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不被发现,拖到外头来人平乱那刻,那么就会平安无事。
可是他看见了。
透过韩朗的指缝,他看见有人一剑刺进了锦绣的眼窝,长剑拔出来时,上面还沾着锦绣乌黑的眼珠。
那是最最喜欢的宫女,从小就陪着他长大,声音很糯很甜,几乎天天哼曲哄他入睡。
他尿湿了裤子,看着那人将锦绣的眼珠从剑上抹下,一脚踩爆,终于不可遏制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这一声,便差点断送了韩朗的性命。
他清楚记得,当时外头援兵已到,方副统领最后一搏,也不拉开暗阁的木门,一剑便刺了进来。
暗阁里非常狭窄,韩朗背贴木门抱着他,无处闪躲,那一剑就直挺挺刺进他后背,刺穿了他胸膛。
剑势还要往前,眼见就要刺进他额头。
他抓狂,张了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声。
就这么沉默着,他看见韩朗伸出右手握住了剑身,剑槽里流着韩朗胸膛和掌心的热血,顺着剑尖,一滴滴落进了他嘴。
从那以后,他便再没有发出过一个音节。只要张口就觉得满嘴血腥,仿佛那热血还停在他舌尖。
因为韩朗,他失去了声音。
这一生,他都懦弱无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韩朗,韩朗,韩朗”他将这名字念着,一声声在胸腔,最终绝望冲破枷锁,有一声终于冲破喉咙,低低地在周遭漫开。
“我会救你,我能救你。”
在龙椅之上他重复,眸里燃着光,一遍遍适应能够重新发声的感觉。
门外有小太监通传:“国公来见。”
他立刻噤声。
韩焉踏进殿门,听闻他已经开口吃饭,面色稍缓,将头垂低施了个礼:“圣上既然想通,不如今日便恢复早朝。做天子的罢朝太久,外头难免闲言碎语。”
“好。”
那头皇帝比手势,这一次答应地毫不犹豫。
第三十四章《【一受封疆】》殿前欢ˇ第三十四章ˇ一觉醒来,韩朗就见流年人已然等立门前,估摸是他很快回转,没在那里多说半句废话。
流年恭敬回明,只说:“他邀主子,傍晚尚香院修欢阁见。”
韩朗称好,吩咐下午动身,流云跟从。
有了那十二个保镖同去,流年倒也放心。只是没想到,韩朗没让他随行,另有意图。一出门,他直言问流云,“你这几日心神不定的,是有什么事情想说?”
流云闻言,猛地将头一低,迟疑须臾,抬眼迎上,沉声禀明,“等主子一切安定,流云想离开。”
韩朗遥望空中安静的浮云,很难一笑置之的感觉,“一个人,还是两个?”
流云愣住,咬牙不支半声。
“你想找我大哥报仇,却依旧没把握全身而退。如果,抱着必死的心态去,那大嗓门哭死在我面前怎么办?”
“流云明白。所以,愿意再忍。但,总是要离开了。”流云躬身行礼,决然道。
韩朗整装,一双细长的眸子平静地看着远处,“该出发了,莫折信不喜等人。”
莫折信不好等人,但有美女坐膝,一切就可另当别论。
韩朗一踏进修欢阁,妖娆香雾里,只见赤着上身的莫折信大咧咧地坐在塌上,怀里抱着一位养眼的美女。这美人蛇腰扭动,窈窕的身材只挂丹红白莲肚兜,十分起劲地玩着虎筋雕花长弓,黑雕羽箭箭头方向不明地微颤。
美女还不时娇喘抱怨,“你别乱动,都射不准。”
韩朗这才注意到,那厢射击的猎物也很好笑,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倌手持面青花铜镜呆站,身侧左右,真有几支雕翎插地,难怪他吓得面如白纸。
韩朗狠横了眼半垂眸的莫折信。莫折信舌尖湿舔美女的脊背,一路下滑,眼却朝他斜睨,“一起?”
韩朗拂袖,不客气地点头,“好!”
说话间,他拿起被搁置在矮几上的小弓,走到那小倌的跟前,潇洒地夺下用来遮挡的镜子,随手一抛,弯身拔出一箭,绕小倌身后,教他开弓。
莫折信轻咳几声,谦和地微笑,眼里却涌起冷厉之光,他将怀里的女子掰正,同样扶她的手,拉开弓弦。
双方被教者噤若寒蝉——
破声中,两箭在空中相遇。一点耀闪!
瘦小的一朵光花并开,莫折信气势盛一筹,其箭支纵剖开韩朗的箭,定落在小倌的脚前,黑亮的箭羽在微风轻晃。
软柿子的小倌,绵绵地昏倒了。韩朗抽身斜退,毫不理会那厮倒地后会砸到哪里,只对自己那支分裂的箭,暗自惋惜,他的目标是莫折信那张长得不错的脸。
如果破了相,看他如何到处受女人恩。
“韩朗,这个便是你求人的态度?”莫折信抚弓背一问。
“我是给你机会,哪个说来求你?”
莫折信一顿后,大笑,眼底地冰凌开始融化,抬起吓得哭泣美人的下颌,怜惜一吻后,披上袍子,大大方方地向韩朗做出个“请”字。
天近黄昏,韩朗依然未归。
不知何故,华容这两天总是无法真正入眠,人却显昏沉。可能突然说话,让他有点——不习惯而已。
趁韩朗出门,他居然避开旁人,按地道返回,独自坐在郊外灰黑残垣前,望天。夏日光烈,刺得华容睁不开眼。一恍惚,有飘起来的感觉。
人发虚不舒服,运气也不怎么好。这时候居然来了十来个巡逻兵。
华容本来也勉强算是三流高手,对付这几个人不在话下。
可是缠斗了一会,那种飘忽的感觉又来了,眼前发黯脚底发浮,还没等别人拌他,自己先摔了个狗吃屎。
倒霉就是倒霉,等他神志清爽抬起头来,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横在了他眼前。
几个兵士开始计划如何领功,怎么平摊。
领头的倒没怎么说话,眼睛环视了下,说明了一切。
“以前这玩意可不是咱们能享受起的,今儿不如都来痛快下。”有人淫笑附议。
华容喘气感觉还没恢复,举目却见人解开裤带将裤头褪到膝盖,有点发愣。
其他喽罗已经将他手脚死死地压制住,而领头兵猴急地将他的头压下,把样皱巴巴的东西塞进嘴里。
烂得掉渣的污辱,华容现在没心思接受;要他伺候的代价,不是人人给得起的。
他噗嗤笑出声,狠狠地咬下。
想享乐的人,结果疼得丧犬样地嘶吼,“你找死!”
华容抬头,耳边响起一声巨响。
修欢阁楼台上。
“那个谣言嘛,就是说你的那朵菊花,早让人给踩烂”莫折信把最后那字,说得非常含糊。
“你把这句再说清楚点。”韩朗无犹豫地建议。
“不高兴!”莫折信聪明地不上腔,“既然放下了,又何必再拿起?”
“欠人情了呗。”
“那朵菊花?你怎么会选上他?”
韩朗看手中的杯盅,“运气不好而已。”
莫折信陷入沉默思索,半盏茶的间隙,他果毅拒绝,“韩朗,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我不能帮你。即使,我知道韩焉是骗我,可关键不在这里。”
韩朗送了个微笑。
然后自己给自己斟酒。
“关键是你不如韩焉,因为你心里从没有,‘国家’二字。”
韩朗讪讪,“那以后恐怕是敌非友了。”
两人默契地举杯。
“以后是以后,不算今朝。”莫折信坦荡道,“不如聊聊你看中那花。你对他的心思,让我好奇。”
韩朗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以前我曾想过将离若能解,我一定吃饱、睡足到自己过瘾为止。”
莫折信将头一低,很难想象韩朗变成大胖子的模样。
“如今呢,变了吗?”
日落月升,这头夕阳早已染红了云,那边月刚刚现了虚形。
“嗯,我养他。”
只是那么一瞬,韩朗他有了这个想法。
巨响仍然未断,久不闻息。
周围每一处每一分,都饱沾了血渍,腥味的血水蜿蜒渗入土中,逐渐晕化开去。
如画者泼墨。
华容起身拉住林落音,打起手势,“林将军,这几个人头已经给您捶烂了。”
林落音终于停住,扭头看他。“你说什么?为何在这里?”
浓稠的血汁和着稀烂的肉、骨,从他左拳淌流下,声音“滴答”。
华容点头,两人对视。
或者该用——端详。
。
华容抬手抹去嘴角残余带血丝的白液,瞧见林落音拢起的剑眉,突然嘴角勾起,手在地上写下“嫌弃”二字。
林落音愕然。
华容一指自己,再点落音,最后一指地上“嫌弃”二字。
“我说你嫌弃?”
在林落音看来,华容无论怎么样的表情,眼睛依旧干净,月映碧水般清澈,纯粹却又不能见底。
可等他消化了这话的意思,心里那火又再次喷发,这熔浆从细缝里喷发出来,无法终止。
怒气比他见人欺辱华容,让他难受的感觉更甚,心肺绞拧在成一团,苦胆爆裂。
他想都不想,箭步上前吻住了华容。
唇齿间咸腥的味道渐渐地淡化,彼此吞肚再也不见,周围血腥味道却不散,令人焦躁难安的气氛,点滴不散。
月挂在残枝梢上,澹澹的新月影子映进黑红血洼里。
污赤色的月,碎了,又合;最后支离破碎。
“你在想什么?”残剩无几的意识,让林落音这么一问。
华容在落音手心写下:“佛云”
“别想了。佛,不在这里。和我走!”落音一把纠住华容的手。
残尸血肉还散着温热,宛如身处炼狱血池,这点华容从来不怕。
起涟漪的血洼,月影又恢复正常。
华容作势起身,手势倏地一转,点住了林落音的昏穴,扶住他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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