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婈领命而去。
贺然再传令红亯:“在村前寻一块空地,竖起军师大旗,晓谕村民,选三名为首者前来与我商谈。”
安排好这些后,贺然命侍卫与众人斟茶,自己则悠闲的与刑部吴侍郎闲聊起上次酒宴间的事,浑然无视一旁面如灰土的环增。
竹音提醒道:“杜大人还在外面候着呢,不先问问他?”
贺然道:“还是一会让他与百姓当面对证吧,这样百姓会觉得公平。”
竹音虽不以为然,但在这个场合不便多讲。
时刻不久,红亯来报,场地已布置好了。
“我们这就去吧。”贺然说着站起身率先朝外走,到了帐口转身对呆立不知所措的环增道:“环将军也请吧。”
“是,是是。”环增弓着身子跟随在后面,竹音对红亯递了个眼色,红亯会意,上前缴了他的佩剑。
一直在帐外候命的朝天郡守杜亭此刻已心慌意乱了,不知为何军师久久不召见,因帐前皆是军师护卫,又不敢靠的太近去偷听。此刻见军师出来了,忙上前施礼道:“些许小事何用军师、中书令及诸位大驾亲临啊,杜亭有失远迎,望诸位大人恕罪。”
贺然笑道:“大人真是淡定啊,这事情可不算小了,新收之地出现民众骚乱不算什么,可在推行新政半年以上的地域中没有那个地方出这么大的乱子。”
“下官失职,下官失职,不过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各位大人请先入城去安歇吧,下官处置了这里的事就去向各位大人请罪。”
“怎么处置?把这些民众杀光?还是大人有什么良策能让其归顺?我想大人要是真有良策就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吧?”
“这”杜亭听军师语气不善,再看后面的环增,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了。
“既然民众点名要见我,那大人就随我们一起去见见他们吧。”贺然说罢不再看他,迈着四方步朝村子方向走去。
第一二二章
红亯所选地点距村子有两箭之地,只设了一席一案。
众侍卫占据了四周高地,严密戒备,村民那边也是对敌架势,唯恐有诈,百余人在村前排开阵势,更多人则张弓搭箭在村子周围新建的防御壁垒中严阵以待。
贺然先吩咐侍卫撤下一半,然后从容的坐到几案前,竹音紧挨在他身边,寇维及僚属分立两边。
不多久,数十村民持刀剑慢慢走了过来。红亯上前高喝道:“只许三人前来,余者退回去!”
杜亭对贺然道:“军师请看,这些暴民何等凶悍,依下官之见,军师还是先回去的好,免得出什么意外,如令军师有丝毫的伤损,我等就是百死莫赎了。”
贺然淡淡一笑,道:“为官者要是不敢见民,那就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他们若有杀我之心,那就是我所作所为还不能称百姓之意,身为托政大臣,若令民众都有杀之而后快之心了,那我死在他们手里也不冤。”
杜亭尴尬的笑了一下,道:“话虽是这么说,可军师及各位大人安危要紧,这些可不是良善百姓,都是杀红了眼的暴民。”
“没有天生的暴民,难道全国暴戾之人都跑到朝天郡来了?为何别处不见这么多暴民?不到万不得已民众是不会聚众对抗官府的,你到了此时还不知自省吗?”
杜亭身子一颤,垂首道:“下官知罪。”
贺然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这时,走过来的民众已经看清了这边的情况,慢慢止住脚步,两位老者与一位壮汉疾步越众而出,等他们来至近前,红亯拦住道:“上坐的就是军师大人,不得靠的太近,就在此参拜吧。”
贺然站起来道:“近些无妨。”
其中一个老者忽然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道:“军师为草民们做主啊!”
另两个人也噗通跪倒,三人肘膝而行,又向前跪爬了几步,三人嚎啕而哭,激动的已口不能言。停在数十丈外同来的那些人见到这边景象也爆发出嚎啕之声,纷纷跪倒在地,村中的百姓开始离了壁垒朝这边移动。
杜亭紧张道:“大人,看,村里的人出来了,各位大人还是先退回营寨吧。”
贺然紧抿着嘴唇,慢慢坐了回去,突然猛地一拍几案,手指着哭得昏天黑地的民众,对他厉喝道:“你看他们是暴民吗?有这样的暴民吗?!”
杜亭额头冒出冷汗,磕磕巴巴道:“下官克忠职守,从未做过鱼肉百姓之事,苍天可鉴!这次是处置失当了,可他们聚众为乱在先,又殴伤了府衙官差,下官唯恐成燎原之势,才不得已调兵威慑,并未真想与他们交锋,可他们他们不但不听教谕,还摆开阵势对抗官军,若非如此,环将军手下的将士也不会遭擒了。”
“你胡说!是官差先殴伤吕四郎的,不明不白就要抓人,你就是怕我们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一位老者点指着他厉喝。
贺然缓和了口气,对三人道:“站起来讲话吧,我与诸位大人既然来了,事情就要弄个水落石出,你们先平静一下,这样无法辩理。”
壮汉抹了下泪水,站起身道:“军师让我等如何能平静啊?五十二位乡亲丧命在屠刀之下,草民的胞弟身中数刀,身首异处啊,我们只不过是想要个说法,谁知他们竟真的调兵镇压,这与前朝有何不同?这难道不违新政吗!”说到此处他瞪视着环增,睚眦欲裂。
贺然用平静的语气问:“你们因何事想要个说法?细细讲来,你们要还是这样激动,那我只能等你们平静下来再审理了。”
一位老者拉了拉壮汉的衣襟,开口道:“由老朽来说吧。”
不想壮汉抢着道:“我说,我能说,我不喊了,这天下我只信军师的话,军师要是说咱们错了,那我也就不活了。”
“好,那你接着说,既然你信我,我更要一碗水端平,谁是谁非得依理而断。”
壮汉深吸一口气,看着杜亭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话必须得凭良心,我奎二虽是个粗人,但不是浑人,这个郡守为官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了,本来我等村野之民是难以知道郡守大人状况的,只因小人的一个结拜兄弟在府衙内当差,所以能听闻些消息,他他还算不错。”
一个老者听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褒奖起郡守来,忍不住插嘴道:“我等能过上与先前迥异的好日子,乃是拜新政所赐,并非是郡守所赐,郡守大人所领俸禄是从我们身上来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勤勉执政是为官的本分,还是说紧要的吧。”
贺然颇为赞赏的看着老者道:“好,甚好,老丈能有此言论可见是领悟新政真谛了,看来杜郡守在宣讲新政上是功不可没的。”
杜亭神色稍缓,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两个老者皆埋怨的看着壮汉奎二。
奎二心里起急,道:“他有功归有功,可依新政,官员功与过是不相抵的,他调兵杀了我们五十多人,纵算以前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就这么完了!”
“还不是你们”杜亭欲要辩白。
贺然摆手止住他道:“等他说完了自然会给你辩解的机会,此刻你先闭嘴,吵吵嚷嚷如何断案?身为郡守难道还不懂这个规矩吗。”
“是。”杜亭讪讪的闭上了嘴。
第一二三章
贺然呵斥了杜亭,转面对那壮汉道:“你接着讲吧。”
竹音插言道:“拣紧要的说,当前全国的官员皆清廉勤勉,自是不能与先前的那些官员相比的,这已算不得什么可夸耀之处了。”
其中一位老者熟知官员服饰,看出这位就是中书令,忙道:“是是,中书大人所言极是,我等草民受惯欺压,过上点好日子就容易心满意足了,实是目光浅显。”
另一个老者与壮汉虽不识中书令的官服是什么模样,但见如此绝色的佳人又紧靠军师而立,已猜到多半就是竹音公主了。
壮汉刚欲开言,只听红亯喝道:“都退回去!放下兵刃!”
原来,后面的那些民众已经忍不住向这边靠近,红亯不敢大意,走上前去阻止。
贺然知道这些民众不会再动手了,遂扬声道:“放下兵器可以放他们走近些来听。”
话音刚落,只听一片乱响,民众纷纷抛下手中刀枪颇有秩序的走了过来。
等民众都在两三仗外站定了,贺然才对三人道:“接着说。”
壮汉还是抢着道:“小人说小人说,我那兄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个消息,郡守利用职权给自己的一个兄弟和两个儿子都安排了肥差,具体什么差事小人也没记清,其中一个是什么转运使,此人并无什么才能,前些日出了个大差错,弄丢了一大批物资,听我那兄弟说足足价值数千两银子,可其人并未受到什么责罚。”
贺然转向杜亭,问道:“他说的可属实?”
杜亭立即答道:“军师明察,自官制改革以来,俸禄微薄,各方监管的又严,哪里还有什么肥差,当时赶上凉兴城城守向下官抱怨府衙内人手不足,下官就把两个犬子派去临时充个数,并无”
贺然打断道:“丢失物资之事呢?”
“这个那个是下官的妻弟,并非是胞弟,他是因才获选的,下官已得报了,确是有一批物资数目不对,当前正在查处中,如果查实了确是是玩忽职守,那下官绝不姑息。”杜亭说的义正词严,其实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把这些看的很严重,他是顺国归降的官员,自己认为所作所为足以上对朝廷下对子民了。军师当前对他的态度令他觉得颇有些委屈。
壮汉气道:“都大半年了,有那么难查吗?我看是根本就没查,想蒙混过去!”
贺然再次止住欲为自己辩白的杜亭,对三人道:“这就是事情的起因吗?”
“不,还有!”壮汉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自己先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了,“还听说他收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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