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晚上接着睡,所以大哥床铺上总是印着淡黄色的“世界地图”。
那些记忆太久远,已经过去二十年了。长大之后的大哥,手感是怎样的呢?抱起来是不是硬邦邦,暖呼呼?他胡思乱想着,眼皮渐渐发沉,一整天东奔西跑下来,体力消耗太大,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蒋庭辉故意磨磨蹭蹭,不肯上床,直到卧室传来轻微的鼾声,他才蹑手蹑脚收拾干净躺在了弟弟身边。
可是哪里睡得着!
他靠在床头抽了会烟,又低头去看弟弟不雅的睡姿,看得嘴角翘起,忍不住拿手去量了起来,一把,两把小妹刚出生的时候,他就这样量过,用八岁男孩的手掌计算,将将四把半,比潮州佬家新出生的狗崽子大不了多少,嫩呼呼的,只要伸指头一点,就裂开没牙的小扁嘴咯咯咯傻笑。
时间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蒋庭辉的手在弟弟身上抚弄着,臭小子虽然晒得黝黑,皮肤摸上去倒很光滑,小肌肉紧紧的,还很有弹性。他丝毫没觉察到这样的碰触有什么不妥,因为在他心里,弟弟原本就是自己的。
摸着摸着,生出种冲动他嘴唇抿了抿,凑到弟弟冰冰凉的耳垂边,牙齿贴上去轻咬了一下,软软的,嫩嫩的,意外的有趣他清楚感觉到呼吸变得急促,心脏也扑通扑通乱跳再向前探去,是鲜红的嘴唇,呼着热气,气息混杂着浴液的清爽香味,从鼻腔钻进肺里,带来一阵酒醉般的眩晕
忽然,蒋小妹一翻身,像只八爪鱼似的,长手长脚扒在了大哥身上。蒋庭辉被紧紧箍着,一动也不能动。
…
第二天早上蒋亦杰被恼人的电话铃声吵醒,一睁眼,就见到大哥举着手机站在床边。
他接过手机,却被大哥厚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该不是我睡觉不老实,把你踹下去了吧?”
蒋庭辉瘪瘪嘴,有苦无处诉。
蒋亦杰把手机搭在脸侧刚开口说了个“喂”,杨笑基怒冲冲的质问声就一下砸在了耳朵上:“败家子啊,你开我的车子去做什么啦,你抢银行吗?怎么搞成那副德行,开也开不了了,我是叫了拖车拖回来的!我跟你讲,维修工说那个零件里岛根本没有,要从外国预定,最早下个月才拿得到”
蒋亦杰迷迷糊糊闭着眼,将听筒拿开老远,电话里还在喋喋不休数落着:“你认我做干爹是为了祸害我的吗?你知不知道那辆车九成九新啊,我拿到手才开了半年不到!我亲自擦车打蜡,把她当女儿一样宝贝,你现在给我撞到稀巴烂啊可真是”
“那怎么办?要我赔给你?”蒋亦杰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他没钱。
杨笑基火气依旧旺盛:“赔赔赔,你就是嘴巴说得好听!还好你不是我铭仔,不然生你这样一个儿子出来,我早被气死了!”哇哇乱叫了一通,他似乎没那么气了,“不过算啦,她是假女儿,你是干儿子,儿子总比女儿有用点,可以养老送终嘛。那我问你,车子撞得散掉,你人有没有事?”
蒋亦杰得了便宜就卖乖,立刻哼唧起来:“有事!好严重!脚差点断了,走不了路,干爹你赶紧来看看我,顺便封个十万八万的红包压压惊!”
“脚断了正好,以后都不能开车,免得祸害我其他的女儿,真有够衰的!”杨笑基听见前面的话,真紧张了一下,但是听见他讨红包,立刻又没了好声气。顿了顿,才正经说道,“干儿子,要不要一起出来喝早茶?顺便带上你大哥”
蒋亦杰“腾”地坐起了身,睡意全无:“马上到!”
39章
没想到杨笑基会主动提出要和大哥见面;这简直正中了蒋亦杰下怀。
此时的大哥就算掌握了和新社,也不足以与龙准、佛头抗衡。论财力;他口袋空空,想要结交些小有地位的人物,就连打入人家圈子的资格都没有;正需要一个实力雄厚的投资者在后面提供支援。论人力;闻琛头脑冷静;火女能打能拼;肥林性子活络人缘好,金毛飞则是义字当先,在小弟里头颇有威信可纵然他们各自独当一面;却依旧缺少个老奸巨猾、手眼通天的狠角色。
不管怎么看,杨笑基都是个上好人选——当然;也是唯一人选。他是蒋亦杰能找到并且能信任的助力之中,最够分量的一个。
先前蒋亦杰几次三番向杨笑基举荐大哥,都被那色老头耍花腔给混过去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又主动约见,难道说经过长久观察,终于认可了大哥的能力?管他呢,总之能见面,就凡事都有得谈!
听说杨笑基要见自己,蒋庭辉也有些琢磨不透。从前他想尽办法接近杨笑基,是为了寻找靠山对抗古展。可自从弟弟认了那老家伙做干爹之后,只要听见养小鸡的名字,就像吞了鸡毛一样浑身不舒服,更别提主动去巴结了。
不过对于杨笑基的邀请,他还是打算赴约的。他想亲自会会对方,看看那家伙对弟弟到底安的哪门心思。说什么容貌酷似去世多年的儿子,怎么听都像是花言巧语。
小妹才多大,他这辈子才见过几个坏人,只怕给姓杨的卖了都不知道。
…
约定地点选得很偏僻,杨笑基倒懂得避人耳目。即便如此,蒋亦杰还是运用他反跟踪的专业知识,指挥着金毛飞开车绕出了好几个圈子。
蒋庭辉坐在后座,把弟弟的脚腕抬起来架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抬头问金毛飞:“昨天逮到那几个小子审得怎么样了?”
“烂仔嘴巴硬着呢,什么都不肯说。后来还是琛哥想办法,让人拿照片去三角街几家场子打探,结果有两个是跟老五混的。炮哥一跑路,能拼得动辉哥你的就只有老五了吧,怪不得他发鸡癫跑来玩绑架。要我说,直接带人杀过去!叼卵,管是哪个混蛋,不服就打到服为止!”金毛飞一边开车一边骂骂咧咧汇报着。
蒋庭辉磕了磕烟盒,先抽出一支,点着后自动自觉塞进弟弟唇间,这才重抽出一支自己点燃,不紧不慢吐着烟气说道:“阿飞,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是声音大就算狠,也不是头发染得酷点、纹身搞得炫点就算狠。一道题一个解法,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有的人对付起来用硬招,有的人就要用软招。”
“知道知道!”金毛飞烦躁地挠了挠一头焦黄的乱发,“辉老大你这些话还是和琛哥讲去吧,你说话只有他听得懂。跟我说,就和跟方向盘说没什么分别。”
“切!”蒋亦杰叼着烟斜斜瞪过去一眼,重又舒服地仰靠回座位,不满地把脚往大哥怀里伸了伸。听得懂又怎么样,听得懂也不给你揉脚!
蒋庭辉以为弟弟不舒服,连忙换了个手势,按得更加温柔,他也不理会金毛飞的抱怨,接着追问:“知不知道他们哪得来的消息?”
金毛飞摇摇头:“他们说是去喝酒时碰到我们的人正在讲电话,无意间听来的。不过根据他们形容的样子,根本查不出是哪一个。”
正说着,金毛飞忽然踩了脚刹车,而后毫无征兆大转弯拐上了另一条路。蒋亦杰疑惑地回头张望,见到不远处火女正从一间餐厅出来,餐厅门前停着辆极为拉风的豪车,不待火女走近,便有个西装男人很殷勤地帮她打开了车门,两人还有说有笑,聊得欢畅
蒋亦杰心内轻叹,这个金毛飞,与其说他是嫌碍眼故意躲开,不如说他是在富家子和火女面前自惭形秽,落荒而逃了。上辈子金毛飞从小到大都在偷偷喜欢着火女,心无旁羁,可惜自卑作祟,到死都没敢开口表白。
小时候火女老爸霍师傅经营修车场生意,收了一众年轻力壮的小徒弟,在庙口街上也算是中等收入了,比上不足,比下则绰绰有余。而金毛飞的老爸是个疯子,老妈是垃圾婆,家里常常连吃饭都困难,要靠肥林从他爸爸打工的餐馆偷出来剩饭剩菜填饱肚子。蒋庭辉的球鞋都是穿到露脚趾头才丢掉,可金毛飞还要拿去接着穿,穿到整个鞋面都烂了,就拿绳子把鞋底直接绑在脚掌上。
作为男人,活得如此凄惨,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难免觉得矮了一头。
等到好容易走出庙口街,可以靠自己本事赚到钱了,英姿飒爽的火女身边却出现了很多其他追求者——社团大哥也有,在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也有,甚至眼光独特的富家子都有。和那些人相比,他金毛飞简直就是一坨屎。
就这样喜欢着,无奈着,看到火女与先后出现的男人约会,定情,又分手,他总是忍不住用恶毒的言语去讽刺挖苦,把火女贬得一文不值,其实骨子里,他不知道多希望对方能找到幸福。
直到人生一曲终了,他在深夜街头被数十人追杀,砍刀劈得后背血肉模糊,扑到在地上,还是拼命向前爬着,在青白路面上拖出长长的血迹,一直爬到火女住处附近那个街角才断气。死的时候,眼睛痴痴望着火女家大厦的门口,他是希望清晨火女从家里走出来,可以最后再看一眼那张脸,看看那张总被他嘲笑成“排骨顶猪扒”的可爱面容。
蒋亦杰从后视镜里看着金毛飞的表情,故意说道:“咦,那不是火女姐吗?大上午不睡觉跑出来约会,看来女人一旦年纪到了,全都开始春心荡漾。对了飞哥,”见金毛飞没什么明显反应,他还讨人嫌地踹了踹椅背,“那个穿西装的,就是你们总说的富家子吧?现在的男人审美果然有问题,放着明星模特不搞,偏偏喜欢粗鲁干瘪的男人婆。要我说,那男人一定不是真心的,就是贪新鲜玩玩喽,过两天吃腻了,全当口香糖吐掉就完了。”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金毛飞暗藏怎样的心思,蒋庭辉多少也能猜出几分。看对方脸色青黑,捏在方向盘上手因为太用力关节已经微微泛白了,他赶紧拿话制止弟弟:“小妹别乱讲,阿如的事,她自己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来多嘴。是真是假,她比你会分辨。”
“哈,再说回来就算被甩了,火女姐也不吃亏。”眼见金毛飞的火已经被撺掇起来了,蒋亦杰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