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还出血。
“放开,这是新兵不是战俘!”耿辉说,“我就不信他会咬我!”
于是两个老兵就小心地解开林锐的绳子。林锐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上面都有绳子勒出
来的青紫色。他的眼泪吧嗒吧嗒掉,恨恨地看重眼前的耿辉。
“站起来!”哨兵班长踹他。
林锐不站,反正他破罐子破摔了,本来就不打算干了。
耿辉瞪了那个哨兵班长一眼:“你去找你们警通连长,就说我说的——禁闭三天!”
“政委!我”
“立即就去!”耿辉的语气没有任何价钱可以讲。
哨兵班长敬礼,转身跑步去了。
耿辉看着林锐:“他踹你,我禁闭他三天;现在,你给我站起来!”
林锐本来不想站,但是在耿辉的目光里面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站
起来了,是惧怕?似乎不是,因为政委没有对他有任何凶巴巴的表情。
耿辉看看这个满脸眼泪的新兵蛋子:“说,为什么跑?”
林锐带着哭腔:“我,我受不了。”
“受不了什么?”
“我,我不要当特种兵了,我要回家!”林锐哭着说。
“那你干吗当兵啊?”田大牛来就有气,现在更来气了。“当兵习武是天经地义!你干
吗要当兵?”
“你们以为我愿意当啊?!是我爸逼我的!”林锐哭得更厉害了,“说好了是政治条件
兵,是在机关的,谁告诉我是特种兵了?!你们要是告诉我是特种兵,把我杀了我也不来!
你们骗我!”
耿辉看着林锐,林锐看着他。
许久,耿辉把他的军装领口整好戴正他的作训帽,擦擦他的眼泪:“你不愿意当特种兵?”
“不愿意。”林锐的声音小了下来,面对耿辉,他喊不出来。
“那你愿意当逃兵?”
林锐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我暂时不追究,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告诉我你想走还是留下,到时候
你想走我不留你;你也给我三天时间,我来研究一下为什么你受不了,到时候也给你一个答
复。好吗?”耿辉的声音柔和但是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林锐不由自主地一个立正,毕竟穿了一个月不带帽徽军衔的冬训服。
耿辉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没说更多的:“回你的班里去。”
林锐敬礼,一个标准的向右转跑步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奇怪,作这些动作似
乎都那么自然,要知道他是那么恨队列训练啊。
耿辉看着这些老兵:“特种侦察大队是一个全新的部队!你们在老部队的那点子把戏别
跟我在这里使!——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整新兵,我对谁不客气!”
老兵们本来憋了一股劲,但是现在只能面面相觑。
“新的部队应该有新的精神风貌,新的传统!”耿辉说,“都去吧,田大牛和你们新兵
连长晚饭后找我。”
老兵都散了。
耿辉走在回大队部的路上,心里面沉甸甸的。他不想看到出现逃兵的事情,这对这支年
轻的部队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新兵连长是特战一连的韩连长,这是个小个子干部,远远没183 的林锐高。但是他眼睛
里面的寒光是林锐确实觉得有点怕的,他已经知道在战场上这家伙也是个侦察兵好汉。韩连
长盯着林锐看了半天,看得林锐心里发毛腿发软。
“带回吧。”韩连长也不骂他更不打他就是那么随便一句。
田大牛赶紧说:“连长,他还小!不懂事”
“哪儿那么多废话?!带回!”韩连长一句话就把田大牛彻底噎住了。
回去的路上田大牛不住地说:“你你你我让你怎么说你啊?你疼你就告诉我啊,受不了
我可以松一下。你也不能跑啊?你这下可给韩连长上眼药了,你你你我想救你也救不了了!
回去去我那儿拿红花油先预备着,遇到啥情况你都别还手抱住脑袋找个旮旯蹲下。记住了?!”
“怎么了,班长?”林锐不明白。
“你你你,你别问了!”田大牛也不敢多说烦躁地一挥手,“记住,不许还手也不许还
嘴!该求饶的时候就求饶!”
什么求饶啊?林锐更蒙了。在17岁的林锐的观念当中,解放军就是报纸杂志上的那种形
象,还没有更深的认识;依照他当时的智商和人生经验,也不可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回到班里乌云就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林锐闷闷地说。他倒是没想田大牛的话,就是在想政委那种失落的眼神。可
能自己真的伤了政委的心了,这让他觉得内疚,因为政委是好人。
田大牛把陈勇拉一边耳语:“排长我跟你说件事儿,韩连长”
“操!”陈勇眼睛一瞪,“咋管?”
“那咱也不能看着啊?”田大牛说。
“让林锐晚上住我宿舍上铺空床吧,其余时间正常训练。”陈勇说,“我的门除了大队
长,是没人敢踹的。”
结果没等晚上睡觉,林锐就出事了。
当天晚上,田大牛和韩连长去耿辉那里谈话,陈勇则被韩连长早早就支应办别的事情去
了,所以带连队的是几个别的班长。林锐正常参加了晚上的体能训练,五个一百做完了是5
公里山地越野,他的成绩不好也不坏。跑在山路上,他的脑子也在想事情。
他脑子很乱,以至于被人用麻袋捂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40多个新兵和他们的班长们同时目睹了一次极其漂亮的捕俘动作。两
个黑影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一个锁喉一个套麻袋,准确无误地将跑在中间偏后的新兵林锐
蒙住,随后扛起来就跑。等到大部分人回过神来,人已经没了,只有叶子在风中沙沙。林锐
背着的步枪被丢在路上,还有一个丢下的背囊。
乌云第一个喊出来:“抢人了!”
一个班长就喊:“喊什么?!整理自己的队伍!报数!”
几个班长议论纷纷,但是声音很小,新兵们没听明白是什么。随即似乎统一了认识,新
兵们不跑路了,便步走回去。新兵们都不敢说话,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新兵都知道这是什么
意思。但是乌云不知道,要不怎么说他没脑子呢?
“班长!林锐呢?”乌云急了,“我们不找林锐了啊?!”
“回去再说!”一个班长说。
“不行,我去找林锐!”乌云说,随即就摘自己身上的步枪和装具。
“你上哪儿找去?!”排长就问他。
乌云看看大山,黑茫茫的大山什么都看不见。乌云嘶哑着喉咙:“他是我的兄弟!在我
们草原上,自己的兄弟出事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他把步枪和背囊摔给身边的新兵就
要走,被班长拉住了。
班长看着乌云半天,没说什么更多的:“回去吧,林锐肯定丢不了。”
班长们的眼睛躲避着乌云,乌云不明白是怎么了,步枪和背囊又放回他的肩上。
乌云再见到林锐就是刚刚把枪交给枪库锁好回到宿舍,他一进门看见林锐的床上蒙着被
子有个人。乌云一把掀开被子,林锐浑身被绑着就在里面,满身满脸伤痕,嘴还堵着破抹布。
新兵们都惊了,急忙七手八脚放开林锐,乌云抢先一步拽出来林锐嘴里的破抹布,林锐就破
口大骂:“我操你们祖宗!”
接着他吐出一口掺杂着血的唾沫,推开众人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陈勇和田大牛也跑过
来,知道出事了。面对愤怒的林锐,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死死抱住他。
耿辉和何志军匆匆赶到的时候先看见的倒不是林锐了,而是被更多的人抱住的乌云。乌
云也不喊,就是拼命挣脱身边抱他的人,去自己的床铺下面拿东西。随即何志军就看见亮闪
闪的一把蒙古刀就在乌云手里了,乌云拿着刀子喊出来了:“都给我让开!让开!”
何志军和耿辉就站在门口,乌云拿着刀子要往外冲。何志军出手谁都没看清楚,乌云已
经空手了。何志军黑着脸:“妈拉个巴子的!这是部队!都他妈的给我站好!”
于是就都站好,乌云面对大队长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站好了。
何志军和耿辉就看见了血流满面的林锐。
何志军久久说不出话,喉结蠕动着,半天冒出来一句:“让韩连长跑步去见我。”
“你欺骗我!”林锐愤怒地对着耿辉怒吼。
耿辉目光复杂地看着愤怒的林锐没说话,对田大牛吩咐:“先去医务室看看,晚上让他
住在大队部公务班。”
走到外面,何志军把蒙古刀塞给陈勇:“让老兵再对新兵进行一次点验,全面的、彻底
的点验。不允许再出现这样重大的事故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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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共产党员?”耿辉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韩连长说。
“你是什么共产党员?!你是国民党!”耿辉怒吼,“你立即停职!准备接受处理!”
韩连长敬礼,还是没觉得有多大事情。惯性,很多东西都是惯性。在当时的很多野战部
队,整新兵都是半公开甚至公开的,严格来说,林锐挨的整还算不上最厉害的。比这更恶劣
的情况都有的是,在那个时候,还没听说过什么“六不准”。粗暴野蛮的带兵方式真的不算
稀奇。
但是随即的大队常委会议,耿辉就来真格的了。
何志军一直都比较沉默,看着大家谈论关于整新兵这件事情。都是老兵都当过新兵,都
当过新兵所以大部分都挨整过来的,所以也大多数没把这个太当回事情。对于处理意见就是
对韩连长来个禁闭加个警告处分就可以了,林锐没处分但是也确实不适合在部队服役,退回
去算了,这样大家都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