带着亲兵,进入街边一处小酒馆里要了些酒来喝,大清治下,饥民遍野,连军队都吃不饱,在商丘这种地方是没粮食用来酿酒的,叶臣略每次来喝到的都是些野果酿造的酸酒。
即便是这样的果酒,也不是通常人能喝到的。
叶臣略是固山额真,这个爵位在满清是非常高的了,只比固山贝子,也就是常说的贝勒爷略低。
“大清。。。。。。。”叶臣略一边喝着闷酒,一边黯然叹息了一声,大清完了,不看别人,光看多铎变化就知道,大清完了。
“徐四六,再来一壶!”
“是是是,都统大人稍侯,这就来,这就来。”
店主徐四六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身材瘦小,每次叶臣略来,他总是陪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听说他一家子都死于兵灾了;
叶臣略突然有些佩服徐四六,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是自己一家人都死了,自己还能象徐四六一样笑得出来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叶臣略心头就更沉郁,秦王在北伐诏上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有所汉人,如果立即脱离满清,可既往不咎;若是继续为虎作伥,将来重则诛全族,轻则世代为奴。
现在看来,大清的日子是长不了了,自己怎么办?真要跟着满清一条路走到黑吗?
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让叶臣略打了个激灵,他不愿去想秦王的北伐诏,不愿去面对这个问题,但这念头瞬间冒出来后,竟是想撇也撇不开。
当年的朱元璋,对待敌人也非常狠,除了主帅处以极刑外,象陈友谅等人的部下,也永世打入贱籍。
以秦牧大筑京观的强悍作风,比朱元璋有过之无不及,他北伐诏上的话,叶臣略丝毫不敢怀疑将来的执行力度。
眼看满清真的不行了,自己真的要给满清陪葬吗,叶臣略开始反复地问着自己?
门外的大街上,往来的百姓衣衫褴褛,神色木然,似乎不知道战争即将会到来一样;
天色阴阴的,却不象要下雨的样子;街角处一个乞丐不知从哪儿得来一只死老鼠,在水沟里去除内脏后,正在树下生火烤着;
七八个清军士兵经过,大概是闻到了肉香。围将过去,抢过烤得将熟的老鼠,把乞丐踢打了一顿,然后几人抢着吃,老鼠不大,人多肉少,难免分不均匀,很快几人竟为此打了起来。
多铎原有军令,为了维持城中基本的秩序,禁止士兵在城中大肆抢掠。但抢乞丐一只老鼠,大概士兵们觉得不会有问题。
整件事叶臣略从头到尾看着,却懒得去管,只是这一幕进一步刺激了他的情绪,曾经不可一世的八旗兵,已经沦落到去跟乞丐抢食一只死老鼠的地步了,甚至还为此打成一团,这样的军队,还会有什么战斗力?
如果说从多铎身上叶臣略看到了失望。那么从这些争抢一只死老鼠的八旗兵身上,他看到的就是完完全全的绝望。
“大清完了!”这声低微的叹息,终于逸出叶臣略的嘴巴。
残破的柜台里,徐四六躬着身。似乎是在捉虱子,听了叶臣略这声叹息,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臣略的神态。
“徐四六。再来一壶。”酒不醉人人自醉,叶臣略的声音有些飘浮的感觉。
“都统大人,没有酒了。。。。。。。。。”
“什么?”不等徐四六说完。叶臣略霍然站起,走到柜台前提着他的衣领喝道,“你再说一遍。”
“都统大人饶命,都统大人饶命。。。。。。。小人。。。。。。”
“少废话,我问你还有没有酒?”
“都统大人。。。。。。。。。果子酒真的没有了。。。。。。都统大人听我把话说完,果子酒没了,不过。。。。。。。。。”
“不过什么?”
“都统大人,小女满月之时,小人在后园的桂花树下埋有几坛女儿红,本是打算等她出嫁之时。。。。。。呜呜呜。。。。。。谁知她。。。。。前年小女才十二岁,却被贼兵糟蹋致死,都统大人,这酒,小人一直不愿动,只想留着做个念想。。。。。。今日都统大人既然要喝,就随小人来吧。”
“快带路。”见徐四六一个大男人,哭得满脸是泪,想起他满门惨死的传言,叶臣略松开了他的衣领。
徐四六领着叶臣略往后院走,几个亲兵也跟了进去,徐四六找来一把锄头,果然从桂花树下挖起几坛酒来,叶臣略急不可耐地拍开封泥,当场灌了一大口,大乎痛快。
几个亲兵看得口水直流,叶臣略见酒还多,就对亲兵说道:“想喝就拿一坛去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几个亲兵大喜,抢过一坛酒,打开封泥后,争相传饮。
徐四六躲在一边看着,一声不吭。叶臣略与七八个亲兵就坐在廊下畅饮,很久没能喝到这么香醇的酒了,大家连呼痛快,然而,一盏茶功夫之后,叶臣略和几个亲兵扑嗵倒下,似乎是喝醉了。。。。
第580章 落乌岭遇鬼(求推荐票)
在满清治下,遍地饥民。有饥民,就必定有流寇,且多如牛毛,山头林立,大者数千人,小则数十人。
这些流寇与反清的义军不同,他们纯粹是为了活下去或活得更好而四处打家劫舍,没什么正义感可言;
如果满清官员出得起价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帮着满清去对付那些义军。
遇上这样的流寇,清军的侦骑掂量自己如果能打得过,自然不会放过,因为这些流寇身上通常都有些抢来的财物。
但如果感觉对方实力比自己强的话,清军的侦骑自然是能避就避,尽量不去招惹。眼下清军连吃都吃不饱,士气低迷,谁有心思去找流寇拼命?
现在阎应元他们看上去,就象是一股流寇,穿着打扮流里流气,刀枪剑弩,样样不少,哼着淫词滥调,吹着胡哨喝着烈酒。
他们通常昼伏夜行,黄昏来临,就是他们出动的时候;
出动时马背上还带着几个女子,似是抢来的良家妇女,个个姿色不俗,腰肢纤细,体态窈窕,引人遐思。
日色西斜,晚风习习,曾经繁华如梦的中原大地上,如今变得人烟稀少,一派荒凉。
孤村茅屋多崩坍,桑园田地野草生。陌路不见人,唯有白骨陈。狐鼠相戏残阳下,鹧鸪时啼晚风中。
来自关中的郭少寒,据称是唐代名将郭子仪的后人,他身材魁梧,典型的关中大汉,骑在马上,倒拖着长长的马槊,正用那粗犷的秦腔高唱着:
“我中原人灵杰物产丰盛, 岂能够让胡儿蚕食鲸吞。 恨只恨小白龙豺狼成性, 在河东修战表欺压孤穷。 今日里领大兵一举平定。寡人御驾亲去征。
欧阳芳军中为帅领,呼延寿廷做先行。黄道吉日把兵动,大小三军你们听。一路买粮要公正,莫要骚扰好百姓。
马踏民田砍马蹄,拆人民房问斩刑。那个大胆不尊令,三尺宝剑不留情。号炮三响人马动,不灭白龙不收兵。。。。。。”
郭少寒的秦腔激越高亢,悲壮苍凉,属宫而杂商,如神虎之啸风。雄而且壮,那种气势豪情,响遏行云。
大家看到野露白骨,一派荒凉,本来心中有些沉重,听了郭少寒这气势雄浑的《下河东》,激情一下子都被激发了出来,纷纷叫好。
翟傅笑道:“郭老三,这秦腔唱得真不错。改天有机会唱给秦王听,定能得赏。”
郭少寒一听不乐了,喝道:“屁话!大丈夫在世,功名只向马上取。岂能靠卖唱讨赏?”
“哟哟哟!能有机会给秦王唱曲,那是你的福气,对了,你真是郭子仪的后人?”
这下可真摸到郭少寒的逆鳞了。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怀疑他的祖宗,还直呼先祖的名讳。
他那长长的马槊朝翟傅一指,冷着脸喝道:“道歉。立即给我道歉,我祖上英名,岂容你不敬!”
阎应元一看真要打起来了,这还得了,他连忙道:“翟傅!郭忠武英雄一世,万代流芳,不可不敬,快给郭老三道歉。”
“好吧,郭老三,我错了。”阎应元发话了,翟傅只好乖乖道歉。
阎应元接着说道:“好了,都别闹了,咱们这次出来,任务重大,万不可闹内讧,大家加快行进,天亮前一定要赶到落乌岭。”
“阎将军,落乌岭离商丘太近了吧,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