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才想辩驳,天空忽然打下了很大的雷,彷佛互相牵连般,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这让他们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没下雨结果打雷了?」文森疑惑地说道。
「你们看,雷怎么都打在那个坟墓那边?」
就像是被吸引一般,雷光不停窜动于陵墓上空,像是无数条游曳着的银蓝色、金黄色的蛇,他们诧异地看着,一边感到奇怪又一边觉得这样的奇景壮观美丽。
一道几乎照亮天际的大雷劈下后,雨也跟着落了下来。
「老天!我真的要被我老婆骂了!」文森手掩着头大喊道,这引来同伴的笑声,他们加快脚步想赶回小镇上,但跑没多久,却觉得有些怪异,好像有什么跟着他们。
这个共同认知让他们不约而同地跟下脚步,他们为彼此统一的动作感到错愕。
文森回过头,看到大雨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小孩子跟在他们身后,孩子作古典贵族装扮,蕾丝、荷叶边,镶嵌着宝石的领巾,还有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袖扣。
「嘿你」小队长迎了上去,虽然觉得诡异,但还是想问清楚小男孩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才刚靠近,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鲜血充斥于眼眶当中,很快他失去了知觉,因为生命终结了。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吓呆了。
「天、天啊!鬼!是鬼!」
大家大叫着,纷纷转头想逃,根本无法顾及同伴,慌不择路,他们分开来了。
爱德华选择了奔往小镇的道路,其它人好像散开了,大概是想大路容易被追上,所以纷纷窜入小路里面去。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愚蠢,可是又无可奈何,他一紧张脑子只想着回家,根本没空去思考其它的了。
大雨依旧,这让夜间的视线变得很差,手上油灯因为剧烈的奔跑早就熄灭了,他摸黑前进,靠着隐约的印象和几乎无法辨识的路标一路狂奔。
他想,他应该安全了,如果那个鬼追着他应该早就追上来了,这里可是笔直的大道,这么久都没跟上来,那很可能鬼早就被其它人引开了。
这个认知让他松了一口气,急奔的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喘着气,他抹了一把被雨水泼湿的脸,忍不住回过头看,这一看,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小男孩彷佛游走在自家花园般惬意,慢慢地跺了上来。
因为没有灯光,爱德华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听的到悠闲地脚步声,还有小男孩那彷佛野狼一般闪烁发光的双眼。
「不、不」不什么,他说不出来,蹬着脚想往后退,但没退几步,却发现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趴在他身上,就像是个对兄长撒娇的孩子,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爱德华的颈动脉。
接着,爱德华失去了意识,只觉得冷,越来越冷,脑袋越来越沉重,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接着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雪白的花朵被抛在棺木上,覆盖上银白布帘的棺材被小心地放入坑内,祭司唱颂着祝祷词,小镇上的人们无不合手祷告,祈求神明将这可怜的孩子接回身边照顾,一名怀胎三个月的女人扑倒在地。
「爱德华!不!」她挣扎着想往前爬,但被其它人拉住,大家纷纷安慰着她。「到底为什么,怎么可能,爱德华!」女人摊倒在老妇人怀里。「妈妈,爱德华明明好好的啊!」
爱德华的母亲强忍着眼泪,看着这个刚进门没半年的媳妇。「乖孩子,让他好好的走,爱德华将回到父神的怀抱,妳这样子会让他有所牵挂。」
「呜」女人痛哭失声。
同时间,举行丧礼的还有其它四户,都是当天和爱德华一同出去巡逻的警卫,他们死因各不相同,小队长被割断了脖子,文森被开膛剖腹,其它两人的手脚都被剁下来,眼睛也被挖了出来,最奇怪的是爱德华,他什么伤痕也没有,但他死了。
法医也找不出原因。
这也是妻子最无法接受的缘故。
丧礼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崩溃而停止,跟着程序流畅地进行着,丧钟敲起,土掩埋住了棺材,其它人在墓碑前祝祷,希望死者能安心离开。
小镇同时举行五场丧礼这是前所未有的,因此更是人心惶惶,尤其死的五个人又是警卫队的人,死状还这么凄惨,霎时间各种臆测甚嚣尘上,有人说是魔兽入侵吃人了,也有人说是罪大恶极的犯人逃脱了。
更有人联想到被雷劈塌了的贵族陵墓,说是死去的鬼魂出来杀人,各种谣言像浪潮一般互相推涌着,你说你的对我说我的对,争执不下,大家总觉得这样的事件还会发生,但诡异的是好像这五个人的死因都是意外,接下来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贫民窟那儿失踪了两个小女孩。
但这种事情谁会在乎呢?
※※※
「欧帝斯,你有没有看见朵菈和米娜?」皮肤因曝晒而黝黑的妇人探进漆黑的小木屋问,说是木屋也不恰当,不过就是几片木片搭出来的简陋空间,下雨的话雨水会从木板与木板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欧帝斯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虚弱地说道:「黛琳太太,很抱歉,我没看见她们。」
皱着眉头,黛琳点头。「都两天了到底上哪去了?」叹了口气,示意欧帝斯好好休息,她离开了这个小破屋子。
看着略显得福态的黛琳太太,欧帝斯低低地咳了几声,收回视线,目光定住在根本没办法称作床的木板,那里有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本该藏着他家族陵墓的钥匙,但现在钥匙不见了。
确定不会再有人过来,他伸手推开了小夹层,里面有着一本残破的书籍,硬实的封面,金属封着边角勾勒出优雅的弧度,因为岁月累积的缘故,本来应该是酒红色的封面变成了红褐色,上面写着『亡灵秩序书』。
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突出的字样,灰蓝色的眼睛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他捧起书本,翻开来。
第一页第一句话以古老的文字写着:
『生命来自于灵魂。』
这是个说浅白很浅白说富有哲理也很有哲理的话语,如果单纯将灵魂当作支撑生命的一个骨架,以宗教学来说这句话没有错误,而另外一方面,如果灵魂解释成心灵,那也没有错误,生命因为心灵层次而丰富有意义。
再翻过一页,上面写着:
『用鲜血、心脏,以及天谴召唤,死去的灵魂即将回归,带着冰冷与愤怒。』
欧帝斯目光闪了闪,想起了朵菈向自己承诺会带回祖坟内的陪葬品当天半夜,彷佛发疯了一般响了大半夜的雷电,还有被开膛剖腹的警卫队员,他失去了心脏。
『施法者用灵魂作为献礼,祈祷亡灵的凯旋。
那将成汝之剑,汝之盾,成就汝之渴望。』
将书关了起来,他蜷缩起身体。
这都是骗人的,小时候无论多么虔诚地祷告,多么认真实践书上的作法,他从来没有召唤成功过,更没有让死去的生物复活,家里越来越没落,身体越来越败坏,最后他什么也没有。
被赶出了屋子,只能沦落到这个地方来,靠着其它人接济过活,神没有帮助过他,亡灵也从来没有。
他、他抱持着最后的希望,将朵菈和米娜骗去了陵墓,拿她们当作奉献的羔羊,一切都具备了,象征天谴的雷击,处女的血液,还有出乎他意料的心脏,他并没有想过会这么巧合
他只是想,如果什么也没发生,那朵菈能替他拿到一些有钱东西,让他能够过上一些好日子。
结果朵菈和米娜都没有回来,镇上也发生了怪事,他应该要开心的,但他没办法,因为隔了两天,他还是召唤不出亡灵,这只代表了这一切都是骗人的,都只是刚好巧合。
「难道我真的要在这落魄当中死去吗?真不甘愿啊,我才十二岁呢,我还想活着,想去旅行,想去皇都,我要那些抢走我一切的混蛋付出代价!我想去克尔特学院,我想扬名立万、我想」越说声音越小,他哼了声。
看着自己瘦弱得比十岁孩子还不如的身体。
忽然,他无比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软弱没用,厌恶死去而无法庇护他的母亲,厌恶他那流连赌博而被活活打死的父亲,厌恶所有的人,厌恶。
他觉得自己像沉溺在烂泥巴中的枯叶,和着周围一起腐败沉沦,他没办法脱离这个泥淖,反而越陷越深,这个念头让他深深地想吐。
剧烈地咳嗽着,斑斑血迹落在手指上,苍白与鲜红形成强烈的对比,接着是眼泪。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低语着,将脸埋入手掌当中,轻声呜咽着。
第二章
喀、喀。
敲击的声音从地面下传来,接着,被紧实压平的泥土让一股巨力掀飞,散落在周围,雷电交加之下,被泥土弄脏的银白色布帘一下子就被雨打湿了,一只手慢慢扶着土坑边缘,接着将木板扔开。
空洞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天空,穿着军装的男子坐了起来,从棺木中。
又一阵雷电劈下,彷佛不祥的征兆,又急又快,男子站起身,爬出了土坑,那让他笔挺漂亮的白军服染上了泥土的污渍,但显然他并不在乎,在他面前是一个打着黑伞的孩子,漂亮的白靴子,象征贵族的华丽衣饰。
雷光当中,孩子微笑着。「爱德华˙莫特。」
「是的先生。」爱德华回应。
「我的魁儡啊,听从我的命令,跟随我。」孩子以优雅而古老的语言说道,那和现在通用的大陆语并不相同,也不同于帝国语,或许能找到相近之处,但更多的是音节的差异。
「是的先生。」爱德华机械般地复述一次。
「走吧。」男孩轻声说,他将伞递给了爱德华。
离开土坑,拿着伞,爱德华不在乎自己全身淋湿,将伞罩在男孩头顶。
男孩白色的靴子踏在泥泞中,脏污却一点也没染上去,他信步如走在干爽的石子路上。
「或许我们可以先去看看我那个不成材的子孙,看看是什么让他想召唤亡灵。」半含着讥诮的口吻,他转了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