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莲脸色惨白,跌坐在椅子里。
事关天衣教的利益,刘婆子说了一句,“这事可能并非出自姑爷所愿,但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不由你们说了算。”
“这句话在别家行得通,在我这儿行不通。我是我,国公府是国公府,各过各的日子。”独孤棠最不怕别人拿父母之命压他,“姬三小姐,我可以帮你的,只有一样。”
姬莲眼中闪现希望的微光,“夫君请说。”
“你以妾的身份刚进国公府,要出去连休书都不必,一封家书告知你父亲,请他接你回南陈,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那意思是,趁早走,人不知鬼不觉,名声无损。
云夕噗哧笑一声,连忙捂住嘴。
姬莲也没工夫跟她去计较,只顾瞪着眼前的独孤棠,不敢相信他竟无情到如此地步。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怎能,怎么能这般待她?
“小姐虽为妾,却也是贵妾,有媒有聘。国公府送来财礼,还派了迎亲的人,风风光光从康城进了长安,瞧见的人多呢,而且也拜了堂才算成得亲,国公爷和夫人都喝过这杯媳妇茶,哪能叫娘家人接回去这事就不算数的?”刘婆子据理力争,因她清楚,此刻服了输,今后就没脸在国公府待了。
独孤棠一听自己老爹这回竟然做到这个地步,不由冷哼,“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胆子这东西是越撑越大的,刘婆子今日不吐不快,“姑爷如果说是给休书让我家小姐走,那也不是容易的。休书得有理,我家小姐犯了哪条?你要说的不对,就算对薄公堂,我们也奉陪到底。小姐虽为再嫁之身,但她是姬氏长小姐,与你为妾并不委屈了你。进门半个月,她孝顺长辈,家务勤勉,方方面面周到。要挑错,却是大公子疏于照顾家人,违长辈心意而在外荒――”唐字咽了下去,刘婆子让独孤棠一眼看得全身凉,惊觉自己命短的刹那惧意。
“我说过,与国公府无瓜葛。到皇上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姬三小姐要是不肯自己走,又不收我休书,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来人!”听采蘩说过这个刘婆子可能是天衣教的人,恐怕还不知靠山已倒,才用这么大的口气说话,独孤棠等着看她惊慌失措。
跑进来两个管事,大管事不在其中。
这下轮到独孤棠举茶送客,“姬三小姐,请回吧,居澜园不是你来的地方。”不过,姬莲被选中的原因着实可疑。
姬莲的目光有些涣散,坐着不动,可怜楚楚的慌神模样,“你是我夫君,自然是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让我回哪里去呢?”
云夕看着姬莲,敌对情绪迅速退潮,但再看采蘩和独孤棠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由提振精神,暗道这三小姐可不是她能同情的人物。
“我独孤棠此生只娶一人,她尚未点头答应嫁我,我便仍是单身。姬三小姐,向你求亲的不是我,派人迎亲的不是我,和你拜堂的更不是我,一切都是国公大人骗婚,你该找娘家长辈为你讨回公道。千万别再唤夫君,实在不能令我愉快。”独孤棠直言不讳,说他爹骗婚都眼睛不眨。
他又转而对堂下的管事们说道,“找几个丫头来,扶姬三小姐出园子。”不动,他就找人架她出去。
姬莲猛抬头,泪光隐现,“夫君你――不用找丫头,我自己会走。只不过我既得你父亲的认定,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寡居在国公府里一辈子,也无怨无悔。”说罢起身,摇摇欲坠的虚弱身子如风中摆柳,由刘婆子和芬儿扶了,往堂外走去。
采蘩料定她还会回一次头。
果然,姬莲缓缓转过来。侧面无限美好,给人以惊艳的弱。只是深深看了独孤棠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美人走了,留下香风,那两个年轻的管事怔怔地冲门站着。
“真是见识了。”云夕目瞪口呆,“若非我知道她原本的性子,简直难以想象这位娇弱的美人和清高孤傲的女子是同一个人。”
“因她明白哪一种更吸引――”采蘩挑眉看独孤棠,“男子。”
独孤棠却对那两个管事皱眉,“也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吃她那套的。装腔作势过了头,把人当傻瓜。但凡知道她一些事的,谁会以为她柔弱可怜?我这会儿想的是,国公爷为何把她娶回来给我为妾。”
“独孤棠。”采蘩看着他。
“采蘩姑娘,别只是同情我。”独孤棠左右双指点点采蘩的太阳穴,“用你聪明的脑袋瓜儿,帮我想想。”
采蘩一弯膝,从他的双臂间脱身出去,反环抱自己双臂,“我怎么想,都只有三个字――你惨了。”
云夕不好意思看,回过身去偷笑。姬莲要是看到这一幅画面,不知道还能不能装大方?
第303章 就是他了
云夕走了,两人转到花厅说话,大管事便来听吩咐。
独孤棠道,“今后国公府那边来人,我要是不在家,一律不准放进来,就算是国公本人也一样。”
大管事说是。
“还有,刚才那两个管事我看有些迷心窍,你平日盯好了。要是园子里散播颠倒黑白的谣言,你就带着所有人回我大姐那儿去吧。我不用乱嚼舌头不分是非的人。”他借的是园子,原本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但他们一直都是打理这地方的人,他便没说什么。但如果一心向外,他可不留在身边添堵。
大管事再说是。
待大管事走后,采蘩笑,“我能不同情你么?已经有一只狐狸了,又来一朵莲花,而且都带着毒心毒刺,稍有不慎,浓情转恨,变鬼也不放过你。”开过玩笑说正经,“胡黎是你继母给你找的,只是为了控制你。姬莲和天衣教大护法有关系,但我觉得你父亲不知道。他再如何,不至于害死你这个独子。天衣教走通了你继母那边,这种说法似乎更合理,不然――”
“不然,就是国公府另有天衣教的眼线耳目,能牵着国公爷的鼻子走。”独孤棠略一沉吟,神情肃然,“猖獗如此,天衣教得连根拔了。”
“连根拔?到现在,咱们连根都没摸着,掰下的枝枝叶叶也已无用。唯一的线索是你师父,他却跟你缘尽,难觅踪迹。”采蘩不以为是件简单的事。
“听你的意思,天衣教与我师父也有关系?”独孤棠目光一凝,“我知你不会信口开河,可有依据?”
采蘩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笺,“还记得这个么?”
“白灵的梅香纸。”独孤棠的记性也不差。
“不错。”采蘩用手轻抚,“怎么说呢?我应该早发现的,但因为完全没往两者的关联处想,所以即便有相似感。也没放在心上。”
独孤棠拢眉,表示不解。
“白灵的梅香纸和你师父心上人紫鹛的纸笺是以同样的手法所造,而且恐怕白灵是仿紫鹛的。紫鹛在纸笺中放进了自己的名字,含有独创之意。白灵造得却更细腻些,是改良精进的结果。紫鹛和白灵都喻鸟,要不是两人容貌迥异,说姐妹也行得通。这么想,行不行?紫鹛曾经是天衣教中人。和白灵为好友,不知因何机缘结识了你师父,或者是被你师父拿笼子关了,她就此脱离天衣教。”采蘩认为这是比较顺理成章的解释。
独孤棠不论采蘩的解释有理没理,锁紧刀眉,“天衣教,飞雪楼,还有蛟盟。采蘩,若我说这三者因你的说法终于连在一起了,你是否觉得荒谬?”
“我俩至今遇到多少奇事怪事。还有什么会让我觉得荒谬?我明白你的想法从何而来。你师父诈死时,你看到飞雪楼的小鬼牌。而紫鹛如果真是从天衣教出来的,三者自然难分难解。更何况,我还怀疑紫鹛和飞雪楼楼主说不定是同一人,那你说我荒不荒谬?”像这样两人说着话,采蘩心中满足。前世她娇她媚,说话动作都有目的而为,但即便讨好了东葛青云。常收得贵重礼物而显得高兴,心里却空。她那时不懂,以为是还没有得到娶她的允诺。这一世。她觉得自己仍然敢爱敢恨,两次大胆对独孤棠说出心里话,又拒绝向琚两次。然而,现在明白了,强烈情感的爆发,心跳剧烈,紧张万分,患得患失,但终究只是瞬间,片刻,时不时。当那样的爆发过后,如果心在宁静中还能因他一直温着暖着,这才是遇到了对的人。
她喜欢独孤棠。
虽然最终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同,但这样的感情已经被通透了悟,再不是脱口而出的率性。到了这时,能不能嫁给他,要不要跟着他,都不是需要去反复思量,怕来怕去的事。单用心想着这个人,这辈子就够了的话,自是情深。情深至此,任何语言都浅薄。
想到这儿,采蘩叹息。这下,独孤棠家里那两个麻烦,也就成她的麻烦了啊。唉――老天爷非得逼她当坏女人。
独孤棠却还在她的话里兜转,没察觉她突然明了自己的心意,只道,“飞雪楼楼主失踪和我师父诈死差不多一前一后,如果姬三没撒谎,紫鹛是楼主的可能性确实很大。若再加上紫鹛和白灵的关系――”他也叹,但和采蘩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能操纵师父,飞雪楼和天衣教为之卖命,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无论是谁,或许就是你师父说的,我们对付不了,但我们没找他的麻烦,恐怕他已经把我们当成麻烦了。”采蘩心中豁然开朗,这回却不急。独孤棠不是傻瓜,她要是不能阻拦自己的情意,他不久就会明白。男婚女嫁,对别的姑娘可能是大到天的事,对她只是这一世的其中一份收获。爹说,为自己活。她打算一生贯彻执行。
“师父显然已不听命于他,而飞雪楼前些年一向买卖最大,似乎有撇清之嫌。唯有这几年冒头的天衣教,说起来时间上也有些巧合。我估摸着,天衣教离幕后主使最近,很可能是他直接掌控的,毕竟有我师父和飞雪楼楼主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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