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丫头送了中药来,岑岑起身去滤药。
贺兰凌见我来了,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却真是比哭好不了多少,一双狐狸眼竟有些睁不开一般。
“你可好些了,我不是说了我一定会回去的么?”我到了床边坐下来,有些担忧,心莫名地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充斥着心脏,看来当初的阿史那依一定和贺兰凌很相爱。
贺兰凌哑着嗓子,带着艰难地道,“我等了你一夜,你都没回来,我以为”
“我向来说话一言九鼎的,答应了你,自然会回去。唉,你真是太冲动了。”我微微叹了口气,不知该心疼他,还是该同情他。
哐——门被大礼地一灌,又被反弹开来,然后是阿云愤然离去的背影。
我刚想起身追他,贺兰凌虚弱的声音轻轻喊了我一句,“依儿”他平时都强势的不行,多少带点大男子主义,现在这个样子,心头涌起了难过让我迈不开步子。
我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闷闷地说了句,“其实我昨天是耽搁了,今日便要回去了,不想这回就连你怕是也要常住王府了。”
贺兰凌坦荡地道,“如此甚好,我也不想看你夹在我和他之间,这样正好让你有个决断。”原来他已经想得这样明白,反倒让我生出许多愧怍和羞赧。
“对不起,其实我”我想与其拖着,不如快刀斩乱麻,告诉他真相,也可以让他放过他自己,这样两方都能幸福。
“别那么残忍,这些话过些日子再说吧,起码给我个机会。”看着贺兰凌难得柔弱,甚至有些祈求的眼神,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若是他能够放手,大概不告诉他阿史那依已经死掉会更好吧,毕竟生离总是好过死别。
正在我寻思的当口,贺兰凌竟带着些无赖地道,“你答应了要煮东西给我吃,我还就真信了你这女人了,现在快饿死了。”
我白了她一眼,分明是病人,偏偏要这么大的脾气,一分软都不肯服,分明很脆弱,还要装作一副很强大的样子。“你分明是挑衅,我就不信堂堂贺兰凌没一个人肯做饭给你吃。”
贺兰凌但笑不语,岑岑滤好了药端了过来,脸上带了些心疼,还有微微的失落“主子等了你一夜,当真是半分东西也不肯用,说是你应了他的,一直问我你回来了没有。到了今日,实在瞒不住了,我只好说了实话,他竟硬撑起身子要来救你。”
“岑岑,别乱说。”贺兰凌见岑岑越说越多,微赧地打断了她。呵,这家伙还会害羞啊。
我本想讥讽两句,话到嘴边,却觉得喉间梗塞,一句也说不出来。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准备起身去看看能做点什么吃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苍云虽然看着女里女气,又是贵族,但他是条汉子,若你选择他,我亦无憾。”
我疑惑了起来,是什么突然改变了贺兰凌对阿云的看法,难道是“一见钟情”?
贺兰凌被我看得不自在了起来,有些恼意地道,“别看了,我只想跟他公平竞争,免得你日后后悔。”
我本想说些动听的话哄他,可是站在门边回首看他,只觉得为了这个男人眼酸,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样的男人虽然口是心非了些,脾气臭了些,却潇洒恣意,运筹帷幄,被该是天地间的一抹烟云,无影无踪,逍遥自在。
为了一个情字,作茧自缚了十年,本该守得云开见月来了,可惜若是阿史那依没死该多好。
前缘易结不易解 二百零四回 内忧外患
“嗳嗳嗳,我还没死呢,你别这么惨兮兮地看着我。”贺兰凌似乎看不得我难受的样子,口气不善地道。
“受伤了还那么多话,我看你是不想吃饭。”我故意大声道,说完得了便宜一般,不待他反驳,甩手关上了门跑了。
我一脸的笑意还未收起,就看到阿云遥遥地站着,长身玉立的飘逸白袍被微风扬起,手掌愤愤地拍在了树干上,竟将腰粗的树干生生拍裂。
唉,我这笑得真是雪上加霜啊,他本就在生气,我还这么开心,他准要在心内暗暗骂我了。不过就我这么没心没肺的,被他骂死也是应该了。
我正要朝着他走去,得到的是他飘然离去的背影,我这一刻不觉万般疼痛涌上心头,才体会到原来真正伤人的不是责难的言语,而是自此他的眼中不肯再有你,唯留的一个生生地背影。
我沮丧地寻了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见了我立刻迎了上来,眸子里是客气,之余可能还带了些许冷淡,“姑娘有什么吩咐。”
想来是阿云交代下来了,所以即便我其貌不扬,府里的人也当我作客人,自然不敢怠慢到了厨房,我煮了一大锅肉粥,配了些小菜,端了跟那个小丫头又回到方才的院子,便被人匆匆唤走了。
小丫头给我指了方向,我接过食盒走着,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分明是兰儿,着了一身桃红色的衫裙,从客房出来,满脸都是泪。
当初我解了毒要返往京都,那时候的兰儿冷秀美艳,谁会想到也有哭的时候。说起来当初便是她替贺兰凌传话让我取悦阿云,而贺兰凌那时分明在受牢狱之灾,那她到底是传的谁的话,难道说她暗地里归顺了突厥王?!
我不知为何,虽明知她定认不出我,却仍有些不想现身,忙不迭躲到暗处,待兰儿的脚步行得远了,这才出来,进了贺兰凌的房间。
贺兰凌本是闭目养神,岑岑不知哪里去了,他听了我的步子,忙侧过头冲我一笑。“煮那么久,我都饿死了。”
我白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道,“贺兰凌,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干脆我毒死你算了。”
贺兰凌横眉冷竖,要不是他现下身子虚弱,怕是非得大小声地还击我几句。我得意地白了贺兰凌一眼,“快躺好,我称粥给你吃。”
贺兰凌似乎真是饿了,跃跃欲试地看着我称粥,“对了,现在我叫贺卿墨,人前莫要叫错了。”
“贺卿墨?文绉绉的,读起来别扭,墨可不就是黑,干脆叫你大黑算了,多亲切。”我舀了一碗粥到他的面前,戏谑地道。正好可以跟小黑凑成一对,我在心里偷偷加上了一句。唉,也不知道小黑到底到哪里去了。
贺兰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你高兴,扶我起来,我要喝粥。”
我扶起了贺兰凌,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喝粥,一碗粥下去大半,岑岑进来了,见我在,只是浅浅一笑。
随即,她看向贺兰凌道,“果然不出主人所料,岳家的确已经与突厥王有所往来,甚至已经开始商讨”
岑岑正说着,我忙打断她,“当心隔墙有耳,这王府只怕不会安全。”
岑岑听我这么说,不在意地笑了,“门外有阵,若是有人来了,我会知道的。”敢情这比防盗门可是强多了。
贺兰凌给了岑岑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岑岑方才继续道,“岳家似乎想要引兵苍月,将突厥大军暗渡陈仓,趁着苍月国现下的混乱。”
贺兰凌只管闲闲地瞥着空气,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没有一丝惊讶。我倒是讶异了起来,若说岳家想夺权,我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内务,可是如果勾结突厥又是为了什么呢,那可就是外政了。
“突厥王生性多疑,便是洽谈之后,也必不会立刻决断。”贺兰凌慢条斯理地道,美而狭长的眸子在提到突厥王的霎那闪过一丝寒光。
“我要休息了,岑岑你也去歇着吧。”贺兰凌随即收了戾气,淡淡地道。
岑岑点了点头,正要出去,我忙拦了她,“岑岑,你来喂他喝粥吧,我有点累。”眼下岑岑才是最适合照顾贺兰凌的人,而我,只怕阿云就让我够头痛的了。
出了贺兰凌的屋子,已是月朗星稀,拂柳荡漾着水波,伴着暖色的灯火,柔夜迷醉。
我正愁着该如何走,却见嫣儿候在附近,见我出来忙迎了上来,“荆姑娘,奴婢是嫣儿,王爷吩咐暂由奴婢负责照顾姑娘的饮食起居。”
这话明显是说给府里的探子听的,我又如何敢不做全戏,甜笑着道,“那小乐这些日子便有劳嫣儿姐姐啦。”
嫣儿偷偷斜了我一眼,继而又正色道,“荆姑娘客气了。”
“那请嫣儿姐姐待我去见一下王爷哥哥吧,家父让他照顾我的,我现在想见他。”嫣儿被我蛮横的模样雷到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跟着嫣儿到了阿云的房门口,嫣儿便一脸坏笑地走了。
我敲了敲门,故意嗲声嗲气地对着屋内喊道,“王爷哥哥,小乐想你了,你答应了爹爹要照顾人家一生一世的,可不能不见人家。”
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臭阿云准是又耍酷不理我了。
“王爷哥哥,人家想你可是想得紧了,你快来抱抱人家嘛,你不出声人家就当你默许喽。”我自己都被我自己的恶心寒到,这臭阿云居然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荆姑娘找在下何事?”阿云突然在我身后出现,虽然一身醉态,酒气甚至埋过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发凌乱地垂着,声音凉得怕人。敢情人家压根就没在房里,我白热情了这么久。
“王爷请小乐进去坐嘛,外面风大,嘻嘻。”说罢,我也不等阿云作出反应,便厚颜地率先进了屋子,然后拉他的袖子。
阿云似是喝了酒,也不像白日那么冷漠,唇边溢出一丝带了宠溺的苦笑,眼睛都弯成了两弯小月,脸上是教人看不懂的深意浅意,眸子却亮过九天最美的星子。
他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前缘易结不易解 二百零五回 团子很生气
门方才一关,我立刻扑到他身上,垫脚在他锁骨间狠狠咬了一口,“哼,我讨厌死你了,就知道欺负我,不理我。”
阿云故意一副醉态地推开我,晃晃悠悠地踱到了软榻上,就要躺下来,“荆姑娘请自便,本王便不招呼了。”说罢掏了他的酒壶,又是一口酒猛灌进嘴里。
酒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衣衫上,他素来爱干净,现在分明是故意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