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奇特的战斗开始了。围绕着黄维兵团的阵地,解放军展开工程浩大的土工作业。指战员们冒着炮火,不分昼夜地抢挖交通壕、堑壕、掩体,在没这没挡的平地上,相隔数步就有一名解放军战士,他们先是匍匐在地上挖掩体,随后逐渐挖深,由卧姿变为跪姿,又由跪姿变为立姿,最后掩体和掩体连接成交通壕和堑壕。这些交通壕和堑壕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连接着,伸向黄维兵团据守的各村落仅五六十米的地方,有的甚至挖到了村落据点的鹿岩之内。
往日威风凛凛的黄维兵团,此时一点儿威风也没有了,10多万人拥挤于狭小地区内,粮弹俱缺,每当飞机空投补给时,各军便相互抢夺,甚至相互开枪威吓,。蒋介石告诉黄维,要固守下去,死守就是守死。黄维则望天兴叹。蒋介石制定的两军对进打通津浦路徐蚌段的计划已成泡影。徐州方面,邱清泉、孙元良兵团进攻数日进展甚缓,孙元良兵团遭解放军反击,反而向后收缩;固镇方面,李延年兵团因惧怕被解放军歼灭,退缩到蚌埠;黄维兵团成了瓮中之鳖。
继黄百韬之后,黄维成了国民党军将领在淮海战场上的第二个悲剧人物。黄维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战死沙场为荣誉,然而,他的悲哀就在于他没有一个好统帅,在于他为之效力的政权是一个注定要失败的政权。而解放军方面,毛泽东和他的将领们却能够协调、融洽地研究决策,将帅协谋,上下同心,形成一股充满生机、自信、极富朝气的力量。
对于敌军实施南北对进这一着,我淮海战役总前委早就有所预料,有所准备,得知敌人的行动意图后,总前委首先立即命华东野战军分成南北两个阻击兵团分别等在徐州南面的蚌埠北面,随时准备阻击敌军增援部队的进攻。
在徐州出动之敌,以国民党军的王牌军之一的第2 兵团第5 军正面开道,以第16兵团在两侧配合,向徐州以南三堡至水口一带解放军阵地发动进攻。
在徐州南面有一个叫芦村的村庄,是徐州通向符离集的必经之地。敌军要进军符离集和宿县,就必须夺取这个村庄。
为了夺得这个村庄,敌第5 军一个团先后发动了10多次集团冲锋,都被解放军打了回去。在徐州以南,敌军连续攻击了四天,邱清泉、孙元良使上吃奶的力气,也只向前推进了10多公里,此后便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了。
邱、孙两兵团再陷困境,津浦路无法打通,黄维兵团无法解救出来,徐州更加孤立,蒋介石十分恼火。
就在蒋介石一筹莫展的时候,在武汉省亲的第12兵团副司令长官胡琏闻听第12兵团被围后,急急忙忙赶到南京谒见蒋介石。
蒋介石对胡坡的到来颇感欣慰,向胡琏介绍了第12兵团在双堆集的处境,问道:“怕玉,你有何对策?”
胡班笔直地站在蒋介石面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校长这次徐蚌会战,共匪倾其全力,规模空前,是我们戡乱战争的主力大决战。这一仗打胜了,我们可凭江淮之险,拱卫南京,稳定局势,再图反攻。因此,学生建议放弃徐州,固守江。淮,集中全力打胜这一仗。要打胜这一仗,第12兵团是关键。12兵团必须派军支援,孤守日久,恐难支持。”
“是的,是的。”蒋介石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
得到蒋介石的肯定后,胡琏很是得意,激动地说:“校长,我请求立即赶赴徐州前线,以挽救12兵团的命运。”
蒋介石正愁无人挺身救援,当即表示:“好!好!伯王,在这关键时刻,你有此决心真是难能可贵。你进入前线后,要立刻查明共军的意图,采取攻势防御,制止共军的扩张。”
“决不辜负校长的期望!”
蒋介石立即命空军司令周至柔派飞机送胡琏去双堆集,并发电给黄维,让他派人在双堆集修好临时机场。当天,胡琏飞到双堆集,立即召见了第12兵团主要将领。责备几位军长:“你们怎么搞的?在南阳我就对你们说过,和共军作战不能轻易冒进。你们就是不听,结果自投罗网。”
面对胡琏气势汹汹的责备,杨伯涛等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黄维。黄维满脸阴沉,比以前消瘦多了,满脸胡子,更显苍老。
自从胡琏来后,黄维更加沉默寡言,总爱站在地图前沉思。遥想当年,他是蒋介石信赖的战将。蒋介石为了增强黄维对自己的忠心,曾在自己技戎挂勋的像片上亲自题签“培我惠存,蒋中正”字样后送给黄维。只可惜将黄维的字号“悟我”错写成了“培我”。但黄维却很是激动,把一时之误理解成蒋介石意在将自己作为培养重点。因此,黄维也就此改字“培我”,以表忠心。可现在,焦急、忧虑紧紧地笼罩着他,一愁莫展。
胡琏来到双堆集后,立即改变了防守策略,集中兵力、火力,采取主动进攻的方法,企图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
针对黄维兵团的主动进攻,淮海战役总前委及时改变战法,采取了挖壕前进、迫近作业的沟壕战术,一道道交通壕如长龙似地直伸向蒋军阵地,形成无数绳索,将敌紧紧捆缚,然后利用夜色调集兵团,和强大的炮兵火力相配合,发起猛烈的冲锋,先后从守军中夺取了许多村庄。
双堆集阵地四处告急,蒋介石立即派他的儿子蒋纬国飞赴双堆集上空给黄维打气。
在蒋介石的鼓动下,黄维、胡琏立即振作起来,集中兵力反扑,将所有的战车和炮兵都用上了,并派出空军协助,付出很大代价,才夺回了有数的几个村庄,但很快又被解放军收复。经过几番折腾,黄维兵团损失了数千人,结果一无所获。
68.粟裕下令全力追击杜聿明集团
对徐州国民党军要撤逃,毛泽东是有所预料的,在中原野战军门月25日凌晨合围黄维兵团后,毛泽东曾在28日给总前委和中野、华野的电报中提醒道:“须估计到徐州之敌有向两淮或向武汉逃跑的可能。”但逃向哪个方向一时还不能确定,从各方面情况分析,在南下受阻的情况下,徐州敌人或向东南走两淮,或向西南走永城、涡阳、阜阳援黄维就便南撤,都是不无可能的。在种种分析中,从徐州南攻敌之主力邱清泉兵团位于津浦路东这一情况出发,毛泽东和粟裕都估计徐州敌人向两淮撤退的可能性较大。据此,华东野战军在徐州东南方向部署六个纵队,在徐州西南方向部署两个纵队,在固镇、灵壁地区部署三个纵队,以准备应付徐州敌人逃跑。
杜聿明自以为拥有三个兵团,且撤退路线又出乎意料,所以自信此次撤退可以万无一失。可是,他没想到撤退竟变成了大逃亡。首先是过早泄露机密,他在南京时曾费尽心机保守秘密,可是就在他离开南京的当天,就有人通知国民党在徐州的党政部门尽先撤退,致使徐州秩序大乱。
接下来,早被解放军吓破了胆的“国军”已经无法按照杜长官的旨意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了,各兵团抢先行动,掩护部队未能确实执行掩护任务,佯攻部队也没有执行佯攻任务,又因各部队在撤通信线路时,将指挥部电线拆乱,造成尚未开始撤退,指挥部便与各兵团失去电话联络。更令人气恼的是,负责破坏火车站的国防部保密局派在徐州的爆破队张亦东擅自作主,提前半天时间就炸开了。沉闷的爆破声此起彼伏,把尚未撤离的部队官兵急得直跳脚,骂骂咧咧地纷纷上路,再也顾不得什么命令不命令。糟糕的是,机关人员携老带幼,惟一的一条公路上车辆堵塞,人群拥挤,几乎无法前行。
一时间,自徐州至萧县、永城的公路上烟尘滚滚,人声嘈杂,三个兵团的兵力加上徐州地区党政机关以及裹胁的青年学生30万人沿公路蜂拥而下。
连杜聿明的坐车也无法开得动,他本人也只好下车跛着脚,在警卫人员的挽扶下,徒步绕道而行。好不容易才到达萧县附近。这时,见徐州城内火光冲天,杜聿明深怕解放军马上追来,所有部队车辆会全部损失,又赶忙指示参谋人员指挥各部车辆绕道北行。
杜聿明集团倾巢而出,华东野战军闻风而动,身处前沿阵地各纵队一面向上级报告,一面主动展开追击。
此刻,粟裕的心情分外紧张。如果不能追上并且截住杜聿明集团,一旦让其与黄维兵团会合,淮海战役又将是另外一个局面。他急令豫皖苏地方部队控制涡河、沙河渡口,迟滞敌人;一方面电告中央军委和刘陈邓首长,希望在南线支援中野围歼黄维兵团的第13纵归制,从南线北上堵击;同时用电报。电话、骑兵等各种通讯手段通知各纵,火速全速追击。
许多年后,粟裕和夫人楚青谈起淮海战役时,说他最紧张过的第二次,便是这次追击杜聿明集团。“非常危险啊!尽管我们估计到了他们的撤退方向,却没有想到他们撤得这么快。有的纵队又突然失去联络,怎么也找不着了。万一他们二三十万部队撤到淮南,问题就大啦!”
从11月30日晚到12月1 日凌晨,一份份发自前沿的加急电飞向野战军司令部、飞向中央军委。
11月30日,国民党军第2 兵团、第16兵团的佯攻显得十分凶猛,一时间,华野各纵队前线吃紧,阻击异常艰苦。粟裕召集华野领导开会,有人主张把主力放在徐州以东及两淮,以防万一;有人主张图死徐州,不让敌人出来。
听了大家的议论,粟裕分析指出:“敌人放弃徐州的可能性很大。如经连云港海运南逃,船只、码头都有困难,遭我尾追后将背海作战,必将全军覆没,杜聿明不可能这么傻。如走两淮经苏中南逃,该地区河川纵横,不便于大兵团行动;这一带又是我老根据地,敌人必将处处遭伏击,难以脱逃。如沿津浦线西侧绕过山区南下,地形开阔,道路平坦,可与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互相策应,南北对进,既可解黄维兵之围,又可集中兵团防守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