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余妃的气色一瞧就不是很好,虽然脸上扔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但眼底那片寂寥与悲瑟却深深震撼了涵玉的心,看来传闻似是真的,余将军辞印之后,太子对她甚是冷淡当时那位高门贵阀家意气奋发的人中之凤成了这个模样,涵玉有些不忍再瞅了正是那夜她一手炮制的伪诏,将余妃推至不见君亲的人心地狱一丝难言的愧疚压抑的她回过身去,慢慢踱步离开了喧嚣的正殿。
还没等她转过亭廊的回角,一个紫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吉祥啊。”惯例的拜年用语。
涵玉赶紧堆上笑抬起头,“公公”她噎了一下,“吉祥”
眼前人竟是东宫大总管张德安,显然,他有备而来。
“咱家将姑娘的东西送来。”他笑着将手中的纸包递上。
她的东西?涵玉一愣,木然将纸包接过,打开。
随着红绸散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叠长三寸、宽二寸的大红纸片。
涵玉突然反映了过来,这定是各处递给她的拜年谒刺。张德安身为东宫大总管,特意送这样普通的东西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有劳公公了。”她笑着装糊涂,谢过想退。
“请留步。”张德安果然将手一拦,轻笑着耳语道,“姑娘难道不想看一看?或许有用的着咱家回帖的呢”
涵玉怔了一下,马上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她快速的翻着手中的红色谒刺,不是不是不是仲言,果然是仲言!她欢喜异常,兴奋的低呼了出来。张德安将一段细蜡递给了她,背过身去,适时的退到了廊柱之外。
仲言的谒刺写的很长,涵玉看着看着,心却凉了一半。
仲言的文笔很是意气,说当朝太子是明主,对他即没有关押也没有软禁,反而让他真的到军营中历练,如今,他已做到千户长了,还说男儿就应该志在天下,让涵玉等着他建功立业仲言的字迹点稍都带着神采飞扬的味道,涵玉苦笑一声,知他断非是受迫所书。这太子竟比皇后更利害,他更懂得如何控制一个年轻男子的心。每一个男人都有驰骋天下的雄心啊,可权利追逐的凶险,仲言,你何时能够参的明白呢
远远的,喧闹的人群开始散了。涵玉叹了口气,费力的在谒刺背后一笔笔划着: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但愿汝弟愚且鲁,无灾无难度一生。
又看了一遍,她才将这张谒刺和蜡都交还给了张德安,“劳公公费心了。”
涵玉心思满腹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灵儿见她拿回了一叠谒刺,贴心的说道,“主子想回的,就放在一旁,灵儿替您回。”涵玉确实也有此意,谒刺都是些应景的东西,她点头,无聊的一帖一帖翻看着。发谒的有东宫之人;还有集芳社的女官们;呦,还有夏砚如呢,她不禁反省了下自己,看人家,自己明年也要留心了再往下翻——扈江涛,她翻帖的手停顿了一下,细细的看了下去,长方形的纸片上写着他的姓名、官职、籍贯与贺年的吉祥用语,无甚特别。她有些木然的哼笑一声,谒刺在手中转了转,扔到了群帖之中。
再往下瞧去,涵玉越发的感慨人世冷暖。盖世人皆知她抱上了东宫的大腿,所以那些相识不相识的,都纷纷给她发谒拜年。礼部主事姜震,她苦笑;光禄寺薛景?她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人是谁,送螃蟹的那位!奉安知府徐子恒?父亲的继任者,居然称她世侄她将所有看过的帖子统统示意给了灵儿,“回的时候客气点。”她淡淡的说道。人情世故,还是不得不应付的,毕竟,她不再复年少轻狂了,多个熟人多条路,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后谁在河东呢
再往下翻,竟是她做司筵时打交道的一批商贾达人涵玉无趣的一帖帖掠着,一边看一边扔给灵儿,翻到最后一件,她竟愣住了。
荣宝斋。
这三个字刺的她眼睛生疼。
不是荣宝斋,
是这三个字。
她突然觉得喉咙干涸,浑身颤抖她瞥了一眼灵儿,灵儿静静的候着她的吩咐,眼神并未对这来自大号皇商的公务拜帖产生丝毫的怀疑。涵玉心底不仅油然生出万分佩服之意利害,利害她强装镇静展开来看,大篇的留白,居中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她的心一时有些踏空,她使劲吸了口气,胡乱在已交出的谒刺中挑回了几张,“回这么些还不把人累坏了,这几个商贾之帖就不必回了”她漠然的说道。
灵儿有些诧异,“主子”她想说她不累。
涵玉却给了她一个微笑的表情,“不用了,商贾之人,不消如此对他们。”
“啪,”她将手中的谒刺全部扔进火盆,火苗在瞬间暗淡后慢慢的愈加红艳起来。
“你下去忙吧。”她轻轻的说着。
灵儿轻盈的施礼,捧着需回复的谒刺离去了。
涵玉独自转过身去,愈添惆怅
90。卷地风来忽吹散(上)'VIP'
新春伊始,照例放关三日。
京城门户、赋税第一关——天定门人行熙攘,川流不息。
守门的京畿卫打着哈欠相互抱怨着,“大过年的,又天寒地冻,这些人也不愿清闲”
“要是能放我回家,我哪儿都不去”
“是啊,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守卫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一队镖客押着十几马车的货物入了城门。
“过年也不忘赚钱”一守卫嘟囔着站起了身子,“查货,查货!”他叫嚣着走上前去。
为首的镖头戴着厚厚的雪毡帽,恭敬的抱拳迎上前去,“官爷吉祥啊,”很标准的鲁西口音。
“打开打开!”守卫走到了马车跟前,左顾右盼一番。
镖头陪笑贴上身去,厚厚的棉毡服挡住了身后大半视线。
“冯副使放心,郭大人已经回来了。”守卫快速说着。
“甚好,”镖头轻笑,片刻身形一转,又换了浓郁的鲁西口音,“官爷,俺们都是出苦力的,这货主”他又连塞带送的将什么东西捅进了守卫掌心。
“走吧!”守卫很不耐烦的挥着手,回身却已换了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算识相,”他向避风处的同伙走着,将手中的银子掂了掂,吆喝着,“中午哥请客”
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门,镖头模样的东宫指挥副使冯严瞧着最后一辆马车顺利入关,轻轻吐了口气,“走,”他吆喝着左右,紧紧护在货物周围。
“砰”的一声,一个男人与他匆匆擦肩而过,剑器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对不起,”很温和的声音随之从耳边飘过。
冯严一皱眉,按紧了腰上的配剑,情不自禁的回身瞧去。那个男人牵着一匹健马,背影笔直的向天定城门走去,着一身黑灰色狐皮袄子,戴着再普通不过的厚雪毡帽,行头利索,步履轻盈,很快没入出城的茫茫人群之中。冯严注视良久,心下竟有些忐忑,怎么总觉得这身影熟悉的很呢?似何时在某处交过手一般
“堂主”旁边的人不得不开口提示了。
“哦,”他赶紧收了视线,快步追上马队,“弟兄们,找家客栈落脚!”他大声吩咐着。
坤宁宫内,涵玉整日望着九九消寒图无聊的发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她越发的厌恶深宫生活了。
灵儿轻轻走到她身边,“小姐”因涵玉实是不喜以前的称呼,她自新年改了口,“奴婢见内宫监给各宫主子备了些小猫小狗”
“不要不要。”涵玉烦闷的挥着手。这宫里的日子简直和坐牢一般,她深深怀念起东宫那些如山的奏折如今,她被锦衣玉食的养在中宫,实在是无聊要发疯
灵儿也很头疼,伺候这小姐比伺候娘娘都难拿来书,她一看女戒女训烈女传的条封就捂眼摇头,可宫里娘娘都看这样的书啊;拿笔墨颜料来,她尽画些难看的山水小屋,那画功,怎么看也不像出自一知府的嫡出千金;最可怕的是给她送琴,勉强弹了一段不知名的调子,竟嘟囔着什么有情无情的,将琴都摔了
怪不得能让太子殿下喜欢,灵儿只得总结出这么一句,低头叹气。
二月,桃夭。玉兰解。紫荆繁。杏花饰其靥。梨花融。李能白。
月光出嫁的日子定了,三月初二,六皇子明振飞加亲王衔,送亲。
消息传到坤宁宫,涵玉也有些发怔,加亲王衔?太子是什么意思?
——“蒋太保还能便宜了外人?二殿下和四殿下呗!六殿下明年才行冠礼,七殿下还有好几年太子爷高明就高明在这里!”曾经她和吴德远议论诸皇子封王的对话浮了出来。
——“三哥竟下旨让我去送亲,你知道为何吗?”
——“二哥连他是长兄的话都说了,三哥还是不同意”
——“可是,五哥前日上奏,要去封地巡弋,三哥给否了,说他刚监国,还离不开兄弟的辅佐”
明振飞的话清晰的映入脑海。这么说,太子给了他一个六王爷的称号,东南夷钺之行,由不得他不去了
——“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灯下黑”明振飞的叹息声言犹在耳。
涵玉皱了皱眉头,这些天湟贵胄们,要做什么啊
成了六王爷的明振飞还是不时的以向皇后请安为由频繁出入坤宁宫,当然,醉翁之意自知之。涵玉没忘先行恭喜他封王,他却很不屑的置之一嗤,“连个封号都没有的王爷,有什么可喜的。”涵玉语塞,心想这位爷脾气够古怪的,当年在得月楼憋气成那样,如今心愿得偿却装的清高无比
“天快暖和了”明振飞笑着打破了这阵尴尬,他走近一步,悄声说着,“过两日我要先去东南走一趟你喜欢什么东西?我给你带”
涵玉脸一红,她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表现,怎么会听句话就脸红呢?!
明振飞见此,笑意更浓了,他竟伸手揽过了她盈盈可握的腰肢,“你若不肯说,我自己定了。”他轻笑的声音飘忽的像飞落的羽毛。
涵玉觉得自己的脸像发烧了一般,她将头扭向一边,“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