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天手脚均断,毫无逃跑的能力,只能任由他们摆弄。从安徽到湖北,这一路走了近一个月。当他们到达麻城地界时,遇到了大批的难民向北逃窜,同时北方的淮东之地也有难民后来居上,逃向湖北的起义军控制区。通过他们的言说,几个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徐寿辉已经打下了半个湖北,借鉴汉朝时的刘邦分封而治的方案,利用投降的元军汉将跟心腹相结合的办法,控制着各座重要的州城。难民传说徐寿辉要登基做皇帝了,搞了个称号叫天完,他的部队现在就叫天完军。
朱云天偷笑,这他妈跟历史上一模一样啊!
另一个消息让他不那么愉快了,想躲进墙角大哭一场。共和军联合淮东之地的15万蒙军东进,首先攻击了起义军驻守的铜城,受到阻击后,又迂回前进,把李二的部分军队围在了八义和睢宁等地,久攻不下。于是徐达率军去攻打李二的老窝,但徐州城固若金汤,连打了半个月,死伤了数万名士兵,仍然没什么进展。
这超级笨蛋的李虎,玩什么啊?!徐达枉称一代名将,也这么没脑子。朱云天叹息的想,为什么要先去打铜山呢?此地距共和军的地盘最近,李二肯定预知这儿会成为主攻方向的,定会事先做好大量的抵抗准备,再去袭击还有个屁用啊!
他设想中的计划,是让部队采取不接触战术,沿着起义军控制的地区边缘时而偷袭,时而佯攻,骚扰李二的神经。主力部队在这种小打小闹的掩护下,快速的绕过江苏的中间地带,对最东面的宿州,李二防范意识最薄弱的城市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只要能拿下宿州,就可以东西并进,联合夹击,再让也先帖木儿的部队南下,把李二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饶他是玉皇大帝下凡,也逃不出三个月,就会患上神经衰弱症而死。
朱云天这一路坐在小推车上,光琢磨如何去攻城略地了,全然忘了如今他阶下囚的身份。等进了蕲水城,一队头上扎着绿巾,身上却穿着官兵服饰的士兵来检查他们的行李,询问他们来自何方姓甚名谁时,他乍然间还以为这是元军控制的地盘,恍忽中赶紧大叫一声:“兄弟们,快快救我,我是镇南大将军朱云天!”
这些士兵一愣,“镇南大将军是哪路的神仙?没听说陛下封过这样的官。噢,你是蒙古人的走狗啊!”他们马上就明白过来,围上来要扯下车来殴死他。
胡思福三人慌忙扔下车子,怕伤到自己,跑到路边,远远的解释道:“他是我们献给陛下的礼物,千万别打死了打个半死就好了。”
车翻了,镇南大将军哎哟一声,趴在地下。姓胡的,我日你妈!朱云天只好批判着自己脆弱的心灵,抱住了头准备再挨一顿痛揍。
第二卷 四海风云起 第三十一节 初遇陈友谅(下)
这时,从天完军士兵的队伍里出来了一个人,长了一颗大脑袋,大耳朵,但容貌不凡,走路虎虎有生气,堪称气度轩昂,年纪约有二十多岁。这人穿了一身极合体的管家衣服,拦住了欲动手的人,说,“休要动粗,他对陛下十分重要。”
兵士们对他还是有些尊重,纷纷让开,“既然陈大哥说了,那肯定是对的,放他过去吧。”
朱云天见他不像普通之人,便挣扎着起身,支起断腿,拱手道:“谢谢这位同志,我姓朱,名云天,不知大哥尊姓大名?日后有机会时,一定重谢!”
这人哈哈一笑,显得十分豪爽,“我姓陈,名友谅,若你日后留得性命,再来谢我好了。”说完,短脖子一昂,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陈友谅?朱云天一呆,他现在投靠徐寿辉了?真没想到,只是不知道在军中位居何职,看他这打扮,不像个带兵打仗的军官,倒像个军中的闲散之人。
朱云天猜中了七八分,陈友谅一开始并没有起义跟官军拼命的打算,只想先混在倪文俊的手下谋一碗饭吃,进而找机会另谋高就,或者等时机成熟,自己也拉个队伍,上山打游击战。
他从十几岁时,就自认为是个干大事的种子,不会久居人下,所以养成了高傲豪放的个性,喜欢交天下友,揽天下才。虽然老爸是个打渔的,通过贩卖鱼虾攒下了微薄的资财,生活并不清苦,但他并不满足于这种平淡的日子。按他对自己弟兄的话来说,即使爬不上天,也要把天捅几个窟窿,看能不能漏下点银子来。
可见他梦想通过造反为自己捞取江山与金银财宝的决心。1343年,他在二十四岁时投靠了倪文俊,马上就帮老大杀掉了当地的蒙古贵族乌木同帖儿,劫其财,灭其家,手段煞是残忍,做事干净利落,被倪文俊所重用,直至贴心的心腹。
徐寿辉打下蕲水和黄州之后,为倪文俊建了大将军府,现在的陈友谅为其府上的红人。在军中并无明确的职务,但搞政治搞军事的人都清楚,越是这种被养在家里看上去不用做事的人,才是真正受到重用的心腹。
朱云天斜躺在床边,胡思乱想着,一会儿飞到了濠州城,一会儿飞到了徐州战场。关心则乱,许多东西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
“小屁孩,现在服我了吧!哈哈!”胡思福进来,笑道。他身后还有管志和韩海。
“我们四个聊聊,说实话,四个来自未来的现代人在这种环境下聊天,真是一种享受。”
“聊个屁呀!”朱云天没心情。
“小屁孩,现在你一定想回到未来吧。”
“妈的,我才不想呢,因为老子不想上学!”朱云天自认这是实话。
他们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开始抽烟,抽的是从21世纪带来的烟,很香纯的感觉,久违了。
朱云天不禁流下了口水,惊讶的问:“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抽完?”
管志得意的说:“幸亏有备无患啊,当年我们进入白虎山,考虑到要在里面呆两到三天,所以在背包里放了四条烟。这几年来一直省着吸,实在受不了才抽一支。”
“哎,现在才知道节约的重要性啊,哈哈!”韩海享受着香烟带给他的快乐。
朱云天求道:“给我一枝好吗?”
“去你妈的吧,休想,我们就要馋死你。”三个人一起骂。
“我操,你们真是狠毒啊!”
“无毒不丈夫!这个准则放之四海皆准,放在古代更是适合。小屁孩,这可是你的做事原则啊,你把宁巧那女孩的一辈子给毁了,看她,变成什么样了!贞操对于她们来说是多么重要,你这小子知道吗?”胡思福故意戳他的伤疤。
朱云天捂住耳朵,骂道:“他妈的别叫唤了,老子要睡觉了!”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是邹普胜带了人来替徐寿辉验货了。来人都穿了普通百姓的装束,一点招呼没打径自闯了进来,在门口道:“哪个是胡思福?”
“我便是了!是陛下的人吗?”胡思福赶紧掐掉了香烟,出去迎接。他发现院子里悄无声的站满了天完军的士兵,个个手持武器,面无表情,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朱云天心想,看来是徐寿辉派人来提我了,不知能否活过今晚。管他妈的,反正难逃一死,大爷我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邹普胜进来,傲慢无比的瞅了一眼拴在床上的朱云天,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惊奇。首先奇怪的是声名显赫的镇南大将军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长得还这么瘦弱,不堪一击。更奇怪的是对付这样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俘虏,还要采取这等卑鄙和小心的手段。
他看到朱云天望着他的眼神稍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镇静,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昂着头坐在床上。
临危不惧,有种!他心里对朱云天暗自伸出了大拇指。
“小孩,你就是朱云天?”他问。
“老子就是!”
“你就是江浙行省的镇南大将军,统管全省兵马,军政大事?”他又问。
“妈的还让老子说几遍啊,老子就是那个朱云天!”朱云天已经破口大骂了。
“你你这狗官!”邹普胜气坏了,连问了两句,都被脏话给堵了回来,他虽经常骂人,但此时也不知该骂什么好,只好回上了一句起义者对官府之人的习惯用语。
“呵呵,我是狗官,那你们是什么?是刁民吧。”朱云天不生气,笑呵呵的回击,他盼着邹普胜被彻底激怒,拔出刀来手起刀落,这样他就不会受辱了。
邹普胜无法跟他对话,他觉得两个人的代沟过于宽阔,实在跳不过去。不是他有神经病,就是自己有羊癫风。
“朱云天,我们又见面了,哈哈!”
这时,许忠从后面出来,站到了邹普胜身前,嘿嘿笑着,抱着膀子,像是对这一幕情景很是欣赏。因为两年前趾高气扬收受他奉上的美女金银的朱云天,现在凄惨无比,胳膊断了,小腿断了,脚上拴着铁链,脖子里系着铁丝,像一条狗。只差没有断气,其它地方已经跟死人无异。
“你是哪窝老鼠生出来杂种?”朱云天已经认不出许忠,想了一会儿,才渐渐有了点印象,“噢,我想起来了,你当年送给我四个美女,双胞胎对吧,现在让我放在了青楼当头牌,顾客盈门啊,千人骑万人压!那青楼是我自己开的,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体验一下,哈哈,不过要交钱的啊!”
许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吗?”邹普胜在他的耳边小声的问。
“假不了!”许忠咬牙切齿的说。
邹普胜听了,对着胡思福一拱手,“先告辞。”留下许忠和其他人,自己便先走了。他骑上马,直接去了蕲城新建的一座宫殿,那里是下月徐寿辉举行登基大典的地方,叫做大完殿。名字挺搞笑的,“大完殿”,大完蛋,大大的完蛋。许多手下建议老大改个气派的名字,比如叫金殿或者银殿什么的,象征财运亨通,但徐寿辉这位史上最奇怪的老大非选中了这个名字,跟他的国号一样,都他妈叫“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