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跟不要命地喷涌而出,冷漠到略带着恶作剧式的攻击,惨烈到不分敌我的血腥味。
哎呀,将他们分开了,蜘蛛还能干什么呢?帕利斯通那讨人厌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在打什么主意都是那么讨厌。
“讨厌死了。”内脏几乎被自己的声音震碎,从胸腔的血洞里碎烂流出,变成一滩黑色的火焰。子桑尖叫起来,“老娘撑不住了,帕利斯通你这个小白脸还在等什么啊。”
突兀。
冰凌横空而出,无色的厚重直冲天际。层层叠叠的冰块在余晖的天空下,瞬间拔地而起。晶莹剔透的巨大冰层中,可见还没来得及凝固的流水,潺潺漫流。
库洛洛在刹那,已经后退。手从子桑的胸口里抽出来,没有时间将那颗剧烈跳动,鲜活到要撕开肋骨冲破束缚的心脏一同掏出来。
冰层割开了他的攻击,隔开了子桑笑容的张狂。
当她走近时,他就输了。有时太过温吞的兴趣可以害死人啊,不该好奇这个怀着恶意的女人过来干什么,背后又有什么目的,最后能牵扯出什么计划。
帕利斯通说,库洛洛…鲁西鲁这种家伙,就是想太多了。脑子不坏掉才怪,笨蛋。
一切戛然而止,逆天存在的冰块迷宫格格鲜明,浑身是血迹的子桑身子一矮失去身影,只有冰块里黑色的影子疾行。
蜘蛛脚们立刻失去蜘蛛头,流着水的冰块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影子。
这种能力累死人,维利蹲在地板上,抹了一把脸,汗水结成冰渣从他脸颊滚落摔到脚边,支离破碎。
“多莉,我们抓到他了。”帕利斯通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指着某一个玩具笑着说。
多莉抿嘴闭上眼,再次睁开,全是杀气。
第21章 我们认识吗?
明明不认识库洛洛…鲁西鲁,为什么还那么恨他。
她对他的印象,只有基友口中那个嚣张的悲剧男,只有在流星街听到的那些嚣张的传说,只有偶尔路过见上几面的嚣张背影。
当一些记忆碎片因为触动能力而浮上冰面时,刺骨的寒冷,扎进骨髓里的惨痛。
多莉的记忆一直在崩塌,层层塌陷,也许库洛洛这个人也是崩塌的一层。所以见面不相识,可是在某一天突然不小心踩到了废墟碎石,就异常咯脚。
“我们认识吗?”
想了很久,多莉发现自己开场白还是那么挫。
库洛洛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前面的冰块,凉意渗透了指尖的温度,凝固血液。
多莉就站在他面前,那块冰后面。迷宫的诡折在那些流动的水,不停地变幻,自我损坏,重生,再次冰结融化流动。
它已经在自我破坏,破坏包括在这些迷宫里。所以任何外来的攻击都失去意义,破坏与破坏间的自我修复达到最完美的平衡。
人力不可及的数据计算点,这个禁锢的牢笼。
“是多莉的能力。”侠客将自己的手指抽回来,很快速,一碰到冰块血管中的血液就会自动凝结,真讨厌这种能力。
太完美了,没有一点人的气息,类似无机质的电线条,处处圆润,处处冷硬。
“她还能创造出东西?不是坏掉了吗?”玛琪将自己的念线从冰块里扯出来,念线纤细坚韧,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没有任何理由就碎成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念能力修补师真的存在,帕利斯通修好她也不一定。”侠客看看四周,完全被封死的格子迷宫,分不清哪跟哪。
“真怀念,多莉的游戏乐园。”派克突然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她望着那些在流动与凝固间保持平衡,而平衡又塑造成眼前的冰块,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那些年,她与同类,就围坐在沉睡的她身边。
多莉的四周,是阳光唯一栖息的游乐园。
“对啊,派克你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当初你们是怎么从这种训练里脱身?我们现在必须赶快找到团长。”侠客对着这巨大的玩意一时竟然没有下手的余地,绿色的眼珠子里全是映着夕阳,色彩逐渐层层渲染开的冰面。
“没有方法。”派克声音带着一些沙哑,眼睛突兀瞪大,无解的问题终于跟焦躁感挂上钩。“除非你有多莉的能力,不然只能困死在这里。”
而在流星街,不,在全世界,多莉都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人能解开她具现化出来的牢笼,除了多莉自己。
就连他也解不开了,维利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真想睡觉。他们租住的民居也在迷宫里,一切的建筑都在渐渐消融,与冰块融为一体。
心脏的跳动与呼吸的节奏在慢慢变快,维利觉得很累。
多莉的能力,简直是非人。
他慢慢抬起手,白皙的指尖碰触到零度的空气,令人发麻的战栗。冰块凝结,开花,最后又从他指甲盖上滚落而下,粉身碎骨。
屋子还在结冰,窗帘,桌子,靠背椅,牛奶杯子的残渣,时钟停止,他的眼眸冰封。
这种能力太难驾驭了,多莉。所以不要使用,想要什么,他来塑造。
任何,一切,想要的。
维利轻轻地笑起来,挨着冰的墙壁,看到自己的呼吸变成白色的雾气,漂浮在天花板上。笑着笑着,柔和的表情带上了些安静的僵硬,似乎一幅画,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里定格。
他又睡着了。跟个孩子一样,靠着墙壁蜷缩抱着自己,失去声息地睡在他建造出来的迷宫乐园里。
然后在梦里,他又看到那个女孩子,有些天真的慌乱,没有秩序却很可爱地笑着。她冲冲忙忙将一台新买的苹果塞进包包里,叼着一片面包穿着平底鞋推开门,没有黑暗的光明从她推开的手臂外侧铺天盖地倾泻而出。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多莉,的世界。
唉,不知是谁那么浅淡的叹息。
“多莉。”库洛洛淡漠的表情在看到多莉时,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微笑。他只是简简单单就站在那里,像你最熟悉的亲人,没有理由就让人觉得,可以值得信任。
我们认识吗?
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跟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只有一些碎片而已,多莉觉得这些碎片真是扎死人的恼人。她也跟着笑了笑,像是因为有了信任的支点而又变成那个天真的,总是匆匆忙忙,念叨着伦敦开幕式最后怎么样啊,完全无防备最丑恶人心的基本能力,放不下自我束缚规则道德的——傻子。
阳光真刺眼,她懵懂地睁开眼,伸出手去遮挡。
几点了?那个坑爹死的奥运会真是浪费了她熬夜的精神,今天还要去面试。
阳光为什么是从上面来的?
她家的天花板破了一个洞?
奇怪,揉揉眼,手臂的酸软让她不解而恼怒,摔下床了?等等,她家天花板有洞,不是还有楼上可以遮着,别是楼上所有天花板都是破洞吧。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刘海有点长,一夜之间跟长草似的。歪着头,终于发现不对劲。“这里是哪里?”
这个黑漆漆得一塌糊涂的地方,这个充满怪异气味,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鬼地方?是什么!
反应慢了好几拍,跟个骨质疏松症重度患者在苟延残喘一样,愣愣地睁着眼睛,巡视了自己周围一大圈。
“你们是谁啊?”如入鬼蜮,鬼眼群聚在黑暗里,贪婪地等着吞噬生灵的哀呼。
她深深,缓缓地吸进一口气,味道不太好。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如鬼压床,身体内部的疲倦压制着每一根想动起来的肌肉神经。
就连情绪:惊恐,疑惑,悲伤,都像是隔着一层浅薄的膜,跟着被压在沉重的疲惫中。
她只是怪异地看着,然后轻声问,牙齿磕到唇瓣上,竟然没有一丝真实的触碰感觉。阳光留在深色的眼瞳里过久,她抬头望着前方,黑暗里,她看到的最远处站着一个削瘦的身影。
一个稚嫩的少年,黑色的发浸染在黑暗中,专注的目光没有任何侵略感,只是平实地看着她。连眼睛,都是黑色还是被无光的环境染上去的?
然后这个少年对她笑了笑,干净俊秀的脸孔上,笑容有阳光的温度。
她也礼貌地回他一个笑容,在所有感觉,触觉,身体的状况没反应回来前,她是这样对他笑的。
这只是一个梦吧,刚刚从最深沉的黑暗里醒过来,还拥抱着阳光的多莉这样想着。
“嘿,库洛洛。”他们像是近距离的面对面,多莉的笑容不变。
那个碎片真是尖利,可以扎进你的心脏里,带给你死亡的快感。第一次见面时,他们隔着黑暗与阳光中间那条线,再一次笑着面对面,他们隔着迷宫的冰墙。
温度,永远凝固在零度以下。
她现在终于记起的库洛洛,只是一些碎片而已。
我认识你吗?
多莉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名为库洛洛的男人,问自己那些不靠谱到极点的记忆。
她以为自己在流星街第一个认识的人是帕利斯通,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记忆的缺失,因为她对流星街的垃圾、尸体、杀人与被杀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出现发疯的歇斯底里。
就像是很简单在看戏一样的,不含真实,也没有救世主情绪的感情。一部连续剧,黑暗向,你会被吓到却没有身临其境的最基本觉悟。
就好像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她这些东西,甚至是让她去适应,不过可能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教育只成功了一半。她不会对那个道德颠倒的地狱尖叫了,可是也没法参与进去。
而这些,她的记忆一片空白。情绪还在,经历经验也在,唯独少了记忆。
直到那晚因为复制后遗症被折腾到半死,而捕捉到一些怪异的记忆碎片。她看到夕阳西下,奇怪每次在流星街发生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都非要夕阳西下不可吗?是的,她看到自己跟一黑发美少年坐在一块谈心,少年不比知音姐姐弱多少,勾你的心情你的秘密你的话你的情绪,将你往死里榨干。
一副假惺惺的知音人德行,对她笑得特别圣母。然后白莲花如她,就吧唧吧唧将自己能说的不能说的全掏心挖肺地告诉他。
“你是说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知音姐姐还是一半生不熟的少年,笑容的青涩感与他温和的举止,总有一种不对等的怪异和谐。
“垃圾场?你额头上的刺青很有个性,难道你在扮演库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