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诸葛不逊这人精敏锐的观察能力,子妤也不得不暗中在心中画了一个“服”字。
用过饭,婢女又依次上前,一人面前奉上一盏用山泉水泡制的甜瓜蜜汁绿豆汤,一口下去满腹沁凉,也消了不少先前食用野味的油腻感觉。
这下席间顿时热闹了不少,薄鸢郡主一个人又“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刘桂枝也不再管,只含笑宠溺地看着她,并时不时掏出绢帕替她擦一下唇边沾着汤汁。
吃饱喝足,子妤也不忘正事,将面前的盘盏推开,对着刘桂枝含笑央求:“二夫人,此番唐师父却是脱不开身无法前来。所以特意交代我替郡主把脉。还请寻一间静室,让我为郡主诊脉。”
“翠娘,你带子妤姑娘去郡主闺房。”刘桂枝马上就吩咐了左右。
“嘻嘻,子纾你等我哦,待会儿完了我带你们去抓山雀,可好玩儿了。”说着,薄鸢郡主已经起身来,主动挽起了子妤的手臂,亲昵地一同退下了。
其实原本不比这么麻烦,但薄鸢郡主虚岁已经十六,算是大姑娘了。把脉免不了需要挽袖露出腕间肌肤,这对于她郡主的身份来说自然是不许外人所窥的。诸葛不逊和花子纾虽然与她熟识,但怎么说都是男子,自然要避开才行。
这个道理上次子妤就给薄鸢郡主讲过一二,就算是唐虞给她把脉还要子妤先在其腕上放置一张丝帕隔开触碰。
经过引溪入园的水上小道,翠娘领着两人来到了薄鸢郡主的闺房之中。
湖蓝色的轻纱缀满四壁,当中是一个偌大的拔步雕花架床,上面锦缎被面皆是同系的柔软蓝色,配上淡淡鹅黄的花梨木,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屋子正面是庭院水景,远山勾勒,皆历历在目。
闺房如此环境让子妤不住地点了点头,暗道此处不愧为一个绝好的养病之所。也难怪薄鸢郡主原本羸弱之身这些年来能逐渐好转,恐怕除了百花蜜丸克制肺咳之症以外,住在如此天然纯粹的环境中,身心的洗涤都是其他地方远不可比拟的。
翠娘显示将四周的帘纱放下,又将垫手的布囊放好,随即点燃了山草熏开夏虫,这才退了出去。
子妤三指轻点在薄鸢郡主的腕脉之上。细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随着薄鸢郡主的呼吸,子妤感受到了她的脉象,跳动略有些快了,也不顺滑,感觉很是突兀。。。。。。小半会儿过去了,子妤才收了手,看着她:“郡主可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正半眯着眼趁子妤帮忙把脉时发呆呢,被对方突然一问,这薄鸢郡主竟含羞一愣,两腮顿如红霞落彩,绯红一片:“姐姐怎么如此问呢!”
“你脉象急促,明显比上次过来让唐师父亲自诊治时要差了几分,不过没关系,只因为没睡好的话,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子妤说着已经替她将袖口挽起,好像没有将其含羞垂首的样子看在眼里似的,说话间也一如以往的平淡含笑。
见对方毫不起疑,薄鸢郡主那张娇俏的小脸蛋骤然有些失望,随即蠕蠕地檀口微张:“姐姐不问我为何睡不安稳么?”
不露痕迹地一笑,子妤自然知道她是憋不住的。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边除了母亲就丫鬟奴仆,没个闺中密友分享心事,憋得住才怪!这薄鸢郡主又和子妤极为亲近。私下相对,自然而然也会将她作为倾诉对象,不吐不快的。
想到此,子妤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可是不舒服才睡不着?”
被子妤温柔的话语所触,薄鸢郡主轻点额首:“是有些难受,所以辗转难眠呢。求姐姐给我开一剂良药才是。”
“我又不是郎中。”
打趣儿地看着她以手托腮,一副少女思春的模样,子妤想起薄觞那直白的告诫,不由得一叹,话锋一转:“鸢儿。若你信我,且将心事诉出,或许能帮你开一剂良药也说不定。”
怯怯地抬头,看着子妤柔和的目光,清浅的笑意,薄鸢心下突然就安宁了下来:“子妤姐,我想我是害其他病了。”
子妤忍住心下的难受,缓缓起唇:“是相思病么?”
薄鸢郡主赶紧躲开子妤的眼神,就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脸颊上的绯红之色也愈甚了,声音细弱蚊蝇:“姐姐怎么知晓。。。。。。”
少女情怀总是诗,面对着含羞怯怯的薄鸢郡主,子妤原先酝酿好的劝慰之语竟如鲠在喉,无法吐出半句来。
半晌,见得她低垂的螓首已经要羞得埋入胸口了,子妤只得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薄肩之上:“郡主,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不可能而为之,最后受伤害的除了你自己,还有你喜欢的人,两相权衡,你应该明白的。”
抬起头,眼中已是泪水半盈,薄鸢郡主玉牙紧咬,只摇头,一句话也不说。虽然平素里她总是一副羸弱娇嫩,不堪一击的样子,但此时泪眼之中透出的坚定却是无法轻易撼动的。
看的心疼不已,子妤掏出绢帕替她拭泪,语气也婉转了些:“想必个中道理你也是懂得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纠结。”
薄鸢郡主粉唇微启,终于开口了,但语气还是免不了躲闪:“纠结是纠结,见不着他的时候,我就慌的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一见着他了,就觉得踏实。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甜。子妤姐,你帮帮我,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心’该怎么办呢?我真控制不住呀!”
子妤见她诉出这些心里话,也踏实了许多,至少她并没有像那些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子一般,便吐气如兰:“刚刚你不是找我要一剂良药么?”
薄鸢郡主泪眼欲诉地望着子妤,里面有期待,也有苦涩。
“时间,便是最好的良药。”
眼神穿过薄鸢的耳畔,子妤望着窗外远山,也不知是在劝别人,还是在劝自己:“既然知道不该有此念想,便断了吧,最多一时片刻辛苦些,久了,也就淡忘了。。。。。。”
正文 章一百一十三 暗生龌龊
“时间,便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了”
重复念着子妤的这句话。薄鸢郡主原本迷惘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之色,娇娇盈盈的脸蛋儿上从未有过这样的思虑至深:“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那种心之所系的感觉,也会消失么?”
言罢,随即抬眼,薄鸢的眼神也不复十五岁少女的青春,而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被她懵懂如小鹿般无暇的眼神所望着,子妤勉强维持着笑意:“就当是生了一场病,渐渐的,时间一久,你就自然会慢慢忘却那种心痛的感觉,也不再会为了任何人而患得患失。”
“子妤姐,你有喜欢的人么?”薄鸢郡主好像看出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意,脱口问了出来。
淡然一笑,玉额轻摆,子妤想要否认,却话到嘴边难以为继:“喜欢的人。。。。。。或许吧,我也不知道呢。”
“姐姐也是不能想,不能说出口的那种喜欢么?”听见对方也有同样的问题,薄鸢郡主似乎感同深受。看向子妤的眼神也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意味。
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屋外溪水潺潺,远山如皱,心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缓缓道:“寂寞的时候,总会觉得想要见他,和他说说话。哪怕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也会心扉一颤,回想许久。遇上热闹喜悦的时候,更是想要相见,诉说心里的万千话语,只为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触才好。如此依恋,爱慕,这般眷顾对方却不敢接受,你说,我又何苦痴痴守候呢?”
也不管着十五岁的薄鸢郡主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话,子妤本是在劝人,此时却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将心中所念系数道了出来。
“子妤姐”薄鸢郡主毕竟只是个懵懂少女,对感情的印象只在最初的模糊喜欢之上,有些难以理解她口中的诸般心恋,但也能听出她话语当中含着的那种酸楚,涩意。
想要劝,却不知如何下手,只好又说回自己身上:“可我觉得,心里喜欢着一个人。这平淡无趣的日子也会变得多彩丰富呢。虽然明白,这人是永远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但有种念想,也比以前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要好呀。”
“而且”,仔细想了想,薄鸢郡主又继续说来:“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什么都不敢多想,也不敢去喜欢谁。因为我知道,我可能活不到谈婚论嫁的那一天,就算喜欢谁,也没法子和他厮守将来。可现在不同了,若不是因为唐师父的药方,我也不奢望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傻丫头,每个人都又喜欢其他人的权利。”子妤被她一席话说的心酸不已,回首朝其柔柔一笑,“就算为世俗所不容,但谁又能将那种喜欢的情绪从脑子里彻底拔掉呢?但幻想和现实总是有差别的。等你再大些,再接触多一些同龄的男子,你也会找到一个可以真正托付终生的人,而不是只存在于幻想的那个他。”
将劝慰的话又绕了回去。子妤说完,走到了薄鸢郡主的身边,将她扶起:“走吧,别让你母亲等得急了。”
“子妤姐!”薄鸢郡主有些紧张地扯住了花子妤的衣袖,面色有些微微泛白:“你别把我的心事儿告诉告诉他,好么?”
自然知道这个“他”就是自己的弟弟花子纾了,子妤点点头,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这才挽手出了屋子,叫了翠娘在前头领路,回到了待客花厅。
花厅内瓜果飘香,夹杂着山中林木的清润之气,馥郁味浓,爽利怡人。
刘桂枝端端而坐一旁,正认真的看着前方,却是薄觞在与诸葛不逊对弈。看两人面前的落子,明显诸葛不逊所执的白子要压过薄觞所执的黑子一筹。
见得薄鸢和子妤携手而出,薄觞抬眼看了看,却又将眼神放回了棋盘之上,似乎全副心思都在这对弈之上。
反观诸葛不逊则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姿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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