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托奇嘲讽地想着。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老托奇拍拍曼图尔的肩膀。「殿下,现在您的处境非常艰难,首先大王子必定已经知道您探望过国王了,一定不会放您干休,现在您必须躲起来。」
「我知道」
「我想大王子很清楚您会藏到我的家中,我必须将您转移到一个完全安全的地点,银杏会议的事情请交付给我,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曼图尔点点头。
老托奇起身,喊过下人,连夜将曼图尔送到他一处无人得知的小别墅。这间别墅是挂在提斯名下的私产,但实际上是他出钱购买的。
送走了曼图尔,老托奇依旧待在会客室内,他轻啜着红酒,他的长子,也就是托奇将来的接班人敲响了会客厅的木门,而后走了进来。
「父亲。」
「唉,来坐吧。」唤过侍女,再拿了干净的杯子,父子两互斟对饮着。「让人烦恼的困局。」
「父亲何必烦恼,之前不是已经和提斯叔叔有过共识了?」
老托奇皱着眉,摇头。「的确有反克鲁斯的想法,但绝对不是由托奇家动手,或许是提斯,也或许是皇都中其它忍受不了克鲁斯暴虐的贵族,我们家只是臣,甚至连分国家资源一杯羹的权利都没有,我们不该涉入废立的漩涡里,那对我们非常不利。」一旦失败,其它贵族还有爵位可以做抵押品,托奇家大概只有全家老小的性命能让皇族出气。
「如今不是水到渠成了?银杏会议是国王陛下亲下的口喻,二王子是顺理成章的接班人。」
老提斯抿了口酒。「他的个性太软了,作为一个小地方的亲王没有问题,要治理整个国家,他太软弱,我担心他会成为贵族这群饿狼口中的绵羊,予取予求,届时国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托奇长子笑了。「父亲太多虑啦,不是还有我们这群人吗?勋贵与大臣之间的政治拉锯会平衡起这个国家的,如果贵族咄咄逼人,我们这些臣子便会团结在王的身边。」
老托奇笑了笑,看了儿子一眼,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你小时候就不该把你放在提斯家寄养,看看你都被养成什么样子了!」
「这才是政治嘛。」年近三十五岁的男人低声笑着。「政治的角力意味着权力的推移以及利益的把持,贵族想咬下更大一块肉,也得要我们这些人同意才行,二王子也不是傻蛋,他只是容易犹豫,容易感情用事,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个男人,有自尊心的尊贵男人,当他觉醒,那些妄动的贵族就别想好过啦!」
老托奇满意地点头,他举起酒杯,和儿子碰杯,杯身在壁炉的火光中闪耀着琥珀般的光芒,沉而响的敲击声在小会客厅内回荡着。
※※※
明亮的大厅,装饰着宴会的华美窗帘、明亮有着优雅花纹的魔法灯高低错落着,将这个最少可容纳百人的大厅照得通明。
男男女女身穿华服低声说笑着,或碰杯,或耳鬓厮磨,彷佛说着什么甜蜜的悄悄话。
看着这一切,从南方赶来的老提斯微笑着。
这些人都是手持金制银杏片的古老家族家主、位高权重的大臣,还有广受爱戴的教廷人士,这些,都是为了银杏会议聚集于此。
为了瞒过大王子的耳目,他们或者乔装、或者改变身份,在这时候有种各显神通的滑稽感,也只有这时候才会让人意会过来这些常被讥为吸血虫的大贵族都是深怀绝技的能人。
啊看那位步伐轻盈,一头乌丝亮丽的女性,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谁能想到她已经是三个曾曾孙的六十七岁老奶奶?还有角落那个装疯卖傻的憨大个,那是曾经在国王陛下年轻时亲指的大将军,在早年差点就可以夺走邻国十分之一领土的了不起将领。
当然这些功勋可能得归功于家学渊源,他们在开国之初至今都是担当军职。
今日是提斯和托奇的老盟友,加布列家族举办的宴会,这个家族以荒诞不经出名,举办宴会像是吃早餐一样正常,他们交游于各家族,和每个家族都有点关系。
所以曾被讥为贵族中的□□:谁都好。
但这无损加布列和其它家族的交好。
今天只不过是加布列众多众多晚宴的其中一个。
一名女士优雅地走了过来,笑容得体。「噢老提斯,我太久太久没看见你啦!为什么都不到北方来呢?你损失许多品尝美味的机会。」
老提斯笑了笑,面带戏谑地说着:「等哪天国王陛下愿意让伯爵以上的爵士离开属地,我一定常常到皇都来品尝美食。」
「那可真可惜。」
「或许尊贵美丽的亚莉嘉能到南方来接受我的招待?」
被称为亚莉嘉的女人白了他一眼。「你的夫人还好吗?」
「尚可。」
「你可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我倒认为对伴侣忠贞是必须的美德。」
亚莉嘉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别谈那些了,今年的皇都风雪特别寒冷呢。」
「南方也不好过。」
「我明白。」亚莉嘉说道。「老天爷像是要把每一分每一毫都榨干一般折磨着人民,听说好些地方都被雪给埋了。」
「所以我们只好自立自强了。」
亚莉嘉笑了笑,和老提斯碰杯。「希望一切顺利。」
「是的。」
贵族们说着让人一头雾水的闲话,舞会就是这样,不懂门道的人永远别想弄清楚在宴会当中贵族们交换了什么情报、达成什么共识。
而这场宴会,二王子并没有出席,是否拥立他是另外一回事,这是利益集团的会议,虽然他已经是大家心里默定的王了,但也更因如此,才不能让他知道会议是以什么方式展开。
要是将来他无法成为让大家满意的主人,那贵族、大臣,还有教廷还得用这方式处理掉他,那当然不能让他预知了。
舞会进行到大半夜,许多人都醉醺醺的装的。加布列派遣下人一一安排他们离去,而在他们离开时,纷纷将或绿,或黑的徽章交给门房。
绿色代表赞成,黑色代表否决。
老提斯和老托奇留了下来,在小会客厅喝茶,加布列带着不太乐观的表情进来。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不太顺利。」老托奇说着。
加布列叹了声。「的确是,太多人都还在观望,他们只给出了银托,没有给出代表意见的徽章。」
「毕竟克鲁斯现在只害死了父亲和妹妹,兽人贵族眼中不算是件要紧事情,在不损及利益的情况下,他们不想贸然投下意见是很正常的。」仰靠在柔软的沙发内,老提斯说道。
「接下来可能得需要一点契机。」加布列给三人倒了些牛奶。「老家伙们,相信我,喝点牛奶,如果你们不想晚上失眠的话,我们都老啦!」
老托奇瞥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没断奶的孩子。」
「噢得了,你只是害怕奶骚味,我给你加点蜂蜜?」
「」老托奇觉得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理解加布列的脑神经,也只有这么粗线条的家伙才能扮演好加布列家主的身份,因为必须要超厚的脸皮和超健忘的脑袋才能完美扮演尖酸刻薄的众贵族的好朋友。
「你那位小女婿怎么样了?」老托奇转头问提斯。「药方真的是他弄出来的?」
加布列也将注意力放了过来。「皇都内的贵族对你那位小女婿好奇死了,你没收到询问信?有的甚至说想从你手上抢人,我是说家里有三个女孩儿的那位,他的次女恰巧和小索莫纳斯同龄。」
「别趁机打小报告。」老提斯哼哼。「那小子的来历你们都知道,何必多问。」
「你没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活回来的?」加布列像是个充满八卦因子的少女,凑在老提斯身旁,一脸兴奋。「天大的奇迹!你说是吧托奇?」
老托奇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我已经有了他复活的秘方和魔法阵。」老提斯说道。
加布列显得有些意外。「他对提斯家如此忠诚?」
忠诚?
老提斯心里冷笑着,想起这个寒假索莫纳斯一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再次出现,又神神秘秘,哪怕是夏恩娜撒娇、耍赖,那个臭小鬼就像咬紧的蚌壳一样,一点讯息也不透露。
这让提斯家有点紧张,安特瑞斯是个能兴风作浪的人,而且每次都是非常惊人的作为,如交出药方,如为了研究药方捕捉大王子一系的教师当实验品,这些事情让大王子震怒异常,提斯在这之间成了受气包,还必须不停替安特瑞斯开脱。
没有一定实力和勇气,提斯恐怕当不起这样一个大麻烦的盟友,所以这次安特瑞斯闭口不言寒假去哪、做了什么让提斯很紧张,他们不希望自己落于下风被动的位置,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会被忽然来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
可恶的是这几个小鬼还有奥布斯特那个庞大的邪恶机器做后盾,兰.奥布斯特这位少爷似乎觉得和他们混在一起很有趣,这又助长了安特瑞斯疯狂的焰火。
「他能有这么单纯?」老提斯讽刺地冷笑着。「即使他交出了完整的魔法仪式纪录,也不可能再有人复制他的成功,那个魔法能够成功单纯是神迹。如今来看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以黑魔法角度来说,那已经是精准到人类无法处理的计算题。」
加布列唔了声。「难怪他这么大方。」
「别提那个让人头疼的臭小子,来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做吧。」老提斯略显疲惫地说道。
在陈设朴素的郊外别墅当中,曼图尔坐在客厅内,面前厚重的雕花木桌摆着一大瓶的威士忌,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胡渣也围绕着嘴边长了一圈。
距离逃离皇宫已经将近半个月,其间老托奇曾经捎来两次消息,但对于银杏会议还有克鲁斯的事情闭口不谈,只告诉他皇都内的大小事以及艾丝翠德的丧事。
他满心焦急,一想到父亲就难过得无法成眠,几乎想冲回皇宫去再看看父亲,但不行,他知道这个冲动会让他沦落得和艾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