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只有真值得的才开口。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哪怕姓向,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获得。
知雀一扭头,鼻子朝上喷气,“四公子,你别想。知雀无价宝,拿什么可换?”
向粲啊哟一声,啧啧道,“小姑娘不害臊,无价宝这等话是自己可以说的么?五郎,你性子恁好,任小丫头作威作福。”
向琚酒喝得有些多,正闭目养神,闻此言便睁开眼。他的眼生得极好看,线如飞叶,瞳如冷金,既美又俊。
但知雀瞧后就默然无声了。跟他这么久,她知道何时不该恃宠而骄,那幽深无底的目光已在告诫她止言。五公子待下人很和气,只要各守本分各尽其责,甚至可以活泼闹腾些,但必须懂得及时收敛。
知雀明白,从小和向琚一起长大的向粲更明白,当下正经了笑脸,肃然道,“刘大恐怕不是作假账。”
向琚十分淡然,“阿铮查不出来?”
“他是没查出什么,但刘大这个王——八——蛋,敢给我偷梁换柱!”向粲一张俊脸阴云密布。
向琚这才有了点兴致,兰花白瓷的茶杯被放下来,与他堂哥的神情相反,笑意深深,“怎么说?”
“他用不知哪家的松纹纸替代了越县最好的,在账本上记贵价,实则却低价购入,差价全落进自己腰包,所以账本无错,谁能查得出来?”应该早想到的,居然没有,因为越县有秘制法,别人难以仿成的缘故。
“原来如此。这刘大虽然干了恶事,不过他找出一家仿得如此像,阿铮都验不出来的纸坊,倒也能耐。”向琚话锋一转,“不是阿铮却是谁发现的?”
向粲拿出采蘩的信来,“你自己瞧。”
向琚接过看了,双指夹着纸片的一角,摩挲打圈,“是她?”
“你也想不到吧?”向粲听出他诧异的口吻,调侃道,“那位要勾引你的姑娘突然来这么一出,是确能鉴定真伪,还是如你所说,之前欲擒故纵,这会儿又想这法子反扑你呢?兰烨,你认为如何?”
琉璃盏随马车晃动,光若流金,映着向兰烨高洁的面庞,如稀世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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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第24章 偏偏不想如你的意
向琚,字兰烨,年方二十。出生时,母亲做异梦,身处一片玉花之中,明月如盘,最美一朵花的蕊上,一颗浑圆的白玉珠溢七彩霞光。那年家主还是向琚的曾祖父,很能解梦,听了孙媳妇的梦只道小吉。但到向琚三岁,老爷子便放在身边亲自教养整十二年,直到他过世。
十五岁的向琚入国学,第一篇文章《问君》便震惊学馆所有先生,人们才知向家出了位惊世之才。皇帝亲见,不过说了几句便请榻相谈,结果竟谈过一个时辰。本欲封他为太子陪伴,但他婉拒,说年纪尚小,只是死读书,想要在外多历练几年。皇帝更欣赏之,给他一个清官之职,允四方走动,不过得随时奉召唤入宫。
这一放,便至今。向琚挂着清官职,似乎全然不理政事,镇日游山玩水呼朋唤友,得了个美玉公子的倜傥之名。但刘管事欺主贪私这事,向粲问他如何认为,因为他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好像非见一面不可。”向琚将信递还堂兄,“还有她要见的是你,不是我。所以欲拒还迎我不对,反扑你才对,四哥有艳福了。”信上说得很清楚,只要向粲能答应将她姐弟三人送往城东她指定的地方,她便把辨别松纹纸真伪的方法说出来,而他的名字则没有出现过一次。那天他果然没以为错,她随手抓他贬低刘大而已,恐怕还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向粲再看一遍,“还真是,不过别人也不知你才是说了算的。那我去见见?”
“见归见,暂且什么都别答应她,我们向氏岂由他人牵鼻子走?”向琚垂眸沉吟片刻,又道,“那姐弟三人非普通平民。信上字迹仿二王之书,应该是她二弟所写,虽欠火候,却已有神韵,必定拜在名师之下学习。而她让我们送一程,似找强势依傍,可能有人对其不利。若没有不同寻常的身份,何以至此?”
向粲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不错。
“你去见,不必问她如何鉴纸的方法,只要她说出实情来,否则便不能答应她的要求。既然已知刘大在纸上做手脚,我们大可找越县的纸师来看,虽说多耗些时间,未必非此女不可。”向琚面上微笑,然而眸色冷暗。
向粲伸手问知雀讨茶,边道,“哎呀呀,五郎你也太无情,这么容易博到一颗美人芳心却往外推。你以往怜香惜玉得很,这回行事怎不留余地?”
“因为她并非以美色来取好处,既然如此,我尊重她的意愿罢了。一点小聪明,虽说值得我等一观,却有些自以为是。驱使向氏为她挥马鞭——”美玉公子勾起嘴角,轻嘲,“她还没那么大本事。”
感觉马车停了,知雀撩帘往外看,“公子,码头到了。”
向粲起身,“那我跟美人斗嘴去,你别睡下,等我回来说她生气的模样。”
知雀等向粲走了,张口又止。
“刚才四哥在,你太过放肆,我才让你收敛些。这会儿就两人,有话就说,我最烦人吞吞吐吐,白费心思猜没用的。”向琚看着她。
“我只是觉着那个姑娘挺可怜的,不知道是跟公子对手,要输惨了。”知雀吐吐舌头,恢复了可爱的表情。
“对手?”向琚笑容淡去无痕,“知雀,等这回到家,你跟大公子的女儿吧,在她面前你就特别机灵了。”
知雀跪着不起,“公子饶我,我说错了。公子何等身份,又怎能将那样一个女子视为对手?”
“每次认错倒是及时。”向琚并没有真要把她打发的意思,不过提醒她别再乱说话。
下了车,知雀帮他系风袍,却看他正望巨阙号,但她不敢多说一句,闭紧嘴巴做事。
阿铮带主子上甲板,只见阿肆一人坐在木桩上打盹,除他之外看不到人影,只得唤道,“阿肆兄弟?”
阿肆未睁眼即说,“老大怕胡子和兄弟们喝花酒过头,耽误明早开船,所以跟去了。”
“我们不找蟒老大,找采蘩姑娘。”阿铮说完,顿觉两道利光。
阿肆眼睛开了,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
阿铮心想,还不如不说,直接领四公子下舱便是。但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采蘩姑娘请我过来一趟,有事相商。本该明早再来,又怕她等回复,所以——”向粲十分客气,“阿肆兄弟能不能帮我去问一声?她若已经歇了便罢,不然容我借正舱一用,好说话。”
他才说完,阿肆已经下了木梯。
“蟒老大手下个个不凡。”向粲往正舱走去,“阿铮,你先去把里头的灯点亮。黑灯瞎火,遭人误会。”
“公子,你似乎笃定采蘩姑娘还未歇下?”主人不在,客人自己动手点灯。
“她心里有事,当然睡不着。即便睡了,也会起身来会我。”从五郎那儿,向粲已经领会对待此事的正确态度,就是向氏不急姐弟仨急。
果然,没一会儿门外就有个娇柔的女声传进来,“粲公子,小女子采蘩和二弟一同来见。”
“采蘩姑娘请进。”阿铮帮着开门。
向粲双手提衣摆,往椅子上端坐好,便见一大一小走了进来。灯下近看,两张脸比初次相逢时干净许多,真是十分漂亮的姐弟俩,不过姐姐妖娆姿艳,弟弟俊逸清秀,彼此全然不似。
“姑娘,我以为要到下船才能再见到你,想不到让你请过来。”他不说请坐,因为对方在没有具实以告前,是没资格和他同坐的。
采蘩蹙眉,向粲如此气定神闲,没有一点自己以为的急迫,是何缘由?她料想中,他们送她去姬府,她告诉他们越县松纹的断别之法,这相互得利的一场交换很简单容易。但她低估了向氏,不知道大贵族的骄傲是不容她这样的人耍聪明的。而她那段曾经在沈家当丫环的经历根本帮不了她,沈家和东葛家只是地方名流,向家却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士族,没有可比性。
现在,她唯一的优势就是率先察觉到了向粲的态度,这令她收起了理所当然之心,目光变得谨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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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如意还得如意
向粲没注意到采蘩的变化。第一,对方是女子。第二,采蘩呆板的神情半点不露破绽。他和五郎一样,认为她不过有小聪明。
“姑娘的请求,我考虑过了。”他悠然说道。
她的请求?采蘩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几乎立刻恍然大悟。向氏不在乎她能不能断松纹纸的真假!向粲将她提出的互利变成了她单方面的要求,如此一来,这场对话就是她一面受压。低人一等,意味着委屈和代价。她垂下头,呼吸微妙渐快。
姬钥离采蘩最近,又动不动就瞄着她,所以察觉到了。他还没想明白她怎么了,突然听她说了一句话,让他睁大眼睛。
“粲公子,我们是姬家人。”
姬钥大眼,但向粲反应比他更大,立时站了起来。
“我弟弟姬钥是玉甾姬氏四房长子嫡孙。三弟其实是小妹,我为掩人耳目将她扮了男装,”对面跳,采蘩却才刚开了个头,“随父母出游至北周,返程时途经金铃谷遭盗贼劫杀,唯我三人幸存。劫案发生在北周境内,我却不敢回去报官,怕再遇不测。也是我年轻不懂事,入了南陈,钱财露白,似乎惹歹人红眼,鬼祟跟了我们好一路。虽然遇到蟒大哥仗义相助,但明日到港后还要落单,委实怕再遇凶险,因此才出此下策请粲公子送我们回姬府。”
“你干吗都跟他说了?”姬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