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包玉刚决定离开日伪统治的上海,去昆明续职。华东中南的许多 地方被日军占领,火车不通。去昆明只有绕道香港。 包玉刚先回了一趟宁波老家,新婚妻子黄秀英坚持与丈夫同行。从1939 年到1949年,夫妻俩相濡以沫,一起度过10年颠沛流离、动荡不安的岁月。 这是包玉刚第一次到香港。秋高气爽,夫妻俩乘坐香港最有特色的交 通工具山顶缆车登上太平山顶。碧蓝色的维多利亚港,舢舨与海轮穿梭进 出,卷起一道道白色的波浪。眼下的情景,又与在宁波所见到的大不一样。 船与海的概念,又一次深深印在包玉刚的脑海里。 包玉刚到昆明不久,便派往衡阳,任中央信托局衡阳办事处保险部主 任。后转到工矿银行,任衡阳分行副经理、重庆分行经理。 1945年,抗战胜利。包玉刚被派往上海接收日本帝国银行资产。经改 组后,在原址设立上海市银行。才28岁的包玉刚被任命为业务部经理,次 年,包氏又被提升为上海市银行副总经理,仍兼业务部经理。包氏年轻有 为,深得当时的上海市市长钱大钧、副市长吴国桢赏识。 包玉刚一家住在安亭路20号一幢洋房里,家中有舞厅、钢琴,包氏有 银行配给的专车。几十年后,包玉刚女儿去故居探望怀旧,发现里面竟住 了5户人家。 包氏收入不菲,生活舒适。但此中的滋味,只有包氏心底最清楚。通 货膨胀,挤兑风潮一波高似一波,国家银行成为市民戟指唾骂的对象。包 氏殚精竭虑,想透过银行的作用维护社会的安定。但此时国民党大势已去, 民心下稳。战后第二任上海市长吴国桢说:“有包玉刚在,银行就能正常运 作。” 1949年新春,包玉刚向行长提出辞呈。市长吴国桢没强行挽留,只要 求包玉刚等到2月份。 3月初,包玉刚携妻子女儿乘机离开上海。 包玉刚是国民党政府官办银行的要员,得到前后两任市长的器重与提 拔。包玉刚感激这些上司。但对国民党抱有看法。当时军政人员大都随闰 民党政府去台湾,包玉刚却去了中立区香港。 国民党败退内地,中断了包玉刚在金融界的仕途。这成为日后包氏在 香港商界施展身手的契机。 择业之惑 包玉刚来港,正值“难民”潮的高峰。香港收复后,人口增长很快, 但房屋并没建多少。现在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房荒愈加严重,不少“难 民”或住在临时帐蓬,或露宿骑楼下。 包玉刚一家算幸运。父亲包兆龙在去年就在西摩道租下一个单位,约 百多平方米,月租450港元。用租不算贵,因为港府对房租有限制。但实际 上政府的法例不起作用,人多房少,顶手费成了公开的秘密。包兆龙另花 了2万港元的顶手费。一年后,这2万港元还算便宜的。 包兆龙还有个先见之明,来港前就把家中能变卖的东西全卖掉,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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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美元,估计值数十万港元。 父子俩都是生意人,深知坐吃山空的至理名言,因此,生活十分悭俭。 包玉刚已逾而立之年,当仁不让挑起养活一家三代人的重担。他对银 行业轻车熟路,首选的职业当然是银行职员。那时的香港银行,除了洋行, 就是粤行,得精通英语、粤语。包玉刚英语不太熟练,粤语则一窍不通。 包玉刚作过试探后,便泯灭这番念头。想到数周之前,自己还是上海 大名鼎鼎的银行家,到香港,谋个银行差事都不易,心中不免戚然。不过, 这也使包玉刚更清楚认识到:世界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免费面包,一切得靠 自己努力。 包氏父子决定搞能进能退、见效快的进出口贸易。此时,包家的上海、 宁波朋友常聚一块,商议生计与出路问题。其中两位在上海银行的旧同事 与包玉刚意见相同。于是大家合起来成立一家四人联合公司。 寻找写字楼千辛万苦。正好一家公司在皇后大道中华人行租了一套写 字楼,后又付不起房租,便挤出一小间给包氏四人公司。包玉刚曾回忆道: “四人挤一起,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人要开抽屉,另一个就得站外 面去腾出空位。”四人公司寄人篱下,连挂牌子的地方都没有。 如不是包玉刚日后成为商界巨擘,当时及以后的普通香港市民,永远 也不会知道曾有这么一间四人公司存在。 他们默默无闻地做中国的土产买卖,生意还算顺利,但都是薄利生意, 未显示出大的突破。 朝鲜战争爆发,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兵朝鲜,联合国对中国实行贸易禁 运。这对香港经营内地生意的英商来说,不啻是晴天霹雳;对与内地有千 丝万缕联系的华商来说,又是天赐的发财良机。 并不是所有加入偷运“违禁物资”到内地的人都一夜暴富。像霍英东 这样,由布衣一跃为巨富的算异数。一部分人赚得盘满钵满;一部分人小 本微利;还有一部分人船倾货淹,甚至断送性命。 因素是多方面的:运气、胆量、航线、货色。一般说,航程愈远愈赚 钱,于是就有人九死一生,把船开到辽东半岛与朝鲜;同时,违禁的物资 中,与战争愈密切,暴利愈大。 银行家素来保守稳健。四人公司的四位老板,都出自银行业 (包兆龙 在沪开钱庄),作风难免保守。他们从欧洲购进化工原料、铸铁锭、轮胎等 一般性的战略物资,通过第三国或中立区澳门再卖给别的商人。其他商人 装船运往内地,与有关部门发生直接关系。显然,盈利大的是后一类商人, 但风险也大。 包玉刚等人不求暴利,但求平安。由于量大,赢利也比较可观。 朝鲜战争结束,这种“猪笼入水”的生意嘎然中止。 四人公司便改做民生生意,从台湾购来食糖;再交一间公司卖给内地。 朝鲜战争期间,由于业务的扩大,包氏家族的成员不断加入公司。人 员扩充了,生意却缩至食糖一项,包氏父子都非常焦急,于是就萌生出去 内地开辟生意渠道的念头。 包玉刚在上海市政府的银行做过“大官”,包兆龙决定自己去,以民间 商人的身份重访上海的商界朋友。到了上海,那些老友噤若寒蝉,唯恐避 之不急。 包兆龙说好了一有好消息,马上与家人通电讯。连等几星期,包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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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无音讯,一家人都十分焦急,又不敢贸然去上海。 包兆龙终于一脸沮丧回到家里。原来他被有关部门扣留下来,要他交 巨额的税款。他带去做生意的钱都放下了,靠亲戚的资助才能回来。 “这么说来,内地不需要我们跟他们做生意了?”包兆龙三子包玉星 问道。 “恐怕很难,内地在搞运动,乡下的地主被分了地,城里的商人日子 不好过。三反五反,我认识的好些个厂商店商,都倒了大霉。唉,也怪他 们自我,被查到偷工减料,以劣充优。做生意还是规规矩矩为好。” 最初来港的上海人,仅仅把香港当作避风港。有的想方设法去欧美等 国;有的想等内地局势安稳后,重返内地。像包兆龙这样遭遇的人不少, 有的一去不回。 这样,想回内地做生意是无望了,只有把香港做永久根据地。那么, 该做什么好呢? 公司离海边不远,包王刚喜欢工作之余到海滨散步。望着进进出出的 海船,包玉刚想起幼年第一次看海萌发的航海梦想,不由想起来香港投身 航运而发迹的上海人,一个念头从他脑海划过: 对,从事航运业! 包玉刚的构想在家中掀起轩然大波,包兆龙坚决反对,连朋友也觉得 不可思议。 朋友劝阻他,航运虽然盈利丰厚,但正如古人所说,水能载舟,也能 覆舟。海上风浪无常,风险极大。 父亲说,生意场有句警世明言:“不熟不做”。你对航运了解多少?香 港的航运公司有几十家,有的从祖辈起就是搞航运的,财大船众,经验丰 富,你竞争得过他们吗?一条船动辄数百上千万元钱,一遇不测,钱就白 白丢进水里。哪里有做陆上的房地产生意牢靠? 包玉刚的理由是:船是可以行走的水上物业,而陆上物业是死的。大 平盛世,船可运货赚钱;遇到局势动荡,可起锚远走。我们到英国保险公 司投保,即使没赚到钱,也不致于血本无回。 根据权威杂志对经济形势的预测,战后经济迅速恢复,至少20年不再 会有世界性的战争,世界经济将会有大的发展与繁荣。船的作用愈来愈重 要,船东若赚不到钱,只能怪自己无能。 现在内地搞自给自足的经济,连上海这个远东最大的进出口贸易港都 封港,香港的地位将分外突出,世界来远东的货物都将云集香港,只要有 船,就不愁没生意做。并且,不一定走与香港相连的航线,有海的地方, 都可以走船。 包玉刚摆出种种理由,终于说服了父亲。这一年,包玉刚37岁。 旱鸭下海 包玉刚通过他人的介绍,飞往伦敦,会见会德丰公司总裁马登,期望 得到马登的支持,借一笔款买船。身材魁梧的马登先生,把眼前这位身材 矮小、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人,大大地奚落了一番。 “我一定得买到船!”碰壁后的包玉刚,坐在飞机上暗暗发誓。没有不 动产作抵押,也找不到财力雄厚的人担保,唯有一条路是自筹资金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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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兆尤对儿子从事航运业顾虑重重,但又为儿子的决心所感动,全力支持 儿子买船。包氏父子经多方等措,筹集了20万英镑 (折美金77万元)现金。 包玉刚从香港船舶经纪公司获悉,英国威廉逊公司有一艘旧船侍售, 要价22万英镑。 还差2万英镑,怎么办?家中连稍值一点钱的东两全变卖了,亲戚朋友 中,稍有一点财力的,都出了钱集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