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珍珠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她咬着嘴角抬起头,望着张克楚说道:“若是,若是当时是我掉下去,你也会那样舍命相救么?”
张克楚一愣,苦笑道:“傻丫头,你说呢?”
“要我说,就不会,人家是千金大小姐,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孤苦伶仃的小丫头……”珍珠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张克楚叹道:“你若是这么想,那就错怪我了。”他伸手将珍珠拥在怀中,轻声说道:“我们是经过患难的,我如何对你,你自知道,便是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殷家小姐虽好,却与我们终不是一路,你自己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珍珠听他温言款款,心里早已软了,再一细想,似乎也的确如此,当下破涕为笑,紧紧抱住张克楚低声道:“是我一时糊涂了。”
他二人在房内柔情蜜意,却不知门外殷秀秀呆呆地站着,只因珍珠去厨下整治饭菜,有那好事丫环便去报与她知道,她想着张克楚刚醒过来,便要前来探望,谁知道方才房内的一席话,都清清楚楚地落在她的耳中。
原来,终不是一路么?殷秀秀愣愣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早已没有进去的心思,半晌才转身往回走去,心里一时在想张克楚在山洞里如何,一时又想起那句话来,怎样回到房中的,都不知道。
不过殷秀秀到了第二天,便将这些烦恼人的情丝深深压在了心底,见了张克楚,仍然是面色如常,该说笑时,绝不冷场,该正色时,也不轻佻无状,与珍珠更是情若姐妹,只是心里有些话,不与她吐露罢了。
这几日张克楚也没都躺在床上休养,身子刚好些,便去了战船上,将蔡老大等船工水手抚慰一番,又提出拉哈玛详细问了许多关于土人的事情,那拉哈玛哪敢欺瞒,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张克楚吩咐看管他的士兵不要虐待——这家伙活着比死了更值钱啊。
得闲时,张克楚也会去找殷远鉴,谈些大宋国内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又或是七镇之间的短长,行商海内的种种情形,殷远鉴见他颇为关心这些事,便都一一道来,心里越发赞赏起他来,认定了他必然不是个寻常的军汉,总有一天会展露峥嵘,不过这也让他更加为难,几次欲开口探探张克楚的口风,却碍于女儿那边尚未得知心事,所以便耽搁下来了。
在殷远鉴想来,来日方长,若是张克楚的克敌军真能在此岛设立营寨,那么相处的机会便更多了,也不争这几日。
到了四月十六日这天,殷家的商船队总算是来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23章 两司不和
本来这一队商船,是约定好要来岛上装载货物的,如今见岛上一片疮痍,吓得不轻,好在得知家主无碍,货物也损失不大,于是放心驶入码头,船队的总管进庄给家主请安,码头上自有人安排装货。
殷远鉴将岛上诸事都吩咐妥当,又安排殷总管一应总领,待货物在第二天一早装载完毕之后,携女儿及护卫登上座船,与张克楚的战船一同开往达兰经略府。[汶网//。。]
船队行至半途,那些商船自行往别的航道去了——原本便不是要往达兰经略府来的,唯有殷远鉴所在的座船,与战船相伴继续前行。
又在海上航行了两日,这天午后,终于到了达兰府码头。
殷远鉴的座船先到,他于码头接到张克楚等人,一起往自家宅院去了。这处宅院,也是祖上传下的,偌大的一片房子,自仪门进去是大厅,两边厢房飞檐画廊,后边住房花亭,还有两座小楼,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气息。
众人在海上航行几日,也都疲乏了,用过晚饭之后,便早早歇息,第二天起来,张克楚便和郭玉郎曾大牛等人,押着拉哈玛,带着装满了土人耳朵的麻袋往步军司衙门来。
还未曾到得近前,便听门首上吵吵嚷嚷的,张克楚走近一瞧,见是许多身着步军服饰的军汉围着门首,满脸愤怒骂骂咧咧的。
“老兄,这是怎么了?”张克楚拉住一个壮汉问道。
那人斜眼瞪了张克楚一眼,气咻咻的说道:“步军司的老爷们惯会欺压人,我们明明领了公文执照,却不兑付军械粮草,这让我们如何去打土人?”
“老兄也是杀奴军的么?”张克楚问道。
“是啊!从水军司领了战船,却领不到火枪火药,难道要让我们用弓箭朴刀去对付土人么?”壮汉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些军械粮草,八成是被这些家伙私卖了!”
“不可能吧?”曾大牛惊讶道:“我们前次来领时,那仓库中尚有许多……”
张克楚冲他摆摆手,说道:“应该不会,想来是最近杀奴军组成的太多,步军司一时没准备好,这种事也是有的。”
那壮汉本来听到曾大牛的话便有些嫉妒,再听张克楚如此说,便甩下脸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们。
张克楚也不与他计较,领着曾大牛等人绕道从侧面进了步军司衙门,往职方司交验了战功,领取了兑银公文,这才带着拉哈玛往镇土司而来。
“嘿嘿,一千七百两,这还不算这家伙呢。”王胖子笑的眼睛都堆在肉缝里,看着拉哈玛的小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是白银的反光一般,直把拉哈玛看得心惊肉跳。
不巧的是,祝大人却不在衙门里,张克楚没奈何,只得将拉哈玛移交给镇土司的人,转头去请见步军司统制杨珂。毕竟在飞崖岛上设立营寨,得首先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这杨珂四十来岁年纪,面皮焦黄,脸颊深陷,唇上留着短须,双眼倒是犀利有神,他先是看了一遍郭玉郎写的《报克敌杀奴军飞崖岛俘土王剿土人战事》,赞赏的点了点头,问道:“此战报可曾递与经略府?”
“还未曾递上。”张克楚微微躬身回道。
杨珂淡淡了“哦”了一声,面上看不出喜怒,心里却是大为受用,虽说杀奴军不归自己节制,甚至不归经略府经略大人节制,可越是这样,越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懂事,他放下战报,对张克楚说道:“张队官首战告捷,旗开得胜,为咱们经略府步军司增色不少啊。”
“杀敌报国,尽我辈本分而已。”张克楚正色道。
“统制大人,我军意欲在飞崖岛设立营寨,以方便在海上往来截杀土人,这是我军草拟的公文及营寨地图,请大人过目。”郭玉郎取出一应文书,交给杨珂身边的幕僚。
杨珂听了之后心中一动,从幕僚手中接过文书及地图略翻阅一遍,笑道:“这是应当的,只是步军司可不管你们一钱银子的开销。”
“这自然是由下官自行筹措了。”张克楚没想到杨珂如此轻易便答应了,不过想想也便释然了,又不要步军司出钱出力,他们才懒得管呢。
杨珂又勉励几句,张克楚等人便告退出来,此时时候也不早了,众人在酒楼里随便吃喝了一顿,便又往水军司而来。
“哈哈,兄弟你来得真快,方才在码头上看到你的船,我还在纳闷,按说你没这么早回来啊!问了蔡老大,才知道你们的事。”刚一进水军司衙门,江乘风便迎了过来,拉着张克楚说道:“听说你们斩杀了不少土人?这回可得请哥哥好好喝一顿了!”
“那是自然,待会完了公事,咱们便去得意楼,兄弟一定陪哥哥喝个一醉方休!”张克楚见到江乘风,心里也非常高兴,若不是当初他力劝自己组建杀奴军,又挑了这么好一艘战船,恐怕自己还窝在那个小海岛上受陆嘉湖的气呢。
“好!那就一言为定。”江乘风笑道:“领战功银子得去镇土司,你往水军司来又有什么公事?”
张克楚将自己准备在飞崖岛设立水陆营寨的事说了。江乘风听后皱眉道:“这事,的确应当来水军司报备,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拉着张克楚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只是哥哥怕文大人不会同意。”
“这却是为何?”张克楚本以为会像步军司那边一样容易,听了江乘风的话后疑惑地问道。
“此事一时难以说清,哥哥劝你还是另找个岛子吧。”江乘风叹道:“飞崖岛虽好,却难入文大人法眼。”
张克楚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了,看来这文大人对殷家,有些不感冒啊。
不过他却不想轻易放弃,一来飞崖岛的位置的确最为便利,二来殷家肯出钱出工,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
“这件事,步军司那边已经同意了,我想文大人这里,也不会太过为难吧?”张克楚试探道。
“步军司当然会同意,他们……”江乘风刹住话头,想了想说道:“兄弟若是一定要办成此事,那哥哥责无旁贷,不过你先别着急去见文大人,待我进去先说项说项。”
“如此最好不过,有劳哥哥了!”张克楚感激道。
“你我兄弟,说什么有劳不有劳,你的事便是哥哥的事,你且往偏殿等候,哥哥先去了。”江乘风说完之后,便急匆匆进了内衙。
郭玉郎见江乘风走得匆忙,便过来问道:“克楚,可是事情难办么?”
张克楚点了点头说道:“恐怕是有些难办了。”
郭玉郎笑道:“难办才对了,若是两边都轻易办下来,我反倒会觉得意外。”
“哦?你小子早就知道?那还看着我一头往南墙上撞?”张克楚气道。
“水军司与步军司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郭玉郎低声道:“凡是步军司同意的,水军司肯定刁难,反之亦然。”
“也许,这也是杀奴军这个怪胎的由来吧。”张克楚点头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得办成,不然咱们再上哪儿找肯出钱出工帮咱们设立营寨的人?”
郭玉郎摇头道:“那也不一定,眼下这等形势,许多岛子上都会设立营寨的,你且等着看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领着众人往偏殿休息,这殿内原已经有不少人了,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堆,看样子大都是来领战船的,还有些是水军司的将佐,傲然自得,一副看不上步军土包子的模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